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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蹊跷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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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章曰:惊闻大事状元伤情,遭遇绑架夫妇失踪

    方府翠竹苑。

    “什么?”李墨源倒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梳妆台边的方凳上。

    怪不得她主仆二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怪不得方丹霏迟迟不肯吐露实情,也怪不得红玉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到折桂轩去过。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发生了这种事情。原来红玉怀孕了,而且不消说,是怀上了他李墨源的孩子。

    她是一个未婚的小丫头。遇上这种难堪的事情,自然是不想任何人知道,假设事情败露,她不但自身难以周全,李墨源的清誉也会毁于一旦。

    “这个药碗里是堕胎的药物?”墨源终于有些回过神来,喃喃自语般地问着方丹霏。

    丹霏点了点头:“是,是红花。”

    红玉近期的反常表现,丹霏最为清楚,神情疲惫懒散,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又总是昏昏欲睡,联想到自己多次让她到折桂轩过夜,敏感的丹霏作为一个女儿家,终于发现了问题。问过红玉再偷偷找来大夫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她思前想后,终于决定暗中将红玉腹中的胎儿处理掉。她不想墨源知道此事后担心费神,所以将一切瞒得严严实实。

    想到丹霏和红玉为自己吃的苦头,墨源恨不能猛捶自己的脑袋,李墨源,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丹霏缓步走过来,一只手搭上了墨源的肩头:“别太担心,我和红玉能处理好此事。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墨源抬起头来,眼神中满是苦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怎么可能当它没有发生过。”

    “不!不行。我不能再这样让红玉受这种委屈。”墨源突然站起身来。“我要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你疯了?”墨源的话让丹霏骇然心惊。“她也很想要这个孩子。但你们想过没有,这孩子是个祸根。别说生下来,就是别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你和红玉,还有我,全都完了!”

    她为墨源疯狂的念头犹自惊愕不已。急急忙忙告知利害。

    “我管不了许多了!我不能再这样做个缩头乌龟,把这么多的痛苦留给你和红玉。”墨源一把抓住丹霏的手。“再说,这孩子是无辜的,我们不能就这样毁了一个小生命。”

    “李墨源!”方丹霏突然低声喝道,脸色陡然变得阴森可怖:“你不要意气用事好不好?你这样做,对得起红玉对你的一片心意吗?还有我,我父亲,为了你付出多少,做出多大的牺牲,为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你竟然想就此半途而废,放弃前程和目标,你真是太糊涂了。”

    方丹霏声色俱厉的怒喝让墨源冷静了下来。他看着方丹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这个表妹,她真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弱女子吗?她为什么能够如此坚强!如此冷静!

    方丹霏一把抱住了李墨源。这个站在面前的男子,是自己心中的伴侣,是一个神,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偶像。但是此刻,他更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他曾经是一个无人知晓的江南乡下来的书生,从会试夺魁,再到官封四品,一步一步,走上了一个人人称羡的舞台,他是那样优秀,每一次的成功,似乎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却又总给自己带来不尽的惊喜和欣慰。但是,他越是成功,就离自己越远。渐渐连丹霏自己也不知道,听到墨源的消息,不知是该欢喜,还是应该悲戚,她的心里,除了说不清的苦痛,就是数不尽的失落。为了他,自己刻意回避已经有多少时候了?

    眼神中,他的面容是如此坚毅,刀削斧琢的脸颊,英俊挺直的鼻梁,炯炯有神的双目,都让丹霏难以自制。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克制是多么的脆弱,经不起对方的一次看望,一句表白,甚至一个眼神。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丹霏轻身安慰。怀中的墨源似乎在抽泣,又像是在颤抖。

    “表妹。”墨源过了很久,终于稳定了心神。“你暂时还是不要让红玉喝药。给我几天,我有办法处理好一切。”

    丹霏虽然有些疑惑,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台州乐天布庄。

    何观基疑惑地望着大门紧闭的布庄,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他压低帽檐,进了隔壁的一家米铺。

    “客官,买米吗?本店有新进的湖州籼米,口感好,价钱便宜……”伙计见客人进店,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

    “我不买米,跟你打听个事。”何观基没等他说话,就冷冷地问了一句。

    听说不是来买米的,伙计立时收了笑脸:“去去去,打听什么到别处去。别打搅我们做生意。”

    “你!”何观基正要动怒,掌柜的走出来了,狐疑地看着何观基,摆摆手示意伙计离开,这才不咸不淡地问:“你打听什么事啊?”

