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混唐在线阅读 - 第157章 自乱阵脚

第157章 自乱阵脚

    从魏闲云那里离开,张宝儿与吉温、华叔正想回去休息,刚到门口却被一人拦住。

    张宝儿瞅着面前之人眼熟,稍一回忆便想起来了,自己见过此人,这人正是郑牧野内宅的门房。

    上次张宝儿带宋郎中去给郑牧野的儿子看病,就是被他阻拦,罗林好说歹说他就是不放行,最后还是张宝儿用一锭银子才算是把他给买通了。

    “哦,原来是门房大哥呀,找我有什么事吗?”张宝儿笑着问道。

    “张公子是贵人,居然还能记得小人,小人真是太高兴了!”门房点头哈腰,完全没有了上次的跋扈,他瞅了一眼吉温与华叔,悄声对张宝儿道:“张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宝儿想也没想,便点头道:“你随我来!”

    张宝儿走了几步,到了一个僻静之外停了下来:“门房大哥,有什么事,你说吧!”

    “县令大人请张公子去县衙内宅一趟!县令大人要与张公子单独谈谈!”门房把“单独”这两个字咬的很重。

    “现在吗?”张宝儿问道。

    “是现在!”门房点了点头。

    张宝儿擅自作主,将高家百十口子人投入了大牢,这是郑牧野所没有想到的。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毫无疑问郑牧野是来找张宝儿问计的。

    张宝儿料到郑牧野会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竟然这猴急,他笑了笑道:“门房大哥,你先回去禀报县令大人,我随后就到!”

    目送着门房远去的背影,张宝儿仔细盘算着该如何与郑牧野进行这次面对面的交锋。

    华叔与吉温过来,吉温问道:“宝儿,怎么了?”

    张宝儿将门房的来意告知了二人。

    华叔有些担忧道:“这个郑牧野会不会没安什么好心?”

    吉温摇摇头道:“应该不会,他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估计是想从宝儿这里问些应对之策!”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也得做点准备,要是姑爷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让我如何向岛主和小姐交待?”

    华叔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吉温点头道:“这样吧,华叔,你跟进着宝儿,在县衙外也好有个照应。我再去一趟魏先生那里,让他也做好应对之策!”

    “好,就这么定了!”

    县衙内宅的书房内,郑牧野正在苦思冥想。

    今天县衙门前发生的一幕,不时在郑牧野的脑海中闪过。尽管此事最后的结果让他怎么也想不到,但郑牧野不能不承认,张宝儿这么做实际上是替自己解了围。今天虽然解了围,可是下一步怎么办?郑牧野心里是一点底也没有。

    张宝儿出现在曲城的时间不长,但搞出的动静却并不小。先是智擒了“云中五仙”,接着是毫不犹豫将高家百十口了人打入大牢,单从这两件事情上,郑牧野已经看明白了,张宝儿并非等闲之辈。如何解决高文峰之事,他还得要听听张宝儿的主意。正是基于这种想法,郑牧野才会让人去请张宝儿来。

    当张宝儿来到县衙内宅的时候,门房早已在等着他了。

    门房带着张宝儿来到郑牧野的书房前,悄声道:“张公子,县令大人在里面呢,您进去吧!”

    张宝儿进了书房,门房在外面将门掩了。

    郑牧野默默坐在桌前,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句话也不说。

    张宝儿向郑牧野施礼道:“属下见过大人!”

    郑牧野沉默了片刻,猛一拍桌子,冲着张宝儿大吼道:“张宝儿,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罪?”

    张宝儿并没有答话,不急也不恼,表情依旧,似乎压根没听见郑牧野的问话。

    张宝儿的镇定出乎了郑牧野的意料,他有些尴尬,但依然沉着脸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张宝儿淡淡道:“大人都认为属下有罪了,属下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郑牧野被张宝儿噎的说不出话来了。

    郑牧野想讨张宝儿的主意是没错,可他却不想低声下气,毕竟自己是一县之令,而张宝儿只是个捕快副役。思前想后,郑牧野决定先给张宝儿一个下马威,等张宝儿服软了,自己再顺势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样既不掉身价,又讨得了主意,可谓是一举两得。

    谁知张宝儿压根不吃郑牧野这一套,这让郑牧野觉得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有劲也使不出来。

    沉默了好一会,郑牧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直截了当问道:“你告诉我,这事让我如何善后?”

    “善后?”张宝儿故作不懂道:“善什么后?”

    郑牧野一听张宝儿故意装糊涂,气就不打一处来,可他还是忍住了,放缓了语气道:“你就直说吧,我该怎么办?”

    “这事简单!”张宝儿笑道:“高文峰无视大唐律,率众冲击县衙,惹起捕快衙役的众怒,将他们一干人等擒下。这事若做对了,是大人您治理有方。若做错了,是捕快们自发而为,与大人你有何干?”

    郑牧野一听,的确是这么个理,可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那高家那些人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关着?”

