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修罗菩萨李古尘
床上的刘月舒穿着粉红色的流氓兔睡衣,怀里抱着大大的熊宝宝。张张嘴,江水泉喂上一口刚刚煮好的荷包蛋。小丫头的在勺尖轻轻一点,很秀气地咬走小块。咀嚼两口,撒娇道:“小水子。淡了,去加点糖。” “领命。”胸前捆着围裙,一副家庭主男打扮的江水泉就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加糖了。 本来以为小丫头对男朋友会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温顺模样,此时江水泉才发现自己彻底错了。萝莉也分两种的,一种小天使,还有一种就是小恶魔。刘月舒显然不是前者。小跑端来加过糖荷包蛋的江水泉,只喂了一口。小恶魔就又来新花样了:“哎呀,我突然又不想吃荷包蛋了。我想吃肯德基。” “如果你真的能走到肯德基去,我是没有任何的意见的。” “我走不动,但是我一定要吃。” “我绝对不会背你去的。士可杀不可辱。再说到时候被人笑话的也不止我一个的吗。” “你去买回来吗。我真的好想吃哦。你自己说的今天只要我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你什么都依我的。”江水泉一换上那副慷慨就义,抵抗到底的神情。刘月舒马上就见招拆招,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小女儿态。搞得江水泉总感觉自己做了什么很大的坏事一般。 江水泉羞羞答答半天,终于是憋出了句话:“可是我只要下楼就不认识路了。” “啊。气死我了。我决定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做的东西实在太难吃了。” “额。你怎么可以反悔呢。你现在这个状态,下不得床得。”江水泉一把按住就要起来的刘月舒,一不小心抓住了胸前软绵绵的小馒头,发育还不成熟。刘月舒一巴掌拍在江水泉的额头上:“你敢吃我豆腐。” 江水泉抱着额头倒退几步,低喝:“这位女侠,好强的暗劲。” 咯咯。刘月舒笑出了声。没笑几下,脸一变:“别叉开话题,我今天要肯德基,一定要吃肯德基。” “可是我真的不认识路啊。你就将就一天吗。” “你知道不知道,一天不上班,对我的损失是多大。你知道不知道,我一年就只有十天的公休假。我全是留在春节的时候用的。你看你浪费了我宝贵时间的十分之一。说好今天什么都依我的,结果呢。结果呢。一顿肯德基你都不能满足我。我要去上班,我要去上班。”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永远的绝招。 “好好好,我给你弄肯德基来吃。”江水泉终于还是招架不住,投降了。摸出电话,琢磨了一阵,打给小割。 “喂,水泉哥。” “小割啊,找你帮点忙。” “水泉哥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 “是这样的,我呢手下一个小弟的电话也没有。你找个懂事的小伙子,给我买点肯德基送过来。” “啊。”乍一听江水泉说的事,小割也是愣了愣。这都是什么事呀,“没问题。地址多少。” 把从刘月舒口中问到的地址给小割说了。小割保证半小时内送到。江水泉总算是松了口气:“半小时内送到。大小姐,你还有什么要求啊。” “水泉。” “恩,还有啥事啊。” “你会不会觉得我无理取闹啊。”刘月舒小心翼翼地问。 “会。虽然你无理取闹的时候也很可爱。” “真的可爱?那我以后多这么折腾你,你是不是会觉得很爽?” “别。别。别。我没有受虐倾向。”开玩笑,天天这样被折腾,还要不要自己活命了。 半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果然有人准时地把肯德基送到,整整五个食品袋,里边每样东西都有一份。刘月舒坐在床上,看见一样想吃的就叫江水泉拿。真正的饭来张口。 “月舒。我有点事跟你商量。” “看你今天表现这么好的面子上,我尽量点头。你说吧。”刘月舒刚刚啃下一大口汉堡,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我看你以后就别去上班了。我不太放心。” “不放心什么。当护士又不是当警察。”对于江水泉的话,刘月舒并没有上心。 “跟着你这号小丫头片子解释不清楚。你不用考虑太多,也不用知道太多,总而言之呢你就是不用去上班了。现在有我,不需要你整天吃苦受累的了吗。”说出此话的江水泉,心里有点说不出的自豪和舒畅感。在陈一素这种表面温顺,内心却独立强势的女人面前,江水泉知道不论自己在南方黑道上混得如何风生水起,都无法从她身上寻找到那种功成名就后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那种独特的成就感。每每在一起,江水泉总是潜意识地小心翼翼。 