    何观基见掌柜的出来搭话,这才消了火。低声问道:“隔壁的乐天布庄,大白天怎么关着门啊,不做生意了?”

    一听是打听此事,掌柜的立时脸色大变,神情紧张。他再次仔细地打量这个cao着外地口音的陌生男子,蓦然丢下一句:“我们真的不知道。”说完竟要动手将何观基拽出店外。何观基伸手一档,将他推了个趔趄。

    “你干什么?”何观基心中恼火,说完自顾走出了米铺。

    接着又问了几家,结果大同小异。店中之人不是说不知道,就是根本不加理睬,还有一家珠宝店的掌柜直接劝他不要胡乱打听了,免得出事。

    这真是奇事一桩,到底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所有人都缄口不语,神神秘秘?何观基回头望望乐天布庄,心中疑云重重,整个街面上家家店铺都是顾客盈门,生意兴隆,唯独布庄的铺面闭门歇业,在热闹的大街上显得格格不入,分外抢眼。

    直到遇到街对面当铺的韩掌柜,何观基才弄清事情的原委,大吃一惊。

    乐天布庄的掌柜和老板娘被人绑架了!因为事情蹊跷,周边店铺的掌柜伙计担心受到牵连,是以讳莫如深。

    几天前的一个黄昏,街上行人散尽,各家店铺都在准备打烊,一辆神秘的马车停在了乐天布庄的大门口。五六个身着黑衣蒙头盖脸的精壮大汉冲进店去,不由分说将李氏夫妇绑上马车,转眼驾车离去,等周边店铺的人们反应过来时,早已人去店空。州衙的衙役随即赶来,在店铺的柜台上看到一张纸条,大意是说李乐天欠了他们很多银两,十日内不带上赎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李氏夫妇就会被撕票,尸首都找不回来。衙役在店中没有找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也就将大门锁上,回府交差去了。

    “一定是凶多吉少啊!”韩掌柜叹了口气,一脸惋惜的神情:“李乐天只有一个儿子,据说中了状元,现在人还在京都。家中出了事,一个做主管事的人都没有,他那店中的几个伙计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期限一到,无人缴纳赎金,这人头看样子是保不住了。”

    “赎金要多少?”何观基惊愕之余,想把事情弄得更加清楚。

    “这个可不知道,官府的衙役们都不肯说。”

    “官府也不管吗?”对方提到官府,何观基连忙追问了一句。

    “指望他们?”韩掌柜鼻子里哼了一声。“有谁会关心这种事?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他们只知道收粮纳税,遇上心狠手辣的,比谁都跑得快。”

    何观基感觉有些脸红,赶紧低下了头,有意遮掩一下。

    “可惜啊,李乐天真是个大好人,街坊邻居没有一个不说他好的。按说店铺生意不错,儿子才中了状元,也能享享福了,哪知道突然就出了这种事。估摸着他儿子还不晓得吧?”韩掌柜又长叹了一声,撇开何观基忙自己的事去了。

    会是些什么人呢?何观基大感讶异。事情这么巧,自己来找李乐天夫妇,两人却全都被绑架了。会不是自己之外太后又安排了其他人来?没必要啊,那不是多此一举吗?何观基胡思乱想了半天,终是不得要领。

    他原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差事,就从台州人间蒸发,溜回京都,不惊动当地的任何人。现在看来不到官府州衙去一趟,定然是不行了。

    打定主意,何观基问清了州衙的所在和路径,急匆匆驱马而去。

    州衙后院,童仁亮和几个衙役皂隶正兴致勃勃地玩着马吊。童仁亮手风极好,已经连赢了好几把,面前的筹码堆成了小山,他一个人谈笑风生,喜上眉梢。几个手下则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眼睛只顾盯着手中的纸牌。

    有衙役进来禀报:“大人,有一位京都来的何观基何大人求见。”

