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山村小店舌战烈
崔钧怔在几上,心中波涛汹涌,百味杂陈。博陵崔家为当世大户,历代人才辈出,尤其精擅商贾之道。有着‘博陵崔家怒,天下米粮愁。’之称,全国各地均有其商铺车队。 早年时,崔钧也曾行商多年,可谓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后来崔钧弃商,习文学武,凭自己本事,做过虎贲中郎将、西河太守。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之时,崔钧为袁绍四处奔走,筹集粮草,守御后方。那时的崔钧,少年意气,挥斥方遒,登高望远,荡胸生云,自有股青云之志。 只是后来崔钧度袁绍终非成大事者,心灰意冷之下,退隐山林,寄情杜康。来到荆州之后,与徐庶、石韬、孟建、庞统、诸葛亮交成密友,作诗赋词、饮酒作乐,倒也优哉游哉。 今日崔钧本以为凭自己多年的修心养性,早已将自己头上的棱角打光磨平,却不料,肖七的一番质朴率直说辞又狠狠勾起自己胸中那浩然之气。 众人见崔钧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胸膛剧烈起伏,双手按在桌上,指节发白,桌子也吱吱作响,碗中白酒都欲荡了出去。想是肖七说辞,已深深打动了他。 孟建道:“州平兄,你我众人,为了天下苍生,不应该老死山林。这位小兄弟说得好,走去这方寸茅庐,到外面做番事业去。” 石韬双手一击,大声唱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石韬边唱边拿筷击碗,唱到后来,索性站了起来,兴奋地说:“州平兄,莫再犹豫了,快下决心吧,反正我是决定了,一定要离开这安乐之地,到外面去为百姓谋福祉。” 听众人轮番相劝,崔钧脸色渐趋平静,猛拍一下桌子,桌上碗筷都跳了起来。吓得灶旁打盹的店小二一个激灵,睁开迷糊的双眼,还未站起就四处张望,大声问道:“什么事?什么事?” 崔钧哈哈长笑,道:“小二哥,今后你这店中又少了几位酒客,你也可以多多休息了。” 店小二在这家酒店工作已是多年,从未见崔钧如此激动、兴奋。今日见崔钧这样,不由心下嘀咕,“这崔老头怕是酒喝多拉,怎么突然举止像个小孩?可放在以前,就算崔老头喝得最醉,他也是醉得斯文,最多轻轻胡言两句罢了。”店小二摇了摇头,“想不明白,索性再次打盹,莫去理他,反正他们人是熟客,钱财明白。” 肖七举起酒碗,敬至桌子当中,喜气洋洋道:“恭喜恭喜,恭喜崔先生打破心魔。不下这里借花献佛,先替天下苍生,敬诸公一碗薄酒。” 众人仰头喝尽碗中白酒,不待肖七劝说,孟建率先道:“州平兄,乱世之中,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既然州平兄打定主意,要去外面闯番事业,那么我想问你,州平兄准备去协助那方?” 崔钧、石韬一闻孟建此话,不由将目光齐刷刷对准肖七。这四道目光,只望得肖七,心中犹如吃了三万七千个人参果一般,舒畅熨帖。 趁热打铁,肖七连忙又将先前的邀请再说一遍,道:“三位先生,我是十二分的真心,敬请各位能给我家主公出力献策。” 听到肖七在此邀请,孟公威斗大的头颅摇得象棒缒一样。抓起一把花生米,扔到嘴里,三下五去二,嚼烂吞掉,又喝了口小酒,孟建方才说道:“肖将军,恕某直言,刘皇叔虽然潜力大,可底子太薄。四方诸侯,某最看好的,还是曹公。” 肖七万料不到孟建竟然直率如此,怔了一怔,肖七强自笑道:“孟先生,不知你看好曹cao哪一方面?” 孟建直视肖七双眼,缓缓说道:“曹公雄才大略,神武明哲,知人善察,唯才是举,决机趁胜,变法如神,实乃当世人杰也。” 孟建所说,正是曹cao自起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实际情况。 肖七心中斟酌词语,迎着孟建目光,回击道:“曹cao用兵,仿佛孙吴,这点是不错。但曹caojian猾,‘宁可我负天下人,未可天下人负我。’这一点,孟先生应该也曾听说。狭天子令诸侯以来,曹cao专权肆横,欺凌君父。我等身为汉家子民,对这样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孟先生,小子可曾说对?”
孟建索性道:“这等大道理,于我等山野草民,原也不太放在心中。我只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止戈为武,为了天下早日太平,黎民百姓早日安居乐业,不再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我倒希望,曹公能早日平定天下,还江山一个融洽世界。” 孟建的话对肖七这个穿越而来的人来说,君君臣臣也是没太大印象。但孟建所说,石韬、崔钧也无太大波动,就让肖七惊讶了,可以想象,三人在一起时,这种话不知说了多少。看来,对这三人,想用忠君思想来说服,那是没太大作用的。 肖七坐直身子,深吸一口长气,又道:“三位先生,退一万步讲,曹cao即使取得天下权柄,但以他为人,黎民百姓想要混口饭吃,也是极不容易。” 崔钧对这点,极为敏感,接过话头就问:“肖将军,你有何根据?” 肖七见其上钩,脸色不由舒缓地说:“君主对臣民好不好?看其赋税,最能看出。曹cao吞兵渭田,,十抽其五,对百姓,也是无以复加,十抽其三。看看他统治的中原腹地,百姓流离失所者多,食不果腹者多,衣不蔽体者多。这样的人即使得登大宝,百姓也没好日子过。三位先生,还不如追随我家主公,刘皇叔仁义布于天下,汝南、宛城、南阳三地,哪一块地盘?百姓的赋税不是十抽其一。” 孟建听了,思索一阵方道:“刘皇叔仁则仁义,但若以玄德公现在的实力,想要抗衡曹公,无异螳螂挡车,以卵击石。” 肖七道:“官渡、仓亭二战,曹cao以至若胜至强,不下也深感佩服。但军旅之事,兵无常势,胜败无常。得人者昌,失人者亡,今年以前,刘皇叔还无立锥之地,但得元直先生指点后,一败曹cao于汝南,再败曹军于宛城。谁胜谁负?还难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