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那一剑的月明
一场长久的战争,不但要考验智慧和勇气,还要考验耐力,后者甚至更重要。 然而此时的楚连城,显然抛下了所谓耐力带来的累赘。 他拥有着悟灵境后期的实力,甚至已经触摸到悟灵境巅峰的瓶颈,本以为凭借着两人修为之间的鸿沟可以轻松取胜,未曾想到楚沐云竟然在一个月之间如同脱胎换骨一般与他周旋了这么许久,而且在与楚沐云交手时,他总会感到灵力涌动的错觉在无形之中仿佛约束着自己的攻势,这种隐隐的感觉让他很是不安。 为了减少暴露自己斗战术中的破绽,也为了保留一些实力应对之后的族比,他决心尽早填满这条横在金风玉露之间的天河障碍,了结这本不必要存在的挑战。 楚连城所有的心思与视线在那短暂的回眸中全被那道楚楚动人的身影占据,他看到了沐雨的关切与忧心,深深地看在了心底。 他知道,那般关怀所牵动的千丝万缕中,没有一丝情绪愁思是属于自己的,莫名的感觉隐隐在心底作痛。 然后他的视线再度落在了楚沐云身上,他带着无奈的决然,手中古青色的战枪骤然间被青色的洪流湮没,就像是一阵无形无向的风不经意地掀起巨浪狂潮。 “惊涛势!” 洪流中看不到战枪的轨迹,而他的身影就在所有人的瞩目中宛如一头冲破江堤的妖莽,那般充满着迫切的速度,甚至让得秋风的痕迹惊现在众人眼前。 风是没有痕迹的,若是有了参照,它同样变得可寻。 楚连城决绝的身影就是这一刻风的参照,风在他的身后欲追寻他的轨迹,而他在点点星光与繁奥的星图之中锁定着楚沐云的踪迹。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声势浩荡地一击,这是楚连城所修习的一部名为《枪十三势》的修级中阶斗战术,只凭“势”这一个字眼就可以想象得到,这部斗战术的核心关键就在于磅礴。 势的磅礴,也是杀气的磅礴! 悄然而立在族长身边的楚凤霞,眉头微微一皱,她似乎在讨厌斗战场之上占尽上风的家伙,对于一个没有修为的同宗兄弟,竟然认真到施展如此威力巨大的枪势,也着实心狠了些。 这根本不是认真,这是彻底地冰冷绝情。 “不错的惊涛势,这般实力倒也有资格参与青云令的选拔!”苗家的少年露出一双贪婪的眼神,那楚连城浩荡的枪势在他眼中仿佛燃起了火热,让他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楚沐云的身体犹如一叶孤帆漂泊在茫然无边际的沧海之心,深深陷入了那骤然掀起的浪卷之中,被无情的洪流向着海角天涯冲去,看上去再也没有找到来时路的可能。 冷眼望着楚沐云的狼狈之相,那素来对他怀恨在心的楚连宗露出讽刺的笑容:“废物就是废物,还真以为自己有资格作为大哥的对手。不过这弱得可怜的实力,还真比你的自尊心强得太多了……” 浪卷之中的楚沐云并没有失去理智,他也恐惧楚连城的手段,但他更恐惧以后再也看不到沐雨的笑容。他的人生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笑柄,他不想连自己都将余生当作笑柄。 守护的信念让他的理智更加的清晰,他借着威凜的势流将天机天璇天枢等七星呼吸间斗转了《倒步七星术》最后的九次。 在踏尽那最后一条星路之际,他仿佛看到了落日的最后一道残红被平静的江水吞噬,而在视线尽头的彼岸,有一轮清冷的月盘接连着天水,将天与海彼此连成了沐浴在清冷月辉中的一线,他知道出剑的时候到了。 “海上生明月!” 那星移了七七四十九次晦涩的步法变幻所积聚的剑势,在这一次的斩落下仿佛化作了明月永恒的光辉,虽没有万里长风吹度玉门关的壮阔,却带着无尽的苍茫倾泻人间。 几乎在每一次呼吸间,楚沐云的剑势都如同洒落在人间的月华数之不尽,仿佛他的剑刺向的并不是一个对手,而是令一轮明月。 “拍岸势!” 感觉到惊涛势所造成的洪流之内尽是洒落的皎洁月华,在那种永久之下自己几乎无所遁形。楚连城的惊涛之势猛然如同一座山岳般席卷倒立而下,那古朴青色的战枪散发着耀眼的枪芒,以一种强横之极的姿态聚势而暴涨,汹涌的洪流呼吸间便是聚成一柄横贯斗战场的惊悚巨枪,从空中破开如山般的惊涛之势赫然轰落。 而此刻,楚沐云最终的一剑,带着月明,与那惊涛拍岸的一枪,被绚烂光华湮没其中。 斗战术是术者一途中最玄妙的艺术,也是最血腥的与最优雅的合而为一。 所以在那几乎席卷了整个斗战场的洪流风势与满月光华之中,在所有人震撼的眼眸中,有一道在骄阳中映得鲜红的血光从绚烂中溅起。 血光冲散了所有的攻势,牵动了所有的心跳,那逐渐恢复平静的斗战场中,两道看起来很是疲惫的身影相对而立,脚下素来以坚硬著称的灰岩石也是经不住战斗所产生的破坏,衍生出一道道裂纹。 众人屏气凝神,急切地渴望知道胜负。 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将废物之名在外的楚沐云,当成了楚氏家族前三存在的真正的对手。要知道,二人的战果,理智中的他们是从来不用去想,也是从来不需要去想的一个不争的事实。 “楚连城的左肩在滴血!” 人群中的一声惊呼顿时引起一片哗然,楚氏家族年轻一辈前三的存在竟然败在了一个灵骨已废的少年手中?换做谁都难以接受这场结果! “什么?不可能!大哥绝对不会败在这个废物手中的!” 楚连宗双拳紧握,目露凶光,仅仅在一个月之前的事,那家族废物连自己的一招都接不住,怎么可能会让大哥受伤。 恐惧的望着楚连城左肩上滴落的鲜红血液,楚连宗难以接受这绝对的震撼,被一个废了七年的家伙超越,岂不是说明了自己连废物也不如? 那身姿绰约的楚凤玲更是如同打翻了百味瓶一样,各种苦涩与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混在一起,让她的俏鼻间感到一股酸楚,琉璃般的眸子中闪烁着丝丝涟漪。 想着自己这些年来对他态度由热情到冷淡的转变,甚至对他那不肯罢休,有心无意的纠缠都产生了厌烦,她抿了抿嘴角,这一刻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才是一直以来痴心妄想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