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混唐在线阅读 - 第一百八十八章 雨夜命案

第一百八十八章 雨夜命案

    这天晚上,宋郎中吃罢晚饭刚刚入梦,忽听有人敲门,宋郎中将门打开一看,只见宋佳成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前,说白顺端夫妇被蛇咬伤,求他赶快去救命。宋郎中来不及细想,带上药箱便跟着宋佳成去了。

    宋郎中赶到白家,只见白家夫妇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白锦娘在一旁吓得眼泪直流。

    白顺端的左邻是宋佳成,右边一家男主人叫关回,关回是白顺端的表弟。此刻,关回和妻子郑氏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宋郎中把完两人的脉息,对白锦娘道:“白小姐,恕我直言,你阿娘已经毒气攻心,没救了。你阿爹万幸的是他自己用毛巾扎紧胳膊没使毒液蔓延,不然,也早不行了。”

    说罢,宋郎中将几枚银针扎在白顺端的胳膊上,又撬开他的牙关喂他服了药丸。

    几针下去后,白顺端胳膊上就冒出了黑紫色的血,片刻之后,白顺端渐渐苏醒过来。

    白顺端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白锦娘:“你阿娘咋样了?”

    听说夫人已遭不测,白顺端顿时号啕大哭起来。

    宋佳成在县衙做主薄,知道出了人命必须要报官,所以他去县衙替白家报了案。

    这事很快惊动了张宝儿,因为牵涉到白顺端,所以一大早张宝儿就带人亲自到了现场。

    张宝儿向白锦娘询问事情经过。

    白锦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了事情的经过。

    昨晚,她在西厢房里绣花,忽听外边传来一声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让人不寒而栗。因为声音像是从上屋传出的,于是她就往上屋跑。

    烛光下,只见后娘脸色苍白,嘴里吐着白沫,浑身痉挛,已经人事不省。

    白顺端一边用毛巾扎胳膊一边对白锦娘吩咐道:“锦娘,我和你阿娘被蛇咬了,快去请郎中来!”

    白顺端还没把话说完,就不省人事了。

    白锦娘慌得六神无主,只知道喊爹,好在隔壁的宋佳成闻声及时赶来。

    白锦娘颤声道:“佳成哥,快救人!我爹和我娘被毒蛇咬了。”

    宋佳成知道宋郎中应该可以治中蛇毒的人,于是便让白锦娘照顾好伤者,自己去宋郎中那里去请人,说罢急忙跑出门去。

    屋里的忙乱声惊动了东邻白顺端的关回夫妇,二人也匆匆赶来。

    听白锦娘说完当时的情形,张宝儿点点头,便察看起现场了。

    屋里被褥凌乱,在卧室北边的屋角,张宝儿发现了一条缝隙。毒蛇会不会是从这里爬进来,将白顺端夫妇咬得一伤一死呢?

    在这条缝隙附近,张宝儿发现了一撮黄色的细末,用指沾起,细闻,有一股刺鼻的气味。张宝儿知道,这种细末是硫黄。硫黄的驱蛇效果十分明显,无论什么样的蛇都会因为闻到硫黄散发出来的气味而绕开。这么一来,可断定蛇不是从墙角的缝隙钻进屋里,而是从窗户被人投进卧室来的。那么是谁将毒蛇从窗户投进卧室的呢?

    张宝儿绕到后窗外查看,由于昨晚暴雨,地面泥泞,张宝儿发现后窗外有一排明显的脚印。如果白顺端夫妇是被人投蛇毒害,无疑,脚印是凶手留下的。

    可谁能加害他们呢?

