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马邑失守
熊天云领旨之后去羽林大将军吴曙天那里取得了两支骑兵师团共两万精骑的指挥权。当吴曙天向两个师团的官兵们宣读完皇帝陛下的任命书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惊讶。尤其是那些师团总兵,内心都有些不服气,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无论资历、背景、战功和年纪都在自己之下,他有什么资格指挥威震天下的羽林军团。好在吴曙天治军极严,这些师团总兵们都是敢怒不敢言。 熊天云上任之后,就下了一个有悖于常理的命令:命两个骑兵师团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务必在三天之内赶到石门关,若是途中遇到敌人必须迂回穿插过去,不得与敌人激战。两个师团总兵接到命令之后,眉头都皱成了咸菜疙瘩。若是从东都到石门关走直线距离,骑兵三天之内还有可能赶到,可还要绕过正在激战的马邑城,躲避中途可能遇到的敌军,完成这个任务就相当困难了。其中一个总兵比较老实,不敢违命,回去准备了准备,很快就动身了。另一个总兵一脸不屑地走出了中军大帐,回去之后非但没有下令启程,反而一头钻进大帐里呼呼大睡了起来。熊天云几次派人催促,这位总兵都回复说自己头痛难受,须稍事休息才能动身。 这个总兵姓李,今年有四十来岁,是义忠亲王刘援的内弟,义忠亲王是刘度的亲叔叔,今年有八十多岁了,老王妃死后,他就将最宠爱的李姓妃子扶了正。李总兵后台很硬,有恃无恐,小小的熊天云哪里放在他的眼里。 熊天云得到回复之后,什么也没说,手里拎了一个五彩斑斓的锦盒,骑上马前去李总兵的营帐看望。卫兵们看熊天云一脸和气,手里还拎着锦盒,以为他是来看望身体不适的总兵大人的,就没有阻拦。 熊天云进营帐只一会儿功夫就又笑着出来了,手里依然拎着那个锦盒。卫兵们都觉得好笑:礼物送完了,盒子还要拎回来,这个新任的提督大人也未免太小气了。 熊天云回到军团的中军大帐之后,就把那个师团的副总兵叫了来。副总兵叫周志坚,有五十多岁年纪,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循规蹈矩的人。以他这个年纪,爬到副总兵这个位置已经是到头了。周志坚进来后向新任的提督大人行礼,熊天云当即提拔他做了总兵。那副总兵又惊又喜,又有些不太相信,搓着手不好意思地问道:“提督大人,怎么会,怎么会,这总兵,怎么会轮到我呢?我若是当了总兵,那,那李总兵大人怎么办呢?” 熊天云叹了口气说:“李总兵大人已经无法再当总兵了。”说完,他掀开那个锦盒,盒中赫然竟是李总兵的人头,那颗人头上的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儿睡意也没有,眼神中倒是流露出惊诧,惊诧自己怎么会被拎到了盒子里。 周副总兵吓得魂飞天外,“腾”的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连连往后退。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敬畏而又羡慕的总兵大人竟已经身首异处。 熊天云命人将李总兵的人头悬挂在辕门外的旗杆上,并传令三军:李总兵违抗军令,已被斩首,如有效尤者,立斩不怠! 命令一下达,新上任的周总兵的师团立即行动起来,而另外一支先启程的师团也突然变得精神百倍,行进的速度增加了不少。 三天之后,装备精良的两万羽林军精骑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正在激战的马邑城,突然出现在石门关前。 石门关果然空虚,只有五千守军,守关将领不敢怠慢,赶忙向巴特隆求援。 巴特隆得到石门关被攻的消息后大为惊慌,这是他最忌惮的。石门关险固异常,易守难攻,他以为敌人不一定敢攻打石门关,所以才倾巢而出猛攻马邑。如今石门关被攻他不能不救,万一石门关被攻陷,关内囤积的五十万大军的粮草就有可能被付之一炬,那下面的仗还怎么打,这个险他可冒不起。 巴特隆先让烈烈维奇率领三万骑兵迅速驰援石门关,后来巴特隆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就又派出一个军团去抄熊天云的后路,准备将其堵在石门关下,好彻底歼灭之。 熊天云命令军队大张旗鼓地攻打石门关,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可这副样子只摆了一天,然后又休整了一天,第三天,熊天云下令离开石门关,开始向马邑城南部防区进军,行军的宗旨还是一样,遇到敌人不得纠缠,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中途果然遇到了巴特隆增援石门关的部队,但两军甫一接触,熊天云的军队就撤退了。由于增援部队有守卫石门关的重任在身,所以没有追击。 熊天云遇到巴特隆增援石门关的部队后心中松了一口气,马邑之围终于得解,只要自己这两万人能将马邑城南部防区守住,等到北边的龙骧军团突破封锁进入马邑城的北部防区,敌人合围马邑城的计划就会破产,整个马邑防线就会稳固下来,接下来可能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 入夜之后,熊天云没有让军队休息,他想一口气跑到马邑南部防区之后再好好休整。