第六十五章 野心与忠心
江水泉当然不会真的又一次跑去拜访陈叔,他这么说只是为了找借口脱身,毕竟他只要接下在广川会的交椅,深甽那边就不能去了,对自己一统南方的目标不利。同时,有了黎漆这个知道自己口中的陈叔是谁的人在事后说明,自己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只怕又要高上不少。两边各打一张牌,输了就是万劫不复,赢了就是一统天下。江水泉心中盼的是这场赌局的结果,怕的也是这结果。 本来在酒店开好房间的江水泉匆匆回酒店收拾好了东西,就准备离开。因为就在回酒店的路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个把轻描淡写间就把姜辉耀送上断头台的女人来深甽了。不论她这个时候来是为了给陈文武坟前上一炷香还是准备接手这个让她爱得深,很得也深的男人的遗产,江水泉都迫不及待地要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通过陈一素,江水泉知道对这个女人的背景很清楚,光是她自己就足够把现在的江水泉像蚂蚁一样踩死。所以江水泉一定要小心谨慎地斥候好她,只要暗中拿下深山集团,然后迅速漂白。背后有了陈叔暗中的支持,又有远在南方的地理优势。江水泉相信只要最后这个女人不知道自己设计了她男人,还设计了她,那么自己还是很安全的。毕竟这次她兴师动众,盛怒之下一棒子就把姜辉耀敲死也耗费了不少的人力资源,几年内,不是深仇大恨,都不会做出这么大的手笔了。 上了出租车,江水泉直接说:“师傅。有点急事要去深甽,帮个忙吧。” “深甽远啊。现在天也晚了。”中年司机皮肤发黑,顶着个圆圆的啤酒肚。犹豫不决,没有一下拒绝,其实就想看江水泉开出的价格是不是能让他心动。 “三千。”江水泉懒得多说废话,他只在城里坐过几次出租车,对于长途包车懂得不多。随口说出一个想来普通出租车司机都无法拒绝的价格。生意自然就是一拍即合。 出租车司机看看江水泉衣着也知道这是个不在乎那么点钱的主,知道能狠狠宰上一笔。没想到这一趟就能赚来半个月的收入,顿时干劲十足。路上也一边高兴地和江水泉聊天,一边还能专心致志地把车开上了130码。果然,金钱的力量是巨大的。 到深甽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江水泉匆匆回家把从赵天翔那里搞来的苏烟和小熊猫放好。提着旅行箱就出去了,他住的别墅园区周围都是富贵人家的聚居地,的哥自然不会没事跑到这里来拉客,所以外面不太好打车。江水泉拖着不重的旅行箱走了少说两公里路才看到一辆出租车。 司机见来客拖着旅行箱,以为是晚上要出远门的客人,一般不是到火车站就是机场,但是看着客人的样子,去机场的可能性比较大。于是那司机眼珠子一转,在江水泉屁股还没坐稳的时候就开始说话:“哎。跑完这趟就回家了。老兄,你要是跑得太远我可不拉。” “不远。南城殡仪馆。” 现代社会虽然提倡科学观,可即使是提倡科学的人也不一定就打心里地不相信迷信。同样的科学,也不是那么值得信任的。当然,那是砖家太多的关系。不过不论如何,在现今社会中,封建迷信的影子还是不少的。长年跑路的的哥们也大多都相信这些东西。听到江水泉的话,的哥背脊没由来地一寒,开什么玩笑,这大半夜地让老子跑殡仪馆。于是乎,的哥连宰一刀的心思都没有了,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对着后座的江水泉说:“兄弟。你这趟我怕是拉不下来,下车吧。” “大哥,帮帮忙。真的急事。”也许是近些日子来习惯了盖去自己飞扬跋扈的一面,江水泉好声好语地对着的哥说。 可开了一天车的司机本来身体就疲惫,精神也虚弱。一听江水泉的话,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冒起了鬼火。冷冰冰地说:“得啦。你家死人是你家的事,那晦气地方,我去不得。下车吧,别耽搁我时间了。” 可司机等来不是江水泉下车,而是从后座来的一耳光。啪的一下,司机都被打懵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水泉已经抓着他的头重重往方向盘上一撞。骂道:“走不走。不走我宰了你。” 司机们平时三教九流的人物可见得多了,自己就是个痞子,哪里会怕他江水泉这点耍横的手段。二话不说,从身旁拿起一把手臂长短的螺丝刀,转过头就朝江水泉打了过来。在狭小的车厢内,这横扫而过的钢制螺丝刀,几乎没有给江水泉留下任何闪躲的余地。司机的脑袋里已经快意地闪过江水泉在螺丝刀下痛苦不堪的表情。 但!江水泉挡住了。他只是手一伸,就轻松而写意地抓住了司机全力挥击的手腕。那个出租车司机只感觉自己的手好像突然装上一堵墙,手腕传来阵阵疼痛。随后想要挣扎,却又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一直铁钳牢牢扣住,根本就挣脱不出来。这才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外观上颇为削瘦的年轻人。是个练家子。 江水泉轻松地卸下司机手上的螺丝刀,丢给他一张名片,道:“你们的哥也算消息灵通的人,知道我们公司么?” 的哥接过那张镀金的名片,一看上面“深山集团总经理”几个大字,顿时冷汗直流。他们这些三教九流见得多的行当里,见识自然比起常人要多上那么一点。他所知道的深山,只是深山房地产,而这个深山房地产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也隐隐有所知道。感情后面这位小伙是黑社会大哥,杀人不眨眼的角色。