    “怎么可能一直关着?”张宝儿成竹在胸道:“曲城到绛州府衙也就一天多的路程,高家人的消息灵通的很,属下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处理此事,到时候是关是放不就有定论了?”

    郑牧野恍然大悟道:“张公子,你的意思是说高长史会亲自来?”

    “事关高家的生死,高文举怎敢不来?”

    郑牧野见张宝儿直呼高文举的大名,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也顾不上与他计较,愁眉苦脸道:“可是他来了,我怎么向他交待?”

    “这好办!”张宝儿索性好事做到底,继续帮郑牧野出着主意:“高文举来了之后,你大可将这事推到属下身上,理由也很简单,就说属下放话了,谁敢放了高家这些人,属下豁出命也要到长安去告御状。大人您是怕把事情闹大了,所以才不敢放人。”

    “这能行吗?”郑牧野心中有些忐忑。

    “怎么不行?”张宝儿接着道:“高家那些人犯的是死罪,咱占着理呢,高文举不敢把事情闹大,肯定要找属下私了。属下呢,坚决不同意放人。到了那时,大人你就可以出面了,故意帮着高文举来劝属下。最终的结果便是,属下在大人的苦苦劝说下同意放人了。如此一来,高文举不但不会追究大人,相反,还会因大人在关键时刻出面帮他说话而感激大人!”

    “此计甚妙,此计甚妙!”郑牧野不住点头,心中暗自佩服张宝儿,竟然能把坏事变成好事。

    哄好了郑牧野,张宝儿哼着小曲走出了县衙内宅。快到县衙仪门的时候,程贵迎面而来。

    张宝儿停了下来,朝程贵打招呼道:“程捕头好!”

    程贵点点头,突然问道:“张公子,你现在忙不忙?”

    张宝儿被程贵这句突如其来的话问的一愣,摇摇头道:“不忙,不知程捕头有何吩咐?”

    “既然不忙,那就跟我去我府上一趟,我有话要跟你说!”

    说完,程贵也不待张宝儿同意,掉头便朝衙门外走去。

    张宝儿怔了怔,瞅了一眼前面的程贵,紧追几步便赶了上去。

    到了程贵的家中,程贵将张宝儿领到一间屋子前,指了指虚掩的门道:“你进去吧!”

    张宝儿狐疑地看了一眼程贵:“程捕头,你这是……”

    “进去你就知道了!”程贵面无表情道。

    张宝儿推开门走了进去,面前赫然坐着一人,尽管屋子里很黑,但张宝儿还是看清楚了,面前之人正是程清泉。

    程贵在屋外将门掩住,屋子里的光线顿时暗了许多,这让张宝儿心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程清泉笑眯眯道:“张公子请坐!”

    张宝儿也不言语,径自坐了下来。

    “将张公子请来,是有一件事请教!”

    “大人请讲,只要是属下知道的,绝不隐瞒!”张宝儿信誓旦旦道。

    “听说张公子刚才去见县令大人了?”程清泉和颜悦色问道。

    张宝儿知道此事瞒也瞒不住,便大大方方点头承认道:“是的,刚才县令大人招属下去了内宅!”

    “县令大人怎么说?”程清泉目光中的急切一闪而过。

    “县令大人告诉属下,说属下闯大祸了!”张宝儿一边说着,脑子一边在飞速地运转,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应对程清泉。

    “哦?”程清泉没有说话,示意张宝儿继续往下说。

    “县令大人还说,若是高长史怪罪下来,让属下独自承担此事!”张宝儿故意做出委曲的模样道:“高家父子横行乡里,属下这么做也是气不过。再说了,当时属下若不出面,这事就很难收场了!县令大人不但不嘉奖属下,反而把责任全部推到属下身上,这让属下真的很寒心!”

    “张公子在县衙待的时间短,还不了解他。县令大人向来都是这样的,有了功劳往身上揽,有了过错便往外推!”程清泉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来,我们都习惯了!”

    张宝儿默然不语,脸上露出了忿忿之色。

    “张公子,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程清泉关心地问道。

    “高家率众围攻衙门,这是死罪,到哪里说属下都占着理,属下相信,高长史就算再有能耐,也大不过大唐律去!至于责任嘛……”张宝儿装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既然县令大人让属下承担,承担就承担,高长史来了,属下就死扛着不答应放人,他还能去劫狱不成?若实在扛不住了,属下大不了就一走了之,反正属下是个外乡人,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牵挂。”

    听了张宝儿一番话,程清泉思索了片刻,对张宝儿真诚道:“张公子,你也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糟糕了。其实,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你是个人才,你放心,虽然县令大人薄情寡意,但我程清泉一定会全力帮你,护得你的周全!”

    张宝儿感激涕零道:“那就谢过县丞大人了,此事属下若能平安渡过,今后将死心塌地为县丞大人效力!”

