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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想

    五台山跨忻州地区的五台县、繁峙县、代县、原平县、定襄县,周五百余里。自古就是隐居者的圣地,至今亦是如此。虽说如今的五台山已是著名旅游区,游客众多,但仍有不少地方人迹罕至。隐居者并非就是居于云深不知处的地方,他们一样穿麻布衬衫,吃五谷杂粮。时有人进得深山中探寻他们的踪迹,与之擦肩而过,恍然不知。

    山中路蜿蜒曲折,交通闭塞。据说居住在山里的村民们往往世代未出山门,不知汽车电话为何物,仍过着自给自足的封建社会生活,女人仍裹脚,田地过些身体强壮些的男人仍是三妻四妾。

    桃花村虽还未到那深山内处,却也没有通往外界的公路。村民一年或进一次城,也是走十多里山路外加五六里柏油马路才能到的小镇,孩子读书得到五里外王家村的小学去,多数孩子读完小学就回家务农了。

    江水泉,挺普通一名字,他出生的时候村里就一个老人识字。老人说他天生阳火过重,煞气太盛,于是取了个字字带水的名字来压一压,最后老人还嫌名字压不住,为他取了个贼俗贼没品味的字:玄海。江水泉长大以后才知道,挺多和尚喜欢取个名字,心下不知贬低了隔壁那老家伙多少次。

    吃过晚饭,天就暗了下来,江水泉和他老婆冬梅就上床休息去了,一般没事的时候他家是不点煤油的,怕浪费钱。冬梅的五官其实很出色,不过从小务农的她皮肤发黑,脸上也长着不少雀斑,身上的皮肤也是一处比一处粗糙。不过从十四岁跟了江水泉起,江水泉就很疼她,能一个人做完的活绝不两个人做,奈何江水泉身子虚,很多事还是需要冬梅帮忙才行的。所以比起附近几个村的女人,冬梅已算是保养得不错了,还是当之无愧的桃花村村花。

    劳作了一天的江水泉脱去汗湿的外衣外裤,也不洗漱,长舒口气直接躺上了床。冬梅穿着江水泉在镇上买来的绣花红色内裤,上身片衣不着,背对江水泉躺着。

    休息了一会,月色已是挂在了天边,江水泉疲倦的身体舒畅了不少,不过这个时候还是睡不着的,眼睛在黑暗里一转一转,扫视这住了十几年的屋。终于,他看到了冬梅那挺翘的屁股,隔着火红色的宽大内裤,似乎充满了无尽的诱惑,一股大火自他的小腹燃起,一发不可收拾。江水泉爬到冬梅身边,一把搂住冬梅,掰过她的脸,两人热烈的亲吻起来。

    只是这活色生香的画卷没持续到五六分钟,江水泉一声雷吼,身子便软了下去。

    冬梅说了句:“没用的东西。”江水泉一句:“对不起。”两人便沉沉睡去。

    江水泉和冬梅结婚已有三年多了,可江水泉十九才出头,冬梅也才临近十八。十六岁的时候江水泉还在镇上念高一,父母双亡的他靠隔壁老头子出钱贡他读书,他也问过那个每天只知道傻坐的老头子哪来的钱,老头子却绝口不提。江水泉每天连上厕所都捧着从同学那借来的习题书,可是整天饿这肚子的他哪里有力气读书,所以在那个一年只有三四个人能考上专科学校的中学里,他也仅仅名列二十开外,大学眼见是没希望。

    那时候,十四岁的冬梅出落得水灵标志,江水泉放假回家时常能看到冬梅几眼,只觉她比高中里的校花漂亮多了。十四在这一带正是姑娘们能开始谈婚论嫁的时候,所以冬梅一到十四岁,方圆十几里去她家说亲事的人络绎不绝,男方小到十二三岁,大到五十出头。冬梅的父亲对自己女儿宝贝的紧,寻常人家他又怎可答应。可眼见上门说亲事的人越来越多,冬梅的父亲也急了,遂想起村东头有个叫江水泉的小娃在镇上读高中,方圆十几里地上,就那小子最有出息,所以就带着冬梅去找算是江水泉唯一长辈的那个隔壁老头子。