的哥这可是被吓得身子骨都软了不少,心想,这位大哥若不是还等着我开车,恐怕就把我杀了吧。当下,的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唯诺诺了半天,什么没说出来。 江水泉见的哥那模样,也觉得好笑。笑道:“说不出来就别说,开车吧。我还敢时间呢,去得太晚可不好。” 司机如蒙大赦,急忙发动汽车,不多时就到了深甽殡仪馆。 在门口下了车,江水泉马上就换了一副表情。不是很愤怒,也不是很悲伤。或者就说他现在没有表情,拖着行李箱,根本不理会两个站在门口的小弟。他们认出来人是江水泉,就想帮江水泉接过手上的行李箱,当江水泉根本没有理会他们,仿佛带着血红色的双眼直视前方,从他们身边漠然地走过。 挂着白帘的大堂内,即使现在已经是深夜,还是站满了人。两个女人跪在最前面,不时扔下些纸钱到火堆里。陈家器和另一个女人并肩坐在一旁,江水泉接着余光看了看,估计着陈家器身边的那个女人就是他的jiejie,陈欣然。但他没有做任何留恋,即使是坐在陈家器和陈欣然上手的紫色身影,他也只是暗暗注意,没有投过去目光。从一进门,他的焦距,就始终锁定在正中那张陈文武的黑白大照片上。 呠!江水泉丢开抓着行李箱的左手,行李箱落地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于是,戏剧开始。江水泉自作乐地心里喊了声:ACITON! 并不是很悲伤的表情,落在有阅历的人眼中,才是真正的悲痛。因为心灵不堪重负,生理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做表情。江水泉的焦距呆滞地锁定在陈文武那张黑白照片上,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没有过激的行动,站在离灵台一米多的距离,端端的,仿佛天地之间,他的眼里,只剩那么一张照片。 站在这里,江水泉回想了很多事。陈文武,其实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没有他,自己别提现在身上的阿玛尼与江诗丹顿,手上的洋房与兰博基尼,就是吃穿温饱,兴许还是个大问题。如果没有陈一素从旁的提点或者说刻意改变了江水泉内心的想法,也许江水泉真的会对陈文武忠心耿耿,不留余地地帮他打天下。
有时候江水泉想想,自己真的连历史上最出名的几大jian臣也不如,称得上是狼心狗肺了。被自己设计入圈套丢掉性命的两个大枭,一个伯尔识才提拔自己上了高位,一个在走后,把手中偌大的集团和天文数字的财产都交到了自己手上。若用正常人的标准来衡量,江水泉真的不算一个人。到底是陈一素在背后悄然的提点,还是老头所说自己必将祸乱天下的命数定下了这一切。 一直埋头前进的江水泉很少想过自己的做法对与不对,只想过自己做的事利还是不利。现在也许是因为演戏,反而把自己的情绪拖入了戏中,江水泉难得有机会停下来,静静地想一想自己走入尘世以来所做的一切。 或许英雄总是寂寞,枭雄总是无奈的吧。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江水泉一时也想不通自己所做的是对了还是错了。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回头路了。忠臣的路已经被自己斩断,不做乱世镇天下的暴君。就只有做阶下囚。他与广川会的联系一旦在上位之前暴露,或者最后他以失败告终,那么他一直以来带的那张真善的面具就会被众人无情地揭下。南方,再无他的生存之地。他又将从一穷二白开始白手起家。而恶名远播以后,他不相信,还能遇陈文武这样不遗余力培养自己的贵人。 不知道站了多久,江水泉终于从自己迷离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动了。 江水泉上面一步,跪倒火堆前,捧起一把纸钱和金元宝,丢了进去。低沉地说道:“文武哥,是你把我从狗带成人。我江水泉用自己和所有亲人的性命发过誓,永远,永远你都是我的大哥。你走了,我去广川,却得知姜辉耀也走了。你一死,似乎连中央都被震动了呢。也是,文武哥你这样的人,天下有几个人不欣赏,不神交。你教会我做人,教会我做个枭雄。人固有一死,我今天哭过,明天就不哭了。从明天起,我就要做一个和你一样顶天立地的枭雄。” 从明天起,我就要和你一样…… 这么直白的语言,毫无掩饰地昭示了江水泉内心的想法。但没有人觉得江水泉是个叛徒,是不忠于陈文武,相反,在众人眼中,最忠心于陈文武的人就是他。他的野心是一把剑,甘愿让自己的大哥做一个剑鞘。此时他的大哥陈文武走了,他就要做一把出鞘的长剑。大家也相信,这把才磨练一个多月就带着神光的剑,出鞘之时,绝对是把宝剑。 “抱歉了。文武哥,你留下的产业恐怕就要被我搞得乌烟瘴气,但先动手的人不是我。我不会让你的江山落到那些不忠于你的人手中,深山是我的,就是你的。是别人的,就不是你的。等我把深山做到世界五百强,天下人知道我的同时也会知道深山集团的创始人,我江水泉的大哥陈文武。” 江水泉赫然起身,对着江水泉的两个女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就离开了。他故作无意地看了那个穿紫色长裙的女人一眼,却把她的身影深深地印在自己心里。 陈文武的二姨太,陈紫菱的母亲,弹指间就葬送了姜辉耀的女人高盘着这个年代已经不多见的宫装头饰。配上他白皙肌肤,清淡眼神,散发出高贵清冷的气质。丹凤眼的眼角淡淡几丝鱼尾纹,没有破坏她的美丽,只是为她的成熟妩媚添砖加瓦。 她淡淡地看着江水泉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