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城门失守
卢龙城内的军民正严阵以待。 叶枫通过民卫署的宣传科把敌人即将来犯的消息告知了全体市民,并号召大家行动起来积极准备战斗。市民自卫队日夜不停地演练,模拟敌人来犯时如何阻敌、偷袭、救援、包抄等种种战术。其他市民在各家所在的街道、巷口、庭院、屋顶、墙头又抓紧修建了更多的防御工事、掩体、秘道和杀敌的机关。 城防军团和边防军团负责城墙上的防御,新组建的夏震武的关防军团担任支援部队,并负责守卫四个城门。守城需要的箭矢、石块还有黑油都已准备得很充足了。夜里,负责巡逻的士兵增加了一倍,以防敌人突然夜袭。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就等敌人来犯了。 过了两天,围城的敌人至少增加了两个军团,敌人的帐篷明显增多了。但奇怪的是他们反而变得更加小心谨慎起来,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发起进攻,但包围圈越来越密。守城的士兵在夜间经常看到许多敌军的巡逻队举着火把在城下四周细细的搜索。那细致的程度,好像连一只老鼠都要被逮住盘问几句。卢龙城被封锁得密不透风,外面的消息一点也透不进来,卢龙城已经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 这种紧张的等待能够使人发疯。派出去的密探一个也没有回来,不是被敌人抓获砍了头,就是在包围圈外逡巡着不敢进来。柯尔纳和洪迈已经有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这种等待真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敌人行营前的旗杆上悬挂着的密探人头越来越多。柯尔纳和洪迈对密探能带回消息这一点差不多快绝望了。并准备停止这种无谓的牺牲。 当两位守城的提督把敌人围城的状况报告给公爵大人的时候,柳琛忧心忡忡地说:“敌人如此严密的封锁消息,是怕我们去救援庆阳城。看来庆阳城是危在旦夕了。” “那咱们怎么办?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柯尔纳忧虑地问。 “已经晚了。”柳琛叹了口气,说,“这次敌人有备而来,庆阳城没有卢龙城高大坚固,只怕守不了多少天。” 果然如柳琛所料。第二天,柯尔纳和洪迈就看到了从庆阳城方向涌来的大批敌军。那旌旗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尽头。 敌人的队伍除了穿黑色制服的昌都王国的叛军之外还有大批北方游牧民族军队。他们趾高气扬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在他们身后有排成队的战俘,战俘们穿着阿尔夏王国的军服,垂头丧气地往前走,走得慢了还要挨鞭子。 “公爵大人说的不错,庆阳城完了。”柯尔纳痛心地说。 “这也太快了吧,前后不到七天城就破了。”洪迈说。 “是啊,看来来者不善啊。”柯尔纳说。 敌人的大队人马出了北征大道之后,就像潮水一样向卢龙城的四周漫延开来,他们在原有围城的六个军团后面又扎起了大营。中军大营还是建在东边,而且离卢龙城的东城门很近,洪迈和柯尔纳能清楚地看到中军大营中央新竖起的大将军旗。旗上一个大大的“雷”字。 “这是雷川的雷霆军团。”柯尔纳与雷川两度交手,对雷霆军团的凌厉攻势印象深刻。雷川是巴特隆手里的王牌,如今把雷川派到这里来,看来巴特隆对卢龙城是势在必得啊。 “人家现在是大将军了。统率的可不止一两个军团。”洪迈说。 柯尔纳指着敌人的连营说:“你觉得他们有多少人?” “至少也有七八个军团。”洪迈说。 “这场仗有的打了。”柯尔纳笑道。 雷川似乎并不急于攻城,他命令士兵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然后睡觉休息,第二天依然如此。 这让柯尔纳和洪迈很恼火。难道他们到这里来是野营度假来了?这打又不打,走又不走的,到底什么意思? 到了第三天,雷川开始下令攻城。叛军经过两天的休整精神焕发,斗志昂扬。攻势虽然很猛烈,但好像投入的兵力并不多。所以双方打了个旗鼓相当,每面城墙上依然飘扬着飞豹旗。双方打到黄昏时分,就收兵不打了。 洪迈来到柯尔纳的防区询问情况,看见柯尔纳皱着眉头,就不解地问:“你这边情况怎么样啦?有什么问题吗?” 