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大善小恶
被于吉点破秘密,张沽心中惊骇不言而喻,但还是强说道:“于道长何出此言?” 于吉笑了笑,走到门口,拉开房门,“今晚子时,南山山顶,小兄弟若是过来,老道自会告诉你。”说完出了医馆。 张沽急忙跑过去,街道上哪里还有半分于吉的影子,张沽把门关好坐下,心里忐忑,于吉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竟然看出了我已经活了四十年,难道真的成仙了?子时南山,必须去了。打定主意,张沽仍旧继续刚才写信,只不过心思却一直挂在于吉身上。 好不容易熬到了半夜,张沽避开张三几人,官兵认得张沽,知道他和郡守大人关系非常,而且还是现在吴郡的大恩人,听张沽说出城采药,也不多问,打开城门放张沽出去,还想几个官兵想去保护张沽安全,张沽笑着推辞了。 张沽是二更半出的城,好在今晚皓月当空,小路倒也能看清,向南走了约五里就看到一条蜿蜒幽深的上山小径,张沽提步沿路登山,南山说是山,但也不过是个大土包,大约两盏茶功夫就上了山顶。 山顶有处平台,张沽看没有于吉的影子便走上平台等待。抬头月明星稀,远处点点灯火,张沽还是第一次如此看这世的夜景,心中多了些宁静安谧。 “小兄弟倒是准时。”于吉声音在张沽身后响起。 人吓人吓死人,更何况于吉还不一定是人,张沽急忙转身,看于吉还是白天那副打扮,拄着藜杖,山顶风大,吹的道袍瑟瑟作响。 张沽抱拳,开门见山道:“于道长叫张沽来,有什么事要跟张沽说吗?” 于吉微笑从张沽身边掠过,走到平台边,望着天空,问道:“小兄弟信鬼神乎?” 张沽没想到于吉会问这个,想了想回答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孔圣尚且对鬼神敬而远之,张沽又怎敢不信。” 于吉仍旧抬头看天,再问:“信易经卜卦乎?” 张沽不明白于吉什么意思,还是回答道:“易经卜卦古已有之,传承至今,故不敢不信。” 于吉轻笑一声,再问道:“信星宿天运乎?” 张沽顿了顿,道:“星宿天运,玄奥精深,沽也只是听说,未曾见过。” 于吉转身,食指指天,笑道:“易经鬼神,不过人假手外物以谋天,这些你都信了,为何单单这天上之物却不信呢?” 张沽立在原地,哑口无言。 于吉似是回想,朗声道:“十五年前正月三十,老道正在琅琊宫观测天象,忽见紫微星陡然变暗,而一扫帚星突然出现划破天空,至南阳上空时却又凭空消失,而后紫微星恢复如常,其间不过三个呼吸,,凡扫帚星降世,必有大患老道随即卜卦,却发现卦象奇特,似是大凶却暗藏大吉。” 于吉转头双眼紧紧看着张沽,继续说道:“之后五年,天下多有天灾发生,若是常人自然认为这些天灾便是那扫帚星所为,但老道却知那些虽是天灾但却不是大害,而扫帚星既然不是天灾则必是人祸。” 张沽听于吉说的如此玄乎,心里有些发凉,于吉慢慢向张沽走来,声音低沉说道:“老道去了南阳,把五年前正月三十出生之人的八字全都算了一遍,却发现里面竟有一人八字奇特,老道卜算出这人竟有两个命相,且命相截然不同。”于吉走到张沽身前,张沽不自主的向后退,于吉亦步亦趋道:“其中一命相为出生当日便夭折,但另一命相却是破而后立,绝处逢生,而且已活了二十多年。” 山顶风大,颇为寒冷,但张沽听了于吉的话,额头竟渗出了汗水,看于吉步步紧逼,张沽强行止住后退的脚步,勉强笑道:“于道长说的可是张沽?” 于吉也停下,面容严肃,“不错,当时老道发现是你,便知你就是那扫帚星,本想出手结果了你,为民除害。却发现你父亲竟是张机,又认了华佗做义父,这两人都是大德之人,而且老道观你苦学医术,并未有害人之相,又再为你卜了一卦。” 张沽听于吉话里有转机,忙问道:“卦象如何?” 于吉转身不再看张沽,复又走向平台,缓缓道:“五年前你卦象有二,谁知五年后卦象仍是两个。” 张沽似乎忘了刚才于吉说要杀他,追问道:“哪两个?” 于吉左手一抖,变出一个账本似的东西,抬手飘向张沽,张沽伸手接住翻看,随即惊呼道:“这些是……!” 于吉没有理会张沽的惊讶,继续刚才的话,“一个命相是天妒罗刹,将来必为祸人间,另一个却是清世妙手,老道不忍错杀,便暗中派人监视你,后来陆续选了几个资质极好却天生命苦的孩子送到你家收养,想看你如何对待这些孩子。” 张沽越听越惊:“你说阿大他们是你派人送来的?”
于吉点头,“包括后来张大他们的功夫也是我暗中教人传授的,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张沽没想到活到现在自己竟然一直被人监视,性命一直受人掌控,顿时转惊为怒,奋力把簿子甩了过去,伸手取出折扇,打开暗格,取出小刀,冲于吉怒吼道:“你是说我活到现在都是拜你所赐,我应该谢你没有杀我!” 于吉伸手接住,把簿子抛向空中,簿子空中起火,转瞬化为灰烬,于吉轻声叹道:“老道派人记录你生平所为也是无奈,你本不是我世人,你所做任意一件事都可能影响万人,老道也是无法。” 身为外科医生,时刻要保持冷静,控制情绪,张沽听到于吉的话,猛然想起,自己本就不是这东汉的人,自己其实是个外来者,怒气也就少了许多,把小刀放回折扇,颓然坐下,笑声有些凄凉,道:“那如今于道长把我叫来和盘托出是为了什么,烧了那簿子,是因为要杀张沽,已经无需再记了吗?” 于吉摇头:“你小时用功学医,年纪轻轻一身医术不输于张机,而且在南阳为穷人治病分文不取,老道一直认为你是大善,但后来你在颍川书院行为虽然放浪,但也没有作恶,及至前不久徐庶受难,你再到颍川,派张五暗杀柴姓一家,见你连小二都不放过,老道险些出手取你性命,但老道还是要再看看你后面又会做什么,见你四处开设医馆,到建业听说吴郡瘟疫横行,毅然前来治病,救了吴郡百姓。你绝非大jian大恶之人,但却做事狠辣,老道思前想后,对你只有六字,‘拥大善,存小恶’。” 张沽哂笑道:“小恶不存,大善难求,黄巾起事,张沽在颍川医人时就知道乱世无恶难活,也从那天开始,张沽就已经开始医治自己的善,如今能得到于道长这六个字,张沽自医已成。” 于吉点头叹道:“你既非大jian大恶之人,那簿子已经无用,以后也不会再窥伺你的生活。” 张沽听了扯起嘴角,哼笑道:“如此,张沽谢于道长仁心。” 于吉叹口气道:“老道本可暗自收回,你也永远不必知道这些,只是此事确实是老道有错,老道在此赔礼了。”于吉说完,俯身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