    老头子一口就应下了婚事,第二天冬梅的父亲就拿这老头子的书信兴冲冲地跑到镇子里把江水泉拉回了桃花村。江水泉一知道自己老婆是村南头的那个漂亮小天仙,自然也就满口答应。不出几日,这婚就结了。

    结婚以后,冬梅不再像在家的时候什么事都不做了,太阳晒得多了,皮肤也黑了,脸上起了雀斑,时而起些豆豆,消了以后脸上就留下个不大不小的坑。三年时间,也足已沧海桑田,冬梅黑了不少,也胖了不少,再也不是三年前那水灵灵的小仙子模样。只是在江水泉眼里,冬梅是越来越漂亮了。

    江水泉时常在冬梅耳边念一句诗:不止爱你昔日的美丽,更爱你今日逝去的容颜。

    江水泉记得这首很有味道的诗,却记不全,所以有感而发,却有些不伦不类。冬梅连小学都没读过,自然不懂其中真谛,第一次江水泉念这首诗的时候,冬梅大哭大闹,说他闲自己变丑了,最后引申到全天下男性身上,说他们都是负心的东西。江水泉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口口声声要回娘家的冬梅安慰下来。

    再以后,江水泉一念这诗,冬梅就显得及安静,不过每次都没让江水泉看到她的脸。

    月还是高挂着,不知哪家的公鸡就叫了起来,江水泉睁开眼,熟悉了一下黑暗的环境。然后一点点地摸索到床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好衣服,还冲架上取下件冬天的衣服穿上。然后走到冬梅床的另一边,帮冬梅把被子压紧,这山里不管白天多热,夜里却总是冷得很,又特别是接近天亮前的这一个多小时。这个动作,江水泉已是从不间断地做了三年多,从结婚的第二天清晨起。

    前面的一年他不知道,但江水泉可以肯定的是,这二年多来,自己从来没惊动到熟睡的冬梅,不然被搅醒的冬梅定是要骂他一顿。江水泉怕老婆,这桃花村是个人都知道。可江水泉不知道,很多时候,冬梅都像现在一样,在他刚一走出门的时候就睁开了眼,有时候眼里是水光,有时候眼里是盈盈的笑意。

    这个时候全村的人都在睡觉,桃花村人的生活虽苦,可也不会这么早就起床,毕竟这黑黑的时候要劳作也看清楚事物。江水泉没有夜视眼,自然也是做不成农务的。他小跑着来到隔壁的院落,那个养了自己十多年的却不知道名字的老头已经等在院落里了,老人的院落很干净,不像江水泉家的院子里晒满了干柴和一些杂物。其实这院落,就是一块没种田,长草少的平地而已。

    月下,江水泉脱去了外套,虚弱的身体因为冷有些颤抖,却闭目凝神,站得笔直,老人在一旁念着含义深奥的经文,大概就千来字左右,却是十多年来从未停过,也从未换过。经文念完,老人坐到门前的椅子上。江水泉却依旧站得笔直,在着凄凉的风中,竟似有八风不动之势,只是瘦弱的身体似乎担不起如此气势。

    院落中寂静的气氛忽被打破,江水泉中气十足地喝了一声,声出人动。江水泉对着空中击出一掌,仿若撼山动石,这一记破石拳气势十足,不知江水泉这虚弱的身体,怎能爆发出如此气势。明眼人必会为这个瘦弱少年在拳术上的造诣所惊异,小小年纪竟是已达到大师水准。只是少年的身体太过虚弱,虽拳术了得,摆平寻常人不在话下,但一遇高手,必然不是对手。技巧永远都是建立在力量的基础之上。