    如果凶手从窗外投蛇,那蛇在咬伤人后必定还得从窗子爬出去。说不定,这条蛇可能还在窗外附近。

    张宝儿让捕快们在窗外细细地寻找这条蛇。

    捕快散开搜寻了一阵,除了发现几条无毒的草蛇外,没有找到青蛇的一点踪迹。

    张宝儿决定询问白顺端,白顺端此刻虽然已经清醒,可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他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白顺端告诉张宝儿,昨天是他五十岁生日,晚上,白夫人陪他喝了几杯寿酒。睡觉时,白夫人说腰部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白顺端忙点亮蜡烛,烛光下,白夫人看得清清楚楚,咬自己的东西竟是一条青蛇!白顺端忙拿过枕头想将蛇头捂住,哪知这条蛇回过头来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他知道这种青蛇毒性极大,就拿毛巾将胳膊扎起来。这时,白锦娘就闯了进来。

    白顺端眼里滴下了泪水,悲伤地说:“没想到,夫人命短,弃我而去……”

    张宝儿问他能不能肯定这条蛇是从屋外爬进来的,白顺端说他不能断定。张宝儿又问当时有没有听到窗外有什么声响,白顺端说当时下雨打雷,没听到外边有什么异样的响动。

    张宝儿决定在邻居们中了解一下白家的情况。邻居们都对白夫人之死大为惋惜,说两口子恩恩爱爱,白夫人对待白锦娘比亲生的女儿还要亲上三分。这样一对口碑极好的夫妇,怎会被投蛇致死呢?

    张宝儿知道,这个案子很是棘手,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窗外留下脚印的人。

    这时,在场的关回对张宝儿道:“县令大人,我知道投蛇谋害表哥表嫂的凶手是谁了。”

    “哦?”张宝儿赶忙问道:“是谁?”

    “这个,我不敢说!”关回支支吾吾道。

    “说吧,有本县令在这里,你怕什么?”张宝儿对关回打气道。

    “是主薄宋佳成!”关回大着胆子道:“白锦娘和宋佳成相好,可表哥表嫂一直不同意,一定是宋佳成怀恨在心起了杀机的!”

    听了关回的话,张宝儿眉头紧皱。关回的疑心也不无道理,可如果凶手是宋佳成,宋佳成怎会在暴雨之夜去找宋郎中求救呢?

    不管怎么说,宋佳成还是有嫌疑的,张宝儿决定亲自问问宋佳成。

    张宝儿来到宋佳成的家中,支开左右闲杂人等,便将来意说了。

    宋佳成倒也爽快,他告诉张宝儿,昨天晚上他和朋友去喝酒了,回来时已是午夜,刚回到家中便听到白夫人的惨叫声。他急忙赶到白家,站在后窗外一听,结果听到了白锦娘的呼救声,就撞开门冲进去了。

    张宝儿仔细观察宋佳成穿的鞋,这双鞋的大小和发现的泥脚印相吻合。那么宋佳成会不会就是站在窗子后边的那个投蛇人呢?

    张宝儿将宋佳成作案的情景在脑海里再现了一番:宋佳成早就对白顺端反对他和白锦娘的婚事感到不满,喝酒回来后萌生了杀机。他绕到白家后窗外,将一条准备好的青蛇扔到白顺端夫妇的床上。扔完毒蛇后,宋佳成并未跑远,听到女人的惨叫后他又跑回白家。他救人是假,看自己得手与否是真。因为宋佳成说过,他听到呼救声立刻就进屋了,但白锦娘说她进到白顺端夫妇的房间里立刻呼救,又过了至少有一盏茶的时间宋佳成才来的,这里时间对不上,宋佳成在说谎!难道说,他在拖延时间好等毒发?

    张宝儿转念一想,又发现新疑点:白夫人先被蛇咬伤,中毒自然深,所以她还不及提防便毒发身死了。白顺端大难不死,一个原因是他是后来被咬的,再就是他及时在胳膊上扎了毛巾,否则也性命难保。同样遭毒蛇咬,为什么白顺端知道用毛巾扎住自己的胳膊,而不扎夫人的呢?真的是来不及吗?

    这时,张宝儿又想到床铺下面的硫黄细末。难道,主人事先便知道会有蛇出现所以撒上了硫黄?

    这样看来,白顺端夫妇二人中有一人知道内情,甚至就是凶手!而照常识,如果将泡有硫黄的水抹在身体上,毒蛇一定会绕行,能更好地防止被蛇咬。

    想到这里,张宝儿跳了起来,再次验看白夫人和白顺端的身体,白夫人的身上竟然散发着淡淡硫黄味!也就是说,是白夫人事先知道今天晚上有毒蛇而做了防范。可是,为什么先被咬的却是白夫人?