柯尔纳说:“问题倒是没有,可我总觉得不对头,这个雷川攻打狼关时比这要猛烈十倍,怎么这次会如此轻松地守住呢?” “我看这雷川也不过如此,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还是小心点儿吧,不会这么简单。”柯尔纳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说。 果然,吃完晚饭之后,叛军很快又开始攻城。但叛军攻城时并不点火把,只听到震天的喊杀之声,却看不清人影。城头的弓箭手举着箭不知道往哪里射,最后只好朝声音最响的地方射,这样一来准确率就大大下降了。在星空下,一队队模糊的黑影扛着云梯越过干涸的护城河扑到城墙上来。不仅敌人的军服是黑色的,连云梯也被漆成了黑色。守城的士兵不敢怠慢,举着火把到处寻找,看哪里被架起了云梯,然后招呼同伴前来防守。但没想到敌人夜晚进攻投入的兵力比白天多得多,刚把这里挡住,那里又冒了出来。不一会儿就看到很多叛军攀上了城墙,在奋力与守城的士兵争夺城头。 柯尔纳和洪迈都明显感到兵力不够,赶紧派人叫夏震武的关防军团前来增援,三万多新生力量爬上了城墙,与敌人激烈争夺。双方拼死搏杀,寸土必争,丝毫不让,直杀到天快亮了,双方这才收兵休整。这一番夜战,卢龙城三个军团的损失要比白天的战斗多得多。但敌人也没占到多少便宜,双方打了个旗鼓相当。 三个提督看到敌人被逼下城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刚想命令士兵进行休整,突然又有人来报,敌军开始攻城。 这时三个军团的士兵都已疲惫不堪了,如今看到叛军又来攻城,只能咬着牙提刀应战。柯尔纳等人终于明白中了雷川的诡计。雷川把攻城的军队分成两批,一批白天进攻,一批夜晚进攻,以夜晚进攻为主,目的是不让守城的军队休息。这样昼夜不停地攻击,能迅速使敌方的士兵进入疲劳状态,从而使战斗力大大下降。而卢龙城的守军每一场战斗都全力以赴,并没有安排军队轮休。这样一来,经过一夜激战疲惫不堪的士兵要和休息了一整夜,精力充沛的士兵对阵,当然是要吃亏的。 但令雷川没想到的是身体极度疲惫的守城士兵依然表现出了昂扬的斗志,白天的进攻,叛军丝毫没有占到便宜。但雷川明白,斗志代替不了体力,等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候,光有斗志是没有用的。所以他也不着急,白天打到快日落的时候,他就下令收兵了。 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更猛烈的夜间攻势开始了。守城的军队咬着牙坚持战斗,双方又激战了一整夜,守城的军队伤亡明显比昨天增多。很多士兵不是死于敌人的刀枪之下,而是由于体力不支倒下了。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雷川意识到他的疲劳战术应该发挥效力了,他进行了一次战前动员,要求今晚发动总攻,争取一举拿下卢龙城。庆阳城就是这么被攻克的,如法炮制,卢龙城也不会有什么意外,雷川对此充满了信心。 这一晚,雷川并没有再使用摸黑战术,而是命令所有的士兵都举着火把。 从卢龙城墙上往下看,敌人的火把星星点点细密如麻。三个守城的提督心里都明白这是敌人准备发动总攻了,而守城的士兵们已精疲力竭,士气低落,能否挡得住这一次进攻,谁心里也没底。 三个提督商量了一番,觉得这城守得差不多了,如果现在被敌人攻克城头,应该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于是决定派人通知大公府,叫柳琛和柳明秀做好固守大公府的准备,并同时通知叶枫的民卫署,准备指挥巷战。 叶枫接到柯尔纳派传令兵送来的通知,就紧张起来,他从来没有指挥过军队,如今敌人马上就要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指挥,他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所以他赶紧派人去找伊普雷。 柯尔纳给伊普雷的近卫营下达了一个城破时掩护部队后撤的任务。伊普雷现在重任在肩,实在脱不开身,他只好派传令兵告诉叶枫:“下令各部坚守阵地,不可轻举妄动。加强大公府和物资仓库的防御力量。我一退下来就来帮你指挥。”叶枫没有办法,只好按伊普雷所说的下达命令。 柳琛坐在寝室的床榻上看书。当他接到柯尔纳派人送来的通知后就悄悄放在了桌上,什么也没说,打开书继续看。 范云台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顶盔贯甲,拎着大刀,率领全副武装的亲卫队跑到了楼上来。他认真部署亲卫队保卫这幢小楼,并亲自提刀守在了柳琛寝室的门口。范云台的这一番举动弄得屋里的文书和侍女们非常紧张。 