    童仁亮抓着纸牌的手一时僵住。何观基,他怎么来了?难道又是钦命巡查?众多疑问在脑海一闪而过。这个何大人真是阴魂不散啊,在睦州的时候就狠敲了一笔,自己到此地做官还没有几天,他又突然追到台州,真是有缘的很啊。想起自己在睦州遇到的那些倒霉事,这个何大人,是否就是自己官场上的克星和追命阎罗呢。

    虽是这样想,人却不能不见。他站起身,将纸牌一推,喊道:“快请。”示意几个脸似苦瓜的玩伴速速退下。

    话音刚落,何观基已经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朗声笑道:“童大人真是好兴致。台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能临危不乱,稳坐钓鱼台,在这里玩得兴起。”

    童仁亮连忙起身拱手:“何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心里却对何观基的失礼狂妄感到些许不满。

    二人落座。童仁亮微眯的双眼漾着笑意:“何大人所说的大事情,不知所指何事?”

    “当然是乐天布庄的绑架案。”何观基开门见山,不知是台州真的发生的大事太多,还是这个老滑头明知故问,他一语点破,显是没有耐心跟对方磨牙。

    “何大人消息真是灵通。下官也正在为此事伤透脑筋,虽加派人手四处查探,可是毫无线索,全无头绪啊。”童仁亮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太守大人,你心里要清楚。”何观基不为假象所惑,马脸拉得老长。“这李乐天可不是一般人,他的儿子李墨源是新科状元,如今又是从四品的天章阁侍制,圣上都十分器重。如果此处理欠妥,上面怪罪下来,你可就再没有玩马吊赢钱的机会了。说不定要从台州搬到同文馆去也说不定呢。”

    童仁亮却不为所动。吓唬谁呢?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六品侍卫,也在这里以势压人,发号施令。有太师在朝中撑腰,你奈我何?童仁亮心中透亮,端起茶盏,语气冰冷地说:“状元郎的爹娘又能如何?遇上了要钱不要命的绑匪,还不是命如纸薄,就算拿走下官的小命,只怕也是于事无补的。”

    何观基看出他心中不悦,觉得用大话压对方不起作用,便转了较为婉转的语气,嘴角甚至还露出一丝笑意:“我这是为大人着想。为今之计,只有抓住盗匪,迅即破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腆着脸,问道:“听说对方留了一张纸条,究竟说了些什么?可否让何某过目一下。”

    童仁亮心中暗笑。原来你是想找些线索,这才到府衙来装腔作势,狐假虎威,可惜了,这件事童某计划周密,做得天衣无缝,任是包拯再世,狄公还魂,或许也不能为力,你何观基这次怕是要彻底失望了。

    于是他假意为难地说:“不瞒何大人,昨夜州衙失窃,丢失了不少重要的物件,此张纸条也被人盗走了。”

    何观基顿时僵住,显然不肯相信:“窃贼盗取财物这倒没有什么稀奇,只是为何要盗走一张无用的纸条。”

    “下官以为,这窃贼与绑匪一伙,一定是不愿字条上的字迹被人查对出来。”

    这样看来,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线索可查了。何观基感到失望。但还有最后的一线希望,那就是交赎金的事情。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明日下午应该是交赎金的最后期限了。”何观基眼睛盯着童仁亮。“对方说了赎金是多少,在哪里交钱了吗?”

    “说了。赎金是五十万。”童仁亮回答得干净利落。“交钱地点就在乐天布庄。”

    “这么多?”何观基有些吃惊。

    “这倒不是要紧事。”童仁亮的回答有点出乎意料。“看在被绑的人是状元亲身爹娘的份上,童某和州衙内的官员们都已经拿出自己的积蓄,筹齐了赎金。只是这交赎金的地方有些……”

    “何某知道。”何观基有些激动,既然绑匪只是为了钱财,赎金一交,自然就会放了李乐天夫妇。“乐天布庄地处闹市,拿人比较困难。但在李乐天放回来之前,还是不能用强,以免对方撕票。”

    又说:“明日何某跟你们一起去。”

    童仁亮没有回答。很奇怪何观基为何对此事这样上心。

    他究竟到台州来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