    这时,张宝儿发现床面上有一枚细细的绣花针,这个绣花针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张宝儿从宋佳成的家中出来,又去了关回的家中,让他详细讲述来到案发现场的始末。

    关回说,半夜他和媳妇正在睡觉,忽听隔壁传来白锦娘的哭喊声。他以为是表哥在训斥侄女,因为白锦娘和宋佳成相好,表哥隔三岔五地训斥女儿,关回也没在意。随着哭喊声越来越急,他这才和媳妇穿衣去了白家。这时,宋佳成已经去找郎中了,关回这才知道,表兄嫂被毒蛇咬伤了。

    “表嫂就是这个命,她前夫也是被毒蛇给咬死的!”郑氏打了个唉声说。

    张宝儿微微一愣,示意郑氏继续说下去。

    郑氏说,白夫人本是县城刘记铁匠铺的老板娘,四年前,刘铁匠被蛇咬死了,后来她就改嫁给了白顺端。

    张宝儿问他们看没看到屋里有什么装蛇的东西,郑氏说没在意,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好像白家夫妇的床上放着一只竹筒。

    “一只竹筒?”张宝儿眼睛一亮,“在哪儿?”

    郑氏想了想道:“我见那东西脏,就把它扔在我们家厨房的柴堆里了。”

    听了郑氏的话,张宝儿高兴地蹦了起来,急急对郑氏道:“走,带我去你家的柴堆。”

    在厨房的柴草堆里,果然发现一只一尺多长的竹筒。张宝儿把竹筒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不由大喜,张宝儿对关回说,天色已晚,他要回衙休息了,有什么线索让他及时报告。

    关回点头答应了。

    走到巷外,张宝儿叫过华叔叮嘱了一番

    华叔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晚上,关回埋怨媳妇郑氏:“今天白天你在县令大人面前瞎咧咧啥啊?你不说话,谁还能把你当成哑巴?”

    郑氏挨了骂,满脸委屈:“我也没说什么啊。”

    关回越发怒了:“臭婆娘,老子死就死在你手里了,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郑氏如羔羊般无奈地哭泣起来。

    这当儿,从后窗外跳进个人来:“关回,跟我到衙门里去一趟吧!”

    原来,这人正是华叔。

    第二天中午,关回被带到了堂上。

    宋佳成、白顺端一干人等也站在堂下。

    张宝儿一拍惊堂木,冷冷说道:“关回,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本官早就料定晚上你会埋怨你媳妇的,故此派人隐藏在你家屋后监视你。我回到衙中后查阅了四年前刘铁匠死亡的卷宗,刘铁匠也是在睡觉时被毒蛇咬死的,那时官府也介入了调查,当时协助官府调查的就是当铁匠铺学徒的你!官府当时误认为刘铁匠系毒蛇咬死,最后不了了之。听你媳妇说白夫人的前夫刘铁匠也是被毒蛇咬死的,我觉得不会这么巧,就去了刘家探访。从刘家那里我了解到,你是刘铁匠的徒弟,并且,和白夫人关系暧昧,白夫人嫁到白家,你是媒人,因此我断定你和白夫人旧情未断。昨晚你埋怨郑氏的话更加证实了我的判断。关回,没想到你又故技重施啊!”

    “大人,我招。”关回跪倒在地,承认是他和白夫人合谋投蛇加害白顺端的始末……

    原来,关回和白夫人早就相好。

    那一年,白夫人和关回合谋害死了刘铁匠,正当关回欲娶白夫人为妻时,老父却让他按照婚约娶郑氏。

    关回无法,只得负了白夫人。也恰恰在这时,表兄白顺端死了妻子,关回就将白夫人介绍给表兄了。

    刚开始,两人还能恪守叔嫂之礼,后来,他们趁着白顺端不在家,一来二去,便旧情复燃了。两人为做长久夫妻,就商量先除掉白顺端,然后再将郑氏休了。

    关回买了一条毒性极大的青蛇放在竹筒里封好,然后将蛇饿了三天,这才将装蛇的竹筒交给白夫人。没想到白夫人办事不周,反害了自己。

    关回讲完作案的经过,忍不住抬头问道:“大人,小人佩服您断案如神,可您是如何断定我就是投蛇的真凶呢?”