    而坐在门前的白发老人却是摇了摇头,轻声自语:“我费了十几年,为何他的拳术用来,仍是如此凌厉凶横。水泉啊水泉,你这十二路紫葵生阳道的命数怕是再无人压得下。”

    瘦弱的身影依旧挥着拳,无影拳,五祖拳,三十六看对手,七十二插手……截然不同的拳术在他手交替变幻。左手一计大成掌砸出,右手一挑,竟是一招孙氏太极拳,右手似乎引着假象的来拳绕了一周,忽而变幻,一击武松独臂拳惊天而出,力虽不大,却看得旁观的白发的老人眉头一挑。只叹后生可畏。

    一套拳下来,天已是微亮,江水泉累得气喘吁吁,一言不发地回家去了。回到家,冬梅已是做好了早饭,桌上摆着两碗清稀饭,一根盐水里泡过但还算不上咸菜的萝卜。稀饭的面上结了层膜,显然煮好也有好多时候了,冬梅坐在桌前,神情楞楞的,没发觉江水泉进了房间。江水泉坐在她身边,嘿笑了下说:“我不是说等我回来做早饭吗,你休息着就好了。”

    冬梅眼睛一瞪:“等你回来做饭?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别家的男人早下地干活去了。等你回来做饭,怕是今天的农务就这么耽误了。别说话了,快吃饭,吃了饭快去干活。”江水泉听完,傻笑两声,低头吃饭。冬梅嘀咕了声:“真是的,满身臭汗。”就起身离开了。

    江水泉正埋头吃饭,感觉什么东西抚上了自己的脖子,顿了一下,又继续吃饭。东魏拿着根带灰色干布在他身后,一点点地擦拭着汗水,轻轻地,怕打搅了男人吃饭。江水泉两三口就吃完了大碗稀饭,准备离开却是被冬梅按在了椅子上,等身上的汗水都被擦干净了才匆匆离去。冬梅看着江水泉头也不回的背影,笑了起来,隐隐竟有妩媚模样,脸上的雀斑似也在那阵光华中消失不见。

    桃花村只有几户人家有钟表,江水泉是没这东西的,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农活才干了一半,应该离正午还有些时候,不过太阳却已经很是毒辣,年纪大一点的人已经受不了离开了田间。江水泉的脑袋有点晕,似乎是要中暑了。他坐到田坎边上,休息一下,拿出两毛一包的雀烟,点起根火柴,片刻,烟雾飘散。

    江水泉抽着烟,从怀里摸出泛黄的纸。他记得高一的时候,他们学过一片课文,叫《我有一个梦想》,那正好是他在学校上得最后一节课。所以印象特别深。

    回家后不久,他也自己学着那课文学了段话。然后一直留着。每每身体不舒服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都拿出来看看。久了,那纸张也黄了,那上面的内容他也能记得一个不差了,他还是留着,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一个比江水泉还瘦小不少的身影在田间小路上飞快地跑着,田里的人们大叫他的名字“狗二娃子”,他却毫不理会。一路冲到江水泉面前,低头在他耳边说:“水泉哥,你家冬梅嫂子和朱建国在家里偷情。”

    江水泉抬头,表情非常肯定:“这是不可能的。”

    狗二娃子急得在田坎上一跳,接着又压低了声音说:“我亲眼看到的,不信你回去看看。”

    江水泉沉思了半响,抗起锄头回去了。江水泉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梯田上,狗二娃子便四处奔走,告诉村民们:“冬梅在家里偷男人,现在江水泉回去捉jian了。”于是一年到头难得有什么热闹看的村民们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往江水泉家去了。

    江水泉出了田坎就走得很急,他的眼皮跳个不停,村里人都说,左眼皮跳就是会发生不好的事。可现在他的左眼皮跳得越来越厉害,于是加快了脚步往家里去,只是他身子不好,走得快了,脑袋晕了起来,似乎是中暑了。

