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前喜后悲
趾高气扬的白朗，跟着执事太监的脚步进了凉殿，当听见从殿上传来鼓吹之声时，他的兴奋劲儿才稍稍平息了些。那成想这兴奋劲头刚刚一减弱，整个人马上就又变得紧张了起来。 毕竟这是要面圣了啊，虽然这是莫大的荣耀，但第一次见当今皇帝和皇后，饶是白朗平日里胆子够肥，这时也感觉到腿肚子有点哆嗦。 尤其是进了凉殿的大院，通道两旁的武士愈发地多了起来，一个个执矛立钺，张目如电，那气势令他胆颤心寒，往前要挪动一步都感到费事。 好在凉殿里的这段通道并不很长，而且白朗是混在众人堆里的，这才没有丢了人，哆哆嗦嗦地走过了这段路，很快便随着执事太监来到了那座临时搭建的大殿门口。 “启禀陛下，第二批觐见的官员已经带到。”引路的那个锦袍太监，并没有带着他们直接进殿去，而是让他们等在了大殿的门外，自己先进殿去通报。 白朗等人，虽然现在就站在大殿门口，知道那凉殿之上，不远处的丹墀上端坐的就是当今的圣上，还有母仪天下的韦皇后，但在这样的气氛下，居然谁人都不敢抬起头来，向那大殿之上张望一眼，一个个乖乖地肃立在门外，低头等候着执事太监的命令。 “宣众位卿家上殿。”随着执事太监的话语刚落，一个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在大殿里响起，这一声“宣众位卿家上殿”，让等在门外的这三四十名斜封官一个个内心激情澎湃，差点儿就要当场哭了出来。 “众卿家，众卿家！皇上叫我们是众卿家！”斜封官儿们多想皇帝的这声“众卿家”，让自己家乡那些自恃清高的朝廷正员们听在耳中呢！连皇上都亲自接见我们，而且开口称我们为“卿家”，你们这些臭官儿又什么理由看不起我们。 原来这些斜封官，虽然都有着不低的品级，虽然在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欺压横行，但向来都被那些自视为朝廷正员的官儿们看不起，而他们自己，也因为是花着钱买来的官职，所以一直底气都不足。 而如今就连皇帝都亲口称他们为“卿家”，那就是将他们和那些朝廷正员们一视同仁，这回去，自己再面对他们的时候就有底气了。 众斜封官儿还沉浸在感动中的时候，执事太监却已经从凉殿里走了出来，看着他们的样子，轻蔑的一声嗤笑，口中喝道：“随我来！” 刚才中宗的那声“众卿家“一下子让斜封官们有了自信，这时候白朗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双腿也不再哆嗦，跟着执事太监的脚步，不紧不慢地往凉殿之上走去。 “还不赶紧拜见皇上和皇后陛下。”混在人中间的白朗，正在蒙着头随着人群往前走，却冷不防听见执事太监喝了这么一声。 白朗赶紧抬头一看，他们已经来到了凉殿的丹墀之下，前面的几位都已经停下了脚步，白朗这一下没看着，居然差点撞到前面人身上。 “参见圣上，参见皇后。”随着那太监的一声令下，这一队斜封官儿们，居然齐声行礼施拜，连声音都整齐划一的。 白朗他们这些斜封官，在赴京向吏部报备之后，便有礼部的官员，专门给他们教过这些朝堂之上的礼仪，所以此时见了中宗和韦后，他们表现的倒也得体。 “免礼吧！”白朗的头顶正前方，这时候却又飘来一个慈祥的声音，这个声音，分明就和刚才在大殿外听到的那句“宣众卿家上殿“是同一个声音，只不过这次却又近了很多，清楚了很多。 白朗趁着这个机会，抬起头来向着丹墀之下看了一眼，却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白发白须的老者，身着着龙袍坐在丹墀正中间的御座上，这时正微笑着，轻捋胡须，笑吟吟地向着白朗他们打量着，白朗立即意识到那便是万乘之尊的当今皇上了，心跳一下子加快了数倍，砰砰砰地直像要跳出胸腔来一样。 御座的旁边，却又是一个稍微小了一号的坐榻，形式和材质和皇上御座一模一样，这个坐榻之上，却端坐着一位唇红齿白的美妇人。她的乌黑油亮的长发，在头上旋成了双屈高髻，这就衬得她粉面如玉，眸似流星，髻上斜插的一支吐珠蔚蓝凤簪，更显得主人的身份尊荣华贵。她浑身穿着一件淡黄色的丝质长袍，上面点缀着蓝色的凤凰图案，更是向众人昭示这她母仪天下的身份。 