    张宝儿瞅了一眼关回道:“这还不简单!刚开始,我怀疑宋佳成,因为他的供词时间对不上。可当我看到了屋内遗留下的硫黄,闻到了白夫人身上的硫黄气味时,调查方向就变成了白夫人。显然白夫人事先知道有毒蛇出现而做了防范,所以这蛇很可能是她放的。而地上的硫黄不是为了防蛇,而是引蛇,两边撒上硫黄线,中间留道路,引蛇通过此路从那面墙上的缝隙出去。可我当时只看到了少量硫黄细末,我知道,一定有人清理过作案现场的痕迹,而这些,只有你才能办得到,因为你是除了宋佳成、白锦娘外第一个进入现场的人,可你百密一疏没有清理干净。既然房间里有硫黄,蛇不可能是从外边钻进来的,一定是被人事先装在一个器物里,没想到你媳妇无意中说见过一只竹筒,我就知道,蛇一定藏在这竹筒中。在你家,我发现竹筒后更证实了我的判断,因为竹筒里有一股蛇腥味儿。关回,你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还是露出了马脚。”

    关回心服口服,堂下众人一片欢呼。哪知张宝儿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关回已然认罪伏法,不过,他并不是本案的唯一凶手,本案的凶手还有两个人。”

    众人一下子都愣住了。张宝儿缓缓地说:“其实,造成白夫人死亡的人有三个,一个是关回,另一个是白夫人自己!还有一个人,差一点蒙蔽了我的眼睛!”

    张宝儿说到这儿目光如电直射向人群,“那个人就是同样被毒蛇咬伤的白顺端!”

    白顺端大声喊冤。

    张宝儿叹了口气道:“白顺端,我也不希望你是本案的凶手之一,可事实就是这样。”

    白顺端脸上沁出了一层汗珠。

    张宝接着道:“那天后半夜,白夫人将竹筒藏在被子里,然后和你假意温存,想趁你不留神悄悄打开竹筒的塞子,可却被你发现了。你劈手夺过竹筒,又顺手拿来绣花针,用针刺竹筒上的小孔,刺疼了里边的青蛇。那蛇被扎后,顶开竹筒的塞子爬出来将白夫人咬了一口。白夫人挣扎,再加上身上有硫黄的气味,蛇就转过头在你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你知道毒性的厉害,自己用毛巾扎住胳膊不使蛇毒蔓延。试想,白夫人身上有硫黄护体,若不是你用针刺那蛇,蛇又怎会咬她呢?不过,那白夫人不仁在先,你不义在后,情有可原,本县令不判你死刑,从轻发落就是。”

    白顺端如释重负,谢恩道:“县令大人断案如神,真是民之父母,我在此谢过大人了。”

    在场的人无不为张宝儿精彩的断案拍手称快,尤其是宋佳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宝儿又看向宋佳成:“宋主薄,我问问你,那天晚上在白家屋后听到呼救,并不立刻进去,你究竟在磨蹭什么?”

    宋佳成脸上一红,对张宝儿道:“那晚,我喝酒回来,见白家的后窗亮着灯,就悄悄走了过去。我和锦娘的事白叔不同意,这会儿会不会正在谈论我们俩的事呢?这时,下起了暴雨,我就站在后屋檐下细细地听。果然,白叔正与白夫人商量着如何将我和锦娘给拆开呢。我心里难受,就向雨中跑去,想让雨水来冲刷自己的憋闷。后来我刚刚回到家,就听到白夫人的惨叫和白锦娘的呼救声,我就又跑回来了,这一来一往耽误了时间。因为涉及到锦娘,所以我当时才隐瞒了这些。”

    张宝儿冷哼道:“算你命大,你可能不知道,为此你差点被当作凶手抓起来!”

    宋佳成听罢一阵后怕,幸亏张宝儿明察秋毫,找到了真正的凶手,否则自己还真有嘴都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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