    离家近了,江水泉听到自己家里传来一男一女的吵闹声,女的是冬梅,男的不知是谁,至于说得些什么,停不清楚。不过想起狗二娃子之前说的话,江水泉心里愈发紧了起来,拔腿就往家里跑去,耳边风声呼呼,那吵闹声似乎是听不到了,又似乎是停了。江水泉耳里只有冬梅在床上那羞涩的压抑哼哼声,脑海里只有她赤裸的躯体,而此时身上压的却是个看不清楚的脸的强壮汉子。冬梅转过头来着自己,说了句:“没用的东西。”

    怒发冲冠的江水泉的一脚踢开木门,怒火瞬间熄灭,他的心似乎一下就跌进了冰窟。

    冬梅穿着三年前才结婚的时候自己送给她的碎花裙子,那裙子足足花去了江水泉五十块,那是他们家半年的收入,那时的冬梅太阳还晒得不多,身体瘦瘦的,穿着碎花裙子站在田坎上,秋日的风吹拂起她的黑发,那一幕让江水泉怀念了三年。可是现在,碎花裙子上红了一片,在冬梅的肚子上,插了把刀,冬梅的手还扶在刀上。

    定定地看着那抹血红,江水泉一步步向前走去,走得进了,冬梅才偏过头来,冬梅的脸还是黑黑的,只是嘴唇苍白,虚弱的说:“水泉,我要走了。我常骂你,但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再亲我一下吧。”江水泉没有满足冬梅最后的愿望,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冬梅的眼睛,心里不停地念道,这就是最后一眼么。每念一下,就似有一把刀割上了自己的心脏。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朱建国的声音终于把江水泉拉回了现实,朱建国似是被吓呆了,不停地重复着话语。土褐色的上衣被撕了几道口子,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全是抓痕,下身只穿着条三角裤,黑色的短裤就扔在离冬梅不远的地方。

    江水泉这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怒吼一声,冲向朱建国,一拳打在朱建国的脸上,朱建国被打得连退几步,却也是被打得醒过了神来。朱建国面上浮现阴狠,冲向江水泉,一拳抡了过去。

    朱建国身高近两米,浑身肌rou突出,一拳抡出江水泉直接被打除了门外。江水泉的眼睛发红,像一头野兽,昂头嘶吼一声,又冲过去。朱建国又是毫无技巧的一拳,江水泉低头躲过,双手一起抓住了朱建国的*,狠命地捏了下去,朱建国痛得惨叫连连。江水泉捏着朱建国的*往后一拉,朱建国倒在地上,依旧惨叫不止。江水泉一把抓过桌子山的一根筷子,对着朱建国的眼睛插了下去,然后一下一下狠命地插着。血迹四射,天花板上都满是血星,朱建国早已没了声息,江水泉的吼声却是一波高过一波。

    朱建国的脸早已被插成一团血rou,只知道两边有耳朵,其他下面还在往外流血的大洞是嘴巴,其他的东西早就不见了。如此恶心的一幕,初次杀人江水泉却若无所觉,他的脑袋里闪过的只是冬梅的脸,有的是在骂自己,有的是在笑,还有的侧向一边,发出压抑的哼哼声。

    “啊。”背后响起数惊呼,接着是呕吐的声音,江水泉转过头来,发现狗二娃子和几个男人站在门口,躬背呕吐。后面还有不少的人跳起来欲看个究竟。

    “江水泉杀人啦。”一声惊呼传出。

    江水泉一跃而起,撑着窗台跳了出去。

    一页黄纸飘落在染血的床尾,上面是挺端正的楷书。

    我有一个梦想,让冬梅不再晒太阳,每天可以好好休息。这样,有一天她又会变得和以前一样漂亮了。

    我有一个梦想,离开桃花村。去镇上,或者更远的地方,找一份工作,有钱租房子,有钱让冬梅吃rou,让冬梅不用每天早起,不用务农,让她可以看电视,让她夏天有风扇吹,让她天天都穿漂亮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