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石前明月光（2）
素素顿了顿又道：“其实我爹原本是杭州府尹，只因得罪了那浙江总兵吴庆升，才遭了陷害。” 杭州府尹？那不就是杭州市市长了，原来林大叔还有这么大个来头啊，搞了半天老子一直在市长家蹭饭呢。可是这总兵不是管军务的吗，怎么跟地方官扯到一起去了？ 见慕文帆正在疑惑，素素又道：“前几年那吴庆升调任浙江总兵，却是没干过几件好事，人前慈眉善目，背地里却是贪赃枉法，纵子行凶。他有个儿子叫吴应封，更是整天游手好闲欺善扬恶，在这杭州城都是尽人皆知。” 一个军区司令居然在地方上横行霸道，难道没人管他吗，慕文帆很是疑惑。便道：“这总兵在浙江恐怕也算不得第一，为何敢如此胆大妄为，浙江总督难道也不管吗？” 慕文帆对这些古代官制也有些了解，虽然总兵位高权重，但是在地方上总督才是一省首宪，那吴庆升理应受总督辖制，所以慕文帆才有此一问。 素素叹道：“大哥有所不知，总督大人和爹爹向来交好，他们为官清廉，都见不得吴庆升的恶行，虽然总督大人官居吴庆升之上，但军队隶属朝廷调遣，总督大人也拿他没办法。” 素素说得不假，大宋从建国以来一直饱受内忧外患，为避免出现地方割据的现象，皇室采取了中央集权，所有地方军队直接听从中央调遣，地方用兵也需要通过兵部取得皇上的兵符才能调用。 素素接着道：“所以爹爹和总督大人一直暗地里搜集那吴庆升作恶的证据，又联名向皇上递了奏折参那吴庆升，却不料这吴庆升朝中有人撑腰，将折子截了下来。” 乖乖，这就有点复杂了，官场争斗历来就屡见不鲜，市长虽然不是小官，可是在中央领导面前那还不是得乖乖投降，这个林大叔也真够倒霉的。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是得罪了中央领导也不至于一下就贬为老百姓吧，好歹也是个市长啊。 “林大叔既然是杭州府尹，也没犯什么大错，即便是朝中有人故意使绊子，却也不至于革职那么严重吧？”慕文帆疑惑道。 素素点了点头，轻道：“爹与总督大人上的奏折还未到皇上手上，却被那吴庆升朝中的主子倒参了一本，说总督大人和爹爹治理钱塘水患不利，皇上下令爹爹三日内赴苏州任县令，不容延缓。” 这狗皇帝真是猪脑子，任凭别人一句话就把市长贬成县长了，一下就降了好几个级别。古代昏君还真是层出不穷啊，看来这个大宋灭亡也是迟早的事，不对呀，这样一来老子岂不是也要变成亡国奴？ 慕文帆转念问道：“那总督大人呢，那主子不是参了他们两个人吗？” “爹爹一人将罪责承担，只说总督大人管理一省事务繁忙，这钱塘水患出于杭州，理应自己负全责，皇上这才没有责罚总督大人。”素素叹了口气说道。 看不出这林大叔倒也是个仗义汉子。可是这总督摆明了是要除掉吴庆升，难道只因为林大叔这几句话那吴庆升和他那朝中的主子就能善罢甘休了？恐怕这里面还不止这么简单吧。慕文帆素来就讨厌官场的争斗，也懒得再细问这些，即便问了素素恐怕也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慕文帆却是很想知道，那个给吴庆升撑腰的背后主子到底是谁？竟连皇上也是如此信任他，只一句话便能决定州官褒贬，怕是比那总督还要大上不少。 慕文帆道：“你知不知那吴庆升主子是谁？”素素却是摇了摇头。慕文帆心道，素素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想想林大叔平时做事就是一副谨慎样子，估计也不会和家人说这些官场暗斗之事，刚才说的这些可能也是家里出了变故之后素素才知道的。 看素素愁眉紧锁，慕文帆转而问道：“那你和林大叔又为什么会来了这里呢？” 这一句似乎勾起了素素的伤心事，素素轻泣着道：“是那可恶的吴庆升害死了我娘，我娘一直身子就不好，圣旨传来那日，我娘便病倒了，加上长途颠簸，还没到那苏州，娘便已经－－－”话没说完，素素已经泣不成声。 慕文帆呆呆的看着这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内心兴不起一丝杂念，只道这丫头也确实挺可怜的，慕文帆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轻道：“你这丫头如果再不停下，那大哥也要大哭一场了，大哥比你更苦命。” 素素眼中噙着泪不解的看着他，问道：“大哥如何苦命了，又为何要大哭呢？” “大哥孤身一人无家可归，不像你还有一个那么好的爹爹陪着，你说还有谁比大哥更苦，大哥纵是想大哭一场，却又怕抢了素素的风头，哎，就等你哭完了我再哭吧，你抓紧时间啊。”慕文帆一本正经的道。 素素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笑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痕，小脸嫣红，宛如梨花带雨，在月光下更显得清新无比，慕文帆口水差点滴了下来，乖乖，这丫头又哭又笑的竟是美到了骨子里，还有没有天理了，日，这小老头怎么忍心把这么个大美人放在这城郊野外，简直太浪费了，不如让我带着你私奔，我扮司马相如，你扮卓文君，咱们演他一出《红拂绿绮》岂不美哉？慕文帆心里浪笑。 素素嘟着嘴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还有劝别人抓紧时间哭的么？我看你整日嬉皮笑脸的也没见有什么苦，哼。”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也知道大哥是逗她开心才故意这样说话，心里便好受了些。 “其实，苦不一定要挂在脸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所以当父母不在身边的时候，自己照顾好自己才是对父母最大的安慰，知道吗？”慕文帆这句话不仅是安慰素素，也是安慰自己。他在素素小鼻子上轻点了一下又笑着道：“所以你这小丫头以后可不能随便哭鼻子哦。” 素素轻轻嗯了一声，随即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欣喜道：“大哥，你说得对，娘亲从小最疼我了，我要开开心心的，这样娘亲在天上看了也会开心的。”说完笑颜如花的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仿佛看到娘亲就在那月宫里朝自己招手。 慕文帆没想到这对父子原来还有这么一段伤心地往事，整天专注于田间地头的林大叔竟然是府尹大人，眼前的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却是府尹大人的千金，真是难以想象。可是林大叔既然被贬到苏州，又为何会来了这里，难道又被人阴了？这父女俩不会这么倒霉吧，慕文帆有些疑惑。 素素正了正色又接着刚才的话道：“其实爹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别家老爷纵是三妻四妾，爹爹却只对我娘钟情，自从娘亲去后，爹爹却也变得茶饭不思，日渐苍老，那吴庆升却还时常派人来府中滋事，与我爹为难。” 林大叔经历了这么一档子伤心事，也难怪才五十岁年纪，就多出了许多白发，那胡须更是花白不染异色。 没等素素说完，慕文帆一拳头打在身下的石头上，怒骂道：“奶奶的，这些个狗官也太他妈狗仗人势了，要是落在我手上，老子定不会轻饶了他们。”慕文帆似乎忘了自己只是个小小农民而已，他这一句是怒从心起，倒把素素下了一跳，心道，大哥说话怎么这么粗暴野蛮，不过知道他是在为自己鸣不平，心里却是一阵温暖。 素素接着道：“百般无奈，爹爹上任还不到三个月便只好以身体不适向朝廷请了辞，爹爹带我又回了杭州，我们从家边路过，林府却已经变成了钱府，爹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过问那些尘事，便带了我隐居在这城郊了。” 慕文帆缓缓摇头，心道，这个林大叔啊真是傻的可以，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却还要赔上自己的女儿，素素可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啊，难道要她陪你在这山野湖边过一辈子吗，糊涂，真是太糊涂了。 见慕文帆摇头，素素轻声道：“大哥，怎么啦？” 慕文帆没有回答素素，只轻轻叹了口气问道：“素素，你与你爹难道要在这地方呆一辈子么？你－－。” 慕文帆话说一半，素素却是知道大哥的意思，幽幽道：“其实总督大人知道爹爹回了杭州便亲自来找过爹爹，让爹爹随他回府，还拿了些银子给爹爹让他在城中做点营生，却都被爹爹断然拒绝了。” “那你呢？林大叔就不为你想想吗？”慕文帆问道。 “我爹与总督大人向来交好，我与柳jiejie从小也是情同姐妹，总督大人也跟爹爹提过让我随他回府，爹爹也很同意。” “柳jiejie是谁呀？”慕文帆打断素素的话。 素素见他急切的询问便笑道：“柳jiejie呀，可是这杭州城第一美女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杭州城的才子少爷们对她更是趋之若鹜，却没有一个能让柳jiejie看得上眼的。”说完坏笑着看了慕文帆一眼。 美女？你这丫头就是个大美女，虽然都说这杭州出美女，可是也不能逮着一个就是美女啊，难道这杭州是批发美女的吗？鬼才信你这丫头的话。 “哦，是美女，是美女，那个，我是问那个柳jiejie是干什么的？”慕文帆知道素素在调笑自己，赶紧又问道。 素素道：“柳jiejie是总督大人的千金，我们自小就一起学习些诗词歌赋，情同姐妹。” “哦－－－那你既与柳jiejie交好，为何不应了总督大人的邀请，也正好与那柳jiejie有个伴不是很好吗？难道你爹不许？”慕文帆问道。 素素低下头轻道：“爹爹是同意我去，素素也很是留恋昔日的生活，只是素素却不想丢下爹一个人，爹爹已经失去了我娘亲，如果我再离开他，那他岂不真的成了无依无靠，素素真的不想看到爹爹那么可怜。” 这丫头真是太惹人怜了，为了自己的父亲却肯牺牲了自己的终生幸福，在我们那个年代子女不孝的例子比比皆是，却能有几人做到素素这样，这丫头的精神真是很让人佩服。 “林大叔就没想过要回城么，这里除了山就是水，你这丫头不觉得苦么？”慕文帆紧盯着素素问道。 素素紧紧咬了咬牙道：“不苦。”泪珠儿却是排着队涌了出来。素素轻泣着道：“我也劝过爹爹跟我一起回城做点营生，爹爹却说，只要吴庆升在的一天，他便不会再踏入这杭州城半步。” 看来这吴庆升真是把林大叔逼得不浅呐，否则以林大叔这样随和的性情，也不会对一个人恨得如此之深。哎，旦失红颜柔情碎，满腔仇恨筑心结，林大叔怕是很难解开这心结了。 “可是你们平日里总还要添些家用，怎可能不进城呢？”慕文帆奇道。 素素道：“自那日从苏州归来之后，爹爹确没再进过城，平日里用的东西爹爹也都是叫我去买。” 看着素素泪痕未干的憔楚，慕文帆笑着道：“素素放心，你们不会在这待太久，恶人终会是有恶报的，那吴庆升定会有人收拾他，到时候说不定你们还能回家呢，把那钱府再改成林府我看也未尝没有可能啊。” 素素轻轻嗯了一声，心道，但愿如大哥所说，那吴庆升早日得到报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