    “这样吧!”程清泉对张宝儿吩咐道:“高长史来了之后,你就死扛着,坚决不要松口。我与高长史还有些交情,待我为你求情说和说和,再来找你,你对高长史说几句让他下台阶的话,此事就不了了之了。你以为如何?”

    张宝儿点头道:“若是能不了了之,那当然最好了!”

    “那就这么定了,这事交给我来办,我保你平安无事!”程清泉拍着胸脯道。

    “那属下就谢过县丞大人了!”张宝儿起身施礼道。

    送走了张宝儿,程清泉又坐了下来,拈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脸上露出了笑意。

    郑牧野在没来曲城之前就与高文举交好,当然他也没少给高文举送银子,高文举当然会为郑牧野说话了。程清泉虽然也通过高文峰与高文举攀上了交情,可一来交往的时间没有郑牧野那么长,二来也没有郑牧野那么财大气粗,这层关系当然就没有郑牧野那么近了。

    如今,张宝儿将高家的人关进了大狱,郑牧野怕高文举怪罪,只想着推卸责任,却没想到如何帮高文举解决难题。自己若通过此事,帮了高文举这个大忙,不仅让高文举欠了自己一个人情,而且还让张宝儿对自己感激不尽,今后死心塌地跟着自己,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时,程贵走进屋来,他犹豫着对程清泉道:“二叔,他张宝儿只不过是个副役,值得你花那么大心思吗?”

    程清泉听了程贵的话,忍不住呵斥道:“你懂什么?别看他只是个副役,可万万别小瞧了他,这小子能耐可不小呢!”

    程贵没有说话,但神色中却充满了不屑。

    “你别不服气!”程清泉一看程贵这副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擒住云中五仙一事,放在你身上,你能想出那样的计谋吗?今日将高家百十人打入大牢,放在你身上,你有这胆量吗?还有,你做了一年的捕头,也没让那些捕快对你心服口服,再看看人家,才来了多久,在捕快中的那人望,是你能比得了的吗?”

    见程清泉生气了,程贵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见程贵不说话了,程清泉这才将语气缓和下来:“我早就看出来了,这张宝儿是个人才,我正想着将他笼络住呢,你是捕头,多和他亲近亲近!听明白了吗?”

    程贵赶忙点头道:“二叔,我知道了!”

    程贵虽然答应的很痛快,但程清泉看得出来,他并不明白。程清泉不禁暗自叹息一声:若程贵能学得张宝儿一半的本事,自己在这县衙里也不至于这么艰难。

    从程贵家中出来,张宝儿看了看天,已经擦黑了。他边往回走,心中边想着心事。

    高家的事出来这么短时间内,郑牧野与程清泉便坐不住了,先后来找张宝儿,这说明张宝儿浑水摸鱼之计已经奏效了。张宝儿坚信,只要他们自乱了阵脚,就不怕下一步没有机会。

    因高文峰之事,张宝儿连中午饭都没有吃,这会早已饥肠辘辘了,他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着赶紧回去填饱肚子。

    “饿死我了,华叔,你赶紧……”张宝儿一进门就喊道,可话没说完就停住了。

    张宝儿发现屋内不止是华叔和吉温在,竟然还有外人在。

    “管捕快,你怎么来了?”

    管仕奇的突然出现,让张宝儿不由地生出了警觉。

    “张公子,你还吃饭吧?”管仕奇指着桌上的食盒道:“怡香楼的拿手菜,我已经给你备好了,还热乎着呢!”

    张宝儿眼珠滴溜溜乱转,他猜不透管仕奇这时何意。

    “对了,我还带了上好的状元红呢!”管仕奇像主人一般对张宝儿招呼道:“张公子,你赶紧坐呀!”

    “管捕快,怎能让您破费呢,您这是……”张宝儿并没有坐下,他必须要搞清管仕奇的来意。

    管仕奇呵呵笑道:“张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呀,上次不是说好了,有空我要请你吃饭的,这不今儿我便****来了!”

    明知管仕奇这是借口,可张宝儿却也无法反驳,上次管仕奇的确说过这话,张宝儿只能敷衍道:“管捕快,上次只是随口说说,我早就忘了,你可切莫当真!”

    管仕奇怫然道:“怎么能只是说说呢?莫非张公子瞧不上管某?”

    “不不不,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张宝儿赶忙摆手道。

    管仕奇满脸的不高兴:“这酒菜我已经带来了,总不至于再让我拿回去吧?”

    管仕奇话说到这份上,就像狗皮膏药牢牢贴了过来,张宝儿不好再拒绝,只得应承道:“那就谢谢管捕快了!”

    “来,坐!”管仕奇对华叔和吉温邀请道:“你们二人也一起吃点”

    吉温知道管仕奇有话要与张宝儿说,他看了一眼张宝儿,对管仕奇道:“管捕快不用客气,我们吃过了,你们慢慢聊吧!”

    说罢,吉温朝着华叔施了个眼色,二人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