可走到一半,突然有哨探来报说东边不远处出现了一只军队,也举着火把连夜行军,行进的方向也是北边的马邑城。 熊天云大吃一惊,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这支军队很有可能就是摆脱了纠缠的雷川的骑兵军团。 为了印证自己的判断,熊天云拼命爬到一个山坡上向东南方向眺望,只见一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骑兵部队正在如水的月光下向北方的马邑城方向行进,其规模之庞大,队列之整齐,行进之迅速令人惊叹!这支军队从数目看应该在十万以上,如此大规模的骑兵军团只能是雷川的军队,因为星月帝国的军队没有这么多骑兵。 熊天云心想:“看来雷川已经摆脱纠缠成功转身了,只要这支庞大的生力军到达马邑城下,再和围困马邑城的巴特隆的军队汇合,将会对马邑形成更大的压力,马邑已经被围了七天,守城的军团损耗一定很大,马邑城若是再陷入重围,城非但守不住,搞不好还会全军覆没,刘鹗和丁国昌也会有生命危险。不行!马邑城不能再守了!应该及早撤离!” 熊天云转身跑下山坡之后,一连派出十位信使,向驻守在马邑的总理军务大臣丁国昌和虎贲大将军刘鹗汇报这里发现的情况,并建议他们在敌人重新形成合围之前迅速撤离马邑城。 十位信使骑着马跑远之后,熊天云瞪着眼睛望着山坡那边看不到的雷川的军队,紧紧捏着手中的佩刀,用低沉的声音说:“传令三军,熄灭火把,摘掉马铃,以最快的速度进军,务必在明天拂晓前赶到南浦渡口!” 熊天云知道离自己近在咫尺的这支军队就是昔日打败伯父熊大木的雷川的军团,他真想提刀上马,击败这支军团,替伯父报仇,替熊家洗刷耻辱。但他现在还不能这么做,这支军队比自己这两万骑兵多出数倍,自己现在应该做的就是阻挡雷川接近马邑城,为马邑城的守军撤离赢得时间。 骑在马上的雷川面沉似水,他那严肃的神情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表情。 自从他让老将克林德代替自己跟星月帝国二十几万大军继续在南边纠缠,而自己率领十二万精锐骑兵成功突破敌人的防区,将追兵远远甩在后面之后,他就知道这场会战已经胜券在握了。但奇怪的是他竟然高兴不起来。在他与龙骧大将军姚克的对垒中他感觉到帝国的军队越来越勇猛,越来越坚强,越来越不易征服,这种感觉随着战线向东都城靠近而变得越来越强烈。他从那些身陷绝境濒临死亡的将士的眼中看到了对国家的眷念和忠诚,这种眼神他很熟悉,他无法忘记让他刻骨铭心的卢龙之战,那些宁死不屈,慷慨赴死的市民自卫队员眼中流露的正是这种眼神,这种眼神让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金甲战神的内心深处感到担忧甚至恐惧。 大军在月光下跋山涉水,默默前行,向这场战役的决战之地进发。 在天快亮的时候,突然有探马来报:“启禀大将军!前方的河流渡口已被敌人守住。” 雷川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会有比自己更快的军队呢?他忙问:“是哪里的军队?” “报告大将军,从旗号看,是帝国的羽林军。” 雷川皱眉想了想,又看了看前方晨雾还没有散尽的南浦渡,从地图上看,这里是马邑城的南边,离马邑城已经很近了,如果不能尽快对马邑城形成合围,让丁国昌和刘鹗跑掉了,虽然不至于影响这场战役的胜利,但毕竟有所缺憾。 雷川问:“渡口的水有多深?” “禀报大将军,水不算深,人马虽然能够淌过,只是速度会很慢。敌人在渡口岸边布置了很多弓箭手。” 雷川下令重甲骑兵在前,弓骑兵在两翼,开始强渡南浦渡口。 守护在渡口北岸的羽林军开始向强渡的骑兵射箭,一时间箭如雨下,雷川的骑兵在水中行动缓慢,无法灵活躲避弓箭,许多人被射落马下,清澈的河水被鲜血染成了一块块的红色,两翼的弓骑兵开始与对岸的羽林军对射,以掩护从中间突破的重甲骑兵。岸上的守军也被射死了不少,有的被射中之后也滚落到河水中,血从伤口处汩汩流了出来,泛着气泡和血沫流出好远好远。 风景如画的南浦渡口现在变得一片血腥。 熊天云为了激励士气,亲自站到最前线,弯弓搭箭射向淌水而过的敌军。 这时突然有从马邑派来的传令兵禀报:“提督大人!刘鹗大将军命你挡住敌人,马邑的得失事关全局,不能轻言放弃!” 熊天云一听这消息,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知道以自己区区两万人马要想抵挡住雷川十几万大军根本不可能,更让他担心的是巴特隆派去增援石门关的军队有可能重新被调到马邑来,那时丁国昌和刘鹗突围的最佳时机可就错过了。 熊天云把手里的弓交给卫兵,自己伏在马鞍上亲笔给负责指挥马邑防御的虎贲大将军刘鹗写了一封信,信中的大意是:敌人势大,我部兵少,只能阻挡一天。希望刘大人和丁大人速做决断,放弃马邑,一天之后敌人将对马邑形成合围,后果不堪设想。”