似乎在刘月舒这个普通却单纯可爱到稀世罕有的小丫头面前江水泉总能找到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初识时候的小小玩笑话可以带给自己小小开心,但须知于人生这潭苦水而言,一个能时常给你小小开心的人已经很难得。而现在的小丫头可以给自己什么?说不清楚,总之今天一整天自己的心情都明媚异常。 “不可以的。我不是因为你的地位,你的金钱才成为你女友的。我不希望别人有这种想法,更不希望你有一点点这样的倾向。所以我不能给你哪怕一丝机会这样想。以前我一个人,这样的生活也不觉得苦。更何况现在我有一个我爱他,他也爱我的男朋友,有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到也许是无厘头式浪漫的初恋。生活就已经美好了许多不是么。”刘月舒原本是开心的笑容在江水泉的那句话后就暗淡了下去,似乎都是因为她骨子里的小自卑混合着小骄傲和对爱的纯洁期望。 “哎。你的这些个道理我不懂。我知道现在你是我女人,我是你男人。我反正下决心了,这个关系是要维持一辈子的。你觉得让你去当个小护士,整天在病房里受那些有来头的病人的气,被那些人品已经不要我去质疑的医生们虎视眈眈,受卫校这种地球人都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学校出来的护士们的红眼。这是我作为你的现任男友,未来老公应该做的?” “好吧,我听你的。不过不光要管饭,连我的日常开销,回家路费都是你包了。不过我得提醒你哦,就算你做这么多。你还是只能算现任男友。未来老公,那就是未婚夫,你还没通过审核,慢慢等吧。”小丫头变脸怎么就这么快呢。 比起小丫头的变脸,江水泉的蛮不讲理也毫不逊色:“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审核,你情我愿。都阻拦不了我。” “恩。原来你这么蛮不讲理,为了我将来的幸福生活考虑。先将你降职到普通朋友,看日后表现再决定是不是官复原职。” “好啊。没良心的小丫头,占了大爷我便宜就想不认账。没门,大爷我粘上你了。” 刘月舒的尖叫声似乎被什么堵上了,屋内一片安静。 草草描上的脸谱甚至没有盖住整张脸蛋,服装勉强是搭上了这出戏的调子。一出霸王别姬。霸王抬头挺胸,声势如虹,可戏台上用尽装束也掩饰不住点点腮边点点花白的胡茬和在岁月流逝中慢慢佝偻下去的肩膀,妖娆别姬眉头起伏,眼波流转,似见当年台上风韵,只是那对轻挽兰花指的双手上生着斑驳皱纹,骨架和青筋清晰得很。 夜还不算深,但老人家们,特别是喜欢进茶楼听戏侃天,修身养性的老人来说。这时候已经不早了,陆陆续续回家了。茶楼也就渐渐冷清下来。一曲霸王别姬也到了尾声。 台前只剩一桌客人。气宇轩昂如文客霸王的薛浮竹,轻妆淡粉却倾城胜别姬的陈一素。 “人生不如戏。因为人不如戏活得久。人生其实就是场噩梦,所有美好,似乎都是为毁灭时的悲惨埋下的伏笔。”两人第一次坐在戏台前,第一次在这里喝酒。薛浮竹显然是有三分醉了。 “浮竹。你的演技没这么差的。” 分布着少许血丝的眼睛看了看冷冷淡淡的陈一素。薛浮竹摇头苦笑,不做解释。 “你和小李子的矛盾我是看得出来的。虽不知为何两个曾经誓要共举来日盛世的人会反目成仇,但我只能说。这次你做过火了。” “我没做。某些人我不骗,你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太子的心思,哪里是我看得清楚的。”陈一素轻轻摇晃着玻璃杯中的白酒,手边的空酒瓶不是茅台,不是窖藏五粮液,而是红星二锅头。她的神色淡漠,专注地看着起起伏伏的透明液体。 “那你没想过为小李子报仇。” “一耳光,已经是我能做的极限。我有父有母有家人,即使你杀的是我男人,我付不起报仇的代价。更何况是小李子,原本你俩在我心中的地位是相等的。我找不到杀你的理由”杀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胸有成竹地说出口的。其实是承认自己杀不了。 “你男人,江水泉。”薛浮竹笑容苦涩无比,“看来这个男人才刚刚出现,在你心中的地位就已经超越过我二人了。我问你个问题,如果他杀了我,你会不会替我给他一耳光呢。” “他不会。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做得,什么事做不得。” “我说的是如果。” 看看薛浮竹坚定的眼神,沉默良久后陈一素说:“会。” “如果是他杀了小李子,你会杀了他么。” 玻璃杯落在木桌上,声音沉闷微小,白酒洒了一些出来。 “我杀不了他。” “你还是下不了手。” “不。我的能力不够。” “如果你能力不够,我可以帮你。” 薛浮竹丝毫不让地对上陈一素冰冷的目光,他可以感觉到倔强冷淡的目光在慢慢地退缩。最后陈一素终于是无力地回话:“你说的是真的。” “可能性很大。虽然江水泉那天晚上醉得不省人事。但除了他我想不出谁有这个能力。” “你手下不会连这样级数的人都没有吧。”陈一素的微笑落在薛浮竹眼里,尽是嘲笑。 “我手下的人都是什么来路你会不知道么,有的事。他们断然不会做的。你的男人不简单,我怀疑他,但找不出任何证据。