不用猜测，这位虽然人到中年，但是风韵和气质都犹存的*****自然是韦皇后了，不过韦后平日里见朝臣都是要设惨紫帐的，今日不知为何，却没有设那帐帷。 就在白朗打量中宗和韦后的这个时间档，司仪的官员，已经挨个地唤着这些斜封官的名字，让他们鱼贯地上前，单独拜见中宗和韦后。每唤到一个斜封官的名字，便有一旁的官员将这个斜封官的贺本呈了上去，中宗和韦后看上几眼，稍微询问几句之后便轮到了下一位。 看到这个情景，白朗才有点担心起来，自己的贺本中却夹着一个燕钦融的自荐信，不知道中宗看到了这东西却又作何感想。不过转念又一想，听这燕钦融的口气，他似乎对这次的自荐很有把握，自荐引荐他走安乐公主的门路都不愿意，大抵是他和中宗还有什么渊源吧！若真是如此，自荐给他夹带这封自荐信，倒还算是沾了他的光呢。 “汴州检校白朗。” 白朗正在胡思乱想，却听见司仪官儿已经叫到了他的名字，白朗赶紧回过神来，整了整衣冠，走出队列往那丹墀之上走去。 “臣，河南道汴州白朗，见过二位陛下。”这白朗在关键时刻还是不掉链子的，刚才紧张的要命，而真到了皇帝和皇后的面前，却倒显得从容淡定，规规矩矩地拜见中宗和韦后之后，垂首肃立在一旁，等候询问。 一旁吏部的官儿，早已将白朗的贺本递了过去，中宗接过贺本，随手就递给了一旁的韦后，而他却饶有兴趣地看着白朗，看那眼神，似乎对眼前这个见笑官儿很满意的样子。 眼前的白朗，胖乎乎地像个rou球一样，正是六月的大热天气，他穿着绯色的朝服，这时候更是热的满头大汗。刚才朝拜自己的这套动作，虽然非常得体，但是让他这胖乎乎的身体做了出来，却有了几分滑稽的样子，一下将中宗逗乐了，心想这个白胖的检校官儿还真是有趣。 在御座的下首赐坐的，正是中宗的爱女安乐公主李裹儿，说起来这天下的斜封官，倒有绝大多数是出自她的门下，今日中宗能够与这天下斜封官共度老母节，也是安乐公主的意愿。 这时候斜封官上殿面圣，安乐公主也注意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表现，刚才白朗的动作，将她也噗嗤一下逗笑了，然后又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居然也看着憨态可掬的白朗哈哈大笑，安乐宫中心情就更好了，暗暗地记下了白朗的名字，今日之后要好好再擢升他一下。 说起来安乐公主提拔了这么多的斜封官，但几乎全都是挂着名头的闲散官儿，安乐公主自己在手底下，却没有几个能指的上事的官儿。 这白朗今日已经给父皇种下了不错的印象，若是自己再能帮他一把，今天的老母节庆典之上瞅着合适的机会，在父皇面前替他美言几句的话，给他搞个四五品的实缺也不成什么问题。 安乐公主越想越高兴，看着这肥嘟嘟的白朗，也似乎顺眼了很多，那张臃肿的脸庞儿，这时候看起来似乎是那么的可爱。安乐公主感到一种不可抑止的情感在浑身窜动，她有些不安于座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眼角处一瞥，却看到的是自己母亲杏目圆睁，狠狠地瞪着白朗，五官扭曲，放佛要吃了人的表情。 安乐公主的心中一惊，不知道白朗是怎么得罪了自己的母后，心下有点担心，满是疑惑地看着韦后。 “燕钦融是何人？”韦后重重地将白朗的贺本拍在桌上，厉声地问道。 而仍肃立在一旁等候询问的白朗，看得韦后震怒，心下早已惊慌，这时候一听“燕钦融”三字，早惊得魂飞魄散，连自己是谁也弄不清楚了！ “是臣的一个朋友，不，是同乡，不，臣不认识他，是在路上碰到的……”肯定是燕钦融的那个自荐信出了问题，惹恼了韦皇后！白朗的心里这时候追悔莫及，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着，恨不得立马就将自己和燕钦融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此贼何在？“ “他，他随下官来的，料、料来还在门口。扑通——”白朗胆战心惊地回完韦后的询问，居然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大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