虎贲大将军刘鹗看过熊天云的信后,气得拍案大骂:“这是哪里来的愣头小子,怎会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给我下达撤离期限!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老成持重的丁国昌看过熊天云的信后也很吃惊,熊天云虽然没有直说,但意思很清楚,那就是:我只给你们守一天,你们若是还不走,一切后果你们自己负责。 丁国昌冷静思考了一下现在的局势,刘鹗的虎贲军为了守卫马邑城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北边的增援部队被敌人拖得举步维艰,若是雷川的十几万人马围了城,就是增援部队到了马邑城外围也无济于事。城内和城外的力量相差太过悬殊,最终城还是要丢。 丁国昌将信摆在桌上,仰天叹了口气说:“这个小家伙语气虽然狂傲,所说的却是实情,马邑城不能再守了!” 刘鹗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将两只大手深深地插进斑白的鬓发中去,长长叹了口气。丁国昌说出了他在感情上无法接受的事实:马邑城守不住了,马邑会战失败了。 丁国昌木然站在那里,一只扶着桌子的手微微颤抖,眼角流下了痛苦的眼泪,他控制住心中的悲痛,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转过头语气低沉地对刘鹗说:“撤吧,大将军。我自会到皇帝陛下那里请罪。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熊天云坚守在南浦渡口的北岸,力阻敌人的骑兵过河,双方一度打得十分激烈。但由于熊天云提前占据了有利地形,在激战中占了很大的便宜,给敌人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雷川看强渡无法成功,便下令停止进攻,并化整为零,将十几万人马沿河岸展开,分头渡河。一时间,大军在河边设了数十个渡河点,并强征老百姓的小船或用木头扎成简易木筏用来渡河。这种渡河方式给熊天云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他只好分兵,以师团为单位沿河岸寻找渡河的敌军战斗,虽然成功消灭了几股渡河的敌军,但出现在河北岸的敌军却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消灭。 令熊天云着急的还不是这里的战局,这种情况本在他的意料之中,马邑城地处关中平原的西部,四周地势平坦开阔,除了这条小小的南水河根本无险可守。自己这两万人马顶多只能延缓一下敌人的进攻,早晚会被敌人突破的。真正令他着急的是马邑城里的守军,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再不撤离就有可能全军覆没。熊天云无法理解这些叔叔辈的将军们,他们怎么这么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呢?守不住为何还要死撑着呢?只要手里有兵随时都可以卷土重来嘛!真是死脑筋! 熊天云既替刘鹗和丁国昌着急,也替自己着急,自己是奉皇帝之命前来解救马邑之围的。马邑城失陷的责任固然不在自己,可若是不能成功保护刘鹗和丁国昌突围,自己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皇帝陛下对自己如此信任,若是自己不能胜利完成任务,还有何面目回东都,又有何面目去见皇帝陛下。 熊天云一边指挥军队想尽一切办法延缓敌军渡河,一边不断派出哨探去马邑城打听消息,一个又一个哨探回来后都禀报说:“提督大人,马邑城没有动静。” 熊天云急得勒着马在河边打转转,气得他真想撇开这里不管,闯进马邑城去给他们跪下来磕头,请求他们赶快撤离。 到了下午,熊天云突然看到马邑城方向冒起了浓烟,还有隐约可见的火光,他心中暗喜,他知道这不是战火,这是马邑城的守军在焚城,为的是不给敌人留下任何可用的东西,看来丁国昌和刘鹗大人已经决定要弃城突围了。果然,不一会儿,虎贲大将军刘鹗派出的传令兵到了,他大声对熊天云说:“大将军令:命熊提督率部撤离南水河防线,配合马邑城的守军向东都城方向突围。” “遵令!”熊天云如释重负,他大喊一声:“传令兵!” “在,提督大人!”传令兵应道。 “命令两个师团放弃河边防线向马邑城东方向转移!遇到阻挡的敌人奋力拼杀!掩护马邑城内的守军突出重围!” “遵令!”传令兵调转马头一溜烟跑了。 熊天云抬头看了一眼在北方翻滚着黑烟的马邑城,心有不甘地大声喊道:“马邑城!你等着!我会回来的!”说完,调转马头率领亲卫队朝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由于雷川的十二万铁骑突然出现在马邑城南,迫使丁国昌和刘鹗不得不放弃马邑城,只坚守了一月有余的马邑防线随即崩溃,马邑会战以星月帝国的失败而告终。 东都城,三百多年来安然无恙的东都城如今竟暴露在了敌人的兵锋之下,三百多年来稳固如山的东都城现在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古老的帝国是不是气数已尽?还能不能绝处逢生?现在这已成了帝国每一个臣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