而且小李子的事也轮不到我管,因为这件事,世界上最大的情报机关和特工组织恐怕都活动起来。凶手,是跑不掉的。那些人的厉害,相信你也有所耳闻。” 陈一素的手轻轻颤抖,随后镇定。自信满满地微笑起来:“我相信不会是他。” “这个男人不简单,你没看懂他,你就不应该太相信他。其实这件事如果是换成其他人,你早就看出来,而且一定毕竟比我准。不过换成这个男人,你就是不愿意往那个方面想。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出现没多久,就能让让你如此死心塌地。”薛浮竹的话里,酸意可不是一点地浓。 “不是只有你有看人的眼光。要比这份眼光,我从来不比你差的。”陈一素不清不淡地推了一手。对于薛浮竹后面的话当作没听到。
“看来是我以往在你面前表现得太谦虚了,才导致你现在对我这般轻视,对自己这般自信。其实很多事我看到了,而且我也看出来你没看到了。” “比如说。” “得你自己去看。”薛浮竹笑起来竟是有淡淡凄凉味。 “如果你真的会看人,那以你对小李子的了解,就应该能想到是谁杀了他。这段时间以来你们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好,但做朋友的时候你会了解他,做敌人的时候你更会不择手段地去了解他。所以不需要找借口,他的情况你一定一清二楚。” “怎么,现在相信不是我杀的了。” “我选择暂时相信你。” 即使是暂时,对于薛浮竹来说也算好消息,他微微一笑道:“不过你还真是高看我了。虽然仗着年龄和小时候的关系让小李子叫我一声浮竹哥,但若真要论起手段谋略,我不如他。我喜欢投眼长远战略,对于这些勾心斗角的功夫若说火候不够,那就是虚伪了,但比起小李子是远远不够的。要达成我二人的梦想,本来合璧才是正道。小李子也明白,我也明白。所以不论出于什么理由使得我们的关系有点僵,向对方下手的事我们是决计不会做的。” “我既然说了暂时相信你,就算数,不论是暂时,还是相信。所以你也不需要解释那么多了。” “好吧。不解释就不解释。但若要说,这种傻事上京的人肯定是不会做的。而一般人若不是被小李子逼上了绝路,也是绝对不会做的。你觉得小李子来深甽,会做什么,做了这些后,会得罪些什么人。有的人是不会考虑太多的,比如亡命徒。” 陈一素轻轻摇头:“他不是亡命徒。你没有听过他的故事,没有深入了解他。不会懂。他背后那位老人不简单,多是传说中五台山的隐士。水泉看上去太普通,可实际上太高深。连宠辱不惊的功夫都有点后知后觉,而不为人所知。他的心境,其实已经不能用宠辱不惊来形容。离八风不动,恐怕就是一线之差。” “我还以为如今隐居者全是些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弱者。不想世上还有真正的隐士。我起初见江水泉年纪轻轻,身手如此了得。以为那隐士只是位武学大家,如今看来……”薛浮竹所说的武学大家,自然不是龙虎榜上那类人物。在他看来,这些人不是武者,是怪物。但若除了这些人,其他所谓对拳术,气功颇有研究的大家。在他眼里,也确实如蝼蚁,“不知如此高人,自何而来,如今又自何而去。” 其实薛浮竹不过是遐想,陈一素却接过话:“去哪我不知道。不过从哪来吗,多半是从上京人。” “哦。”薛浮竹小小惊叹,投过疑问的眼神,示意陈一素讲下去。 “那位高人叫江水泉出来以后可以拿着一块玉去上京找一个人。老人几十年不出桃花村,依旧信心十足地让江水泉去上京找自己亲近的人。我想多半是土生土长,不然如何敢肯定自己的朋友没走。” “上京虽大。找个人倒也轻松。你其实是想帮他找吧,毕竟老人是他唯一的亲人。” 陈一素不说话,默认。 “先给我看看玉。” 陈一素递过那枚江水泉拿出来以后就再没要回去的玉佩。薛浮竹对着上面古篆琢磨半天,却连是哪一类文字都没分出来。再观观玉佩的材质。明显年代久远,通体晶莹剔透。 “是块极好的玉佩,材料近乎完美,工艺无可挑剔。属于异常珍贵的艺术品。看来他要找的这个上京人也算有几分不俗。什么名字,看看我听说没有。” “李古尘。” 薛浮竹本是想喝口酒润润嗓子,但听到陈一素脱口而出的三个字,竟是连水杯也拿不稳,落在地上,发出一阵脆响。 江湖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因人而异,但薛浮竹脑海中的江湖绝对不是黑道。若说中国偌大的黑道,在薛浮竹的眼里,也只有极少几人属于江湖中人。吴越剑王勾夫,太极宗师陈人王,昆仑仙客李古尘。以这些龙榜为主角,虎榜上如寒偃月等人为配角。就够成了他眼中的江湖。 龙榜的来历很神秘,即使是龙榜上的内容也只有极少数身处位置够高的人才知道。龙榜上每个人都有个绰号。而昆仑仙客,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位李古尘即使在龙榜之上也是出众至极的人物。 “怎么。难道是尊大菩萨。不过我怎的就没听说过。”薛浮竹的反应太多强烈,陈一素当然能看出端倪。 薛浮竹点点头,说:“真正的修罗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