柳琛派人把范云台叫进来问:“你这是干什么?” 范云台进来的时候身上的铠甲叮玲当啷直响,他向柳琛行了一礼说:“我听说城墙快守不住了,所以特意来保护大人。” “你把卫兵都派到这里来了,那别的地方呢?” “民卫署已经派人把守了。副署长叶枫派人告诉我只要全力保护好公爵大人就行了。别的地方不用我cao心。” “你把这里的卫兵撤了吧,你去准备我的战马和铠甲,等候我的命令。” “啊?大人,外面太危险……”范云台想劝阻。 “还有,你派人通知柳明秀,让她穿上盔甲带上武器,随时准备带兵出击。” “大人!” “执行命令!”柳琛的态度极其坚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范云台无奈,只好皱着眉头下去执行命令去了。 城马上就要破了,叶枫的计划能不能实现,他的市民自卫队能否抵挡得住雷川的进攻,他心里也没底。毕竟这是一个从没有先例的打法。作为一个统帅,柳琛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柳琛自幼习武,喜好军事,虽然重病缠身,但那颗为国杀敌,战死疆场的雄心却从来没有变过。他给自己设计的种种死法中,唯一让他无法接受的就是死在病榻之上。雷川是帝国的名将,是他一直很尊敬的对手,如今两军对垒,如能亲自披挂上阵,和雷川作最后一战,即使死在战场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雷川披挂整齐,骑上战马站在中军大营之外凝望着卢龙城的东城门,城门楼上站着美拉梅公国城防军团的提督洪迈。两个对手都在灯光下,彼此都看得很清楚,洪迈也穿上了铠甲,拎着厚背大砍刀,准备拼死一战。 雷川听到各部派来的传令兵汇报都已准备就绪,面沉似水的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他将令旗向洪迈站立的方向一指,低声说了两个字:“攻城!” 雷川一声令下,东面的军阵前吹响了攻城的号角声,紧接着南面、北面,最后是西面也响起了攻城的号角声。嘹亮激越的号角声响彻云霄,但很快就被辅天盖地的喊杀声淹没了。举着火把的士兵们就像夏夜里的萤火虫般向卢龙城的城头飞去,于此同时,所有的投石车、弩机车、和攻击城门的冲撞车也都被推上了阵。 雷川投入了全部的兵力,他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击溃卢龙城的守军。 柯尔纳、夏震武、和洪迈指挥军队拼死抵抗,但敌人的攻势太猛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七八处防线被攻破,敌军如蚂蚁一样沿着云梯连续不断地向城头攀爬,城头上的敌军越来越多。此外,攻击城门的冲撞车也被推到了城门前,城门在剧烈的撞击下抖动。城门内的守城士兵用力抵住大门,但城门抖动的幅度还是越来越大。
最先失陷的是东城门,这里担当主攻任务的是雷川一手带出来的第三、第五军团。洪迈率军英勇拼杀,但敌人的攻势太猛烈了。攻上了城头的士兵有组织地将城楼的守军分割包围,而以包围保卫洪迈的军队人数为最多。看来他们深知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洪迈被涌上来的敌军重重包围,他率领军队边战边退,但没想到,退路竟被敌人堵截了。洪迈无奈,只好又退回到城楼里,城楼虽然利于防守,但同时也增加了突围的难度。洪迈指挥军队几次试图突围,都失败了,他自己也负了伤,正在洪迈感到绝望,而又不想让敌人活捉,准备自杀的时候,伊普雷率领的近卫营杀了过来。他突破了敌人的防线,把洪迈救下了城楼,然后组织掩护,且战且退。洪迈当时已杀红眼,看到自己那么多部下还在跟敌人激战,他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东城门,这是他的阵地,一个将领丢失了自己的阵地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伊普雷很果断,他不由分说,下令将努力挣扎着的洪迈捆起来放在马背上。 于此同时,守城门的士兵看到城头已丢,害怕被人堵在城门洞里,不得不放弃城门。东城门被冲撞车撞破,大批的敌军从城外涌进了卢龙城,其中还有为数不少的骑兵。 伊普雷把手脚被捆的洪迈抬到了柯尔纳身前。柯尔纳一边吩咐将捆在洪迈身上的绳子解开,一边假装很生气地训斥伊普雷。 “你怎么可以对洪将军这么无礼!?你当兵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柯尔纳一边训斥伊普雷,一边偷偷看洪迈。 “是您吩咐说洪将军如果不肯撤就把捆起来的啊。”憨厚的伊普雷一时没明白柯尔纳的用意。 “胡说!都是你擅做主张!”柯尔纳一边骂,一边朝伊普雷眨眼睛。 “是!属下知错了。属下这就向洪将军赔罪。”伊普雷低眉顺目,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接受训斥。 洪迈获得自由之后,理都没理正在演戏的柯尔纳和伊普雷,怒气冲冲地抢过在一个士兵手中的大砍刀,又想向东城门方向冲去。 柯尔纳从身后一把抱住洪迈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洪,你忘了当初在狼关你是怎么劝我的啦?” “不记得了!你放开我!******,我就不信!我非要把东城门再夺回来不可!”洪迈努力挣扎,柯尔纳死活就是不松手。他一边用劲抱着,一边劝道:“你冷静冷静!东城门已经丢了,我这里也守不住了。现在咱们最重要的是要守住大公府,大公府要是再丢了,咱们可就真的完了!我已让撤下的部队向大公府方向集结了。” 洪迈没有再挣扎,想了想说:“老柯,你放开我,我不会再去东城门了,我要去召集我的部下,和你一起去守大公府。” 柯尔纳松开手,然后命令伊普雷保护洪迈去寻找打散的城防军团。自己率领余部一边抵挡攻过城来的敌军一边向大公府方向撤退。 雷川周围的将领和参谋官看到自己的军团已胜利攻进了卢龙城,都高兴得雀跃欢呼。这时捷报频传,四个城门已陆续被攻克,军队正在进城继续攻击退却的守军。一切进展顺利,胜券已然在握,作为主将的雷川没有理由不高兴。可他脸上依然面沉似水。 雷川坐在马上凝视着夜幕下的卢龙城。这座城市跟其他即将被攻破的城市相比有一种沉着冷静的气质,这令他感到惊讶,也让他感到困惑。他的内心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可他又说不清这种不安到底是什么。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望着卢龙城,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攻入城的叛军们士气大涨。尤其是乌拉特族和呼尔巴什族的士兵,他们嗷嗷叫着向路面最宽阔装饰最华丽的街道冲去,凭他们的经验,这些地方应该有无数的金银珠宝在等着他们来拿,他们得赶快冲,冲晚了就会被后面的兄弟抢走。他们期待已久的可以纵情**掳掠的美妙时刻终于到来了。他们觉得这卢龙城应该和西都城还有庆阳城没有什么两样。他们认为,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马上就会充斥着惊叫声、呻吟声、哀号声,痛哭声,还有头颅被砍断的“咔嚓”声。那些惊惶失措、魂飞天外的市民们或者抱着金银细软满街乱跑,或者躲在暗处瑟瑟发抖偷偷哭泣。 他们的期待落了空,卢龙城里出奇的安静。仿佛是一只蹲在黑暗之中的巨大野兽。 最先冲进城门的那一批士兵,根本就顾不上队形,也不想再战斗,他们只顾着找金银珠宝店然后猛砸店门。当他们砸开店门冲进店辅内的时候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许多士兵闯进了居民家中,但他们看到的不是财宝和美女,而是明晃晃的刀枪。还有那在大街小巷上往前肆意冲杀的军队,往往莫名其妙地就掉进了插着钢钎的深坑里,或是被从墙壁的孔洞**出的冷箭击毙。那些突然从天而降的巨石和从树木草丛中捅出来的长枪更是令人心惊胆寒。 已经开始有负伤的士兵往城外溃逃,他们好像在城里见了鬼了,他们那惊慌恐怖的样子受到了刚冲进城的士兵们的嘲笑。 “为什么没有冲天大火?为什么没有惊叫声、哀号声?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雷川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安了,他觉得脊背发凉,这种感觉是他自率军征战以来从未有过的。他果断地下令后续部队停止进城,并派人进城仔细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传令城池四周的各个军团,让他们也停止进城攻击。 雷川的两个军团令行禁止,让他们停止进城,没有人敢违抗命令。可其他军团就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军队,大战之后要进行一场烧杀掳掠,作为辛苦作战的奖赏和酬劳,这已经成为一种惯例,想收手岂是那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