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当可封侯
最终秦毅还是老老实实的挪开了些，要不然真担心自己的手叛变，不受自己指挥的瞎动作起来，那可就真是十足的找死了。 却也纳闷不已，你说这武媚娘，这会儿差不多该五十的人了吧，怎么保养得这么好？眼角只有淡淡的一点纹路，面容红润，肌肤细腻而又有弹性。这要是在后世，那绝对是金牌护肤保养的广告代言人！ 这武媚娘青春常驻并非胡言乱语。史书上明文记载，她哪怕在二十年之后，位至女皇陛下，可仍旧显得青春美艳，与子女们在一起，甚至让人分不出长幼来。这可不是什么野史的记载，而是堂而皇之出现在正史之中的事实。这会儿那就更加显得年轻了，怪不得秦毅第一次见她，直接把她归于极品御姐的范畴了。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研究女子保养秘籍的时候，还是赶紧说点别的，掩饰自己方才无心犯下的不敬大罪，去除尴尬气氛为妙。就在这时，吴内侍去而复返，凑近了小声禀告娘娘： “太中大夫明崇俨求见娘娘。说是娘娘近日睡眠不佳，他炼制了丹药。” “炼了丹药？嗯，知道了。” 啊？那见还是不见啊？吴内侍没得到准信，也不知该不该离开。 平日里这位太中大夫明崇俨还是极得娘娘赏识的，常常借神道论天下，据娘娘言还是有些才干的。特别是他善道法巫术，御医都没招了，唯有他能缓减陛下的头疼之症，陛下对他就更是信赖有加，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怎么还在这儿？哦，你让明崇俨回去，好生看顾着陛下就是了。”武媚娘有些不耐烦。吴内侍得了话赶紧的退下了。 “娘娘不见我？”明崇俨有些诧异，心头颇为不快。自己对娘娘是有些心思的，眼看娘娘对自己越来越和善信任，自觉只要再接再厉，便成功不远了，怎地忽然连见都不见了？ “吴内侍，娘娘此刻在……？” “娘娘正召见秦郎将说话呢，让太中大夫去看顾着陛下。” “秦郎将？就是昨日校场胜了吐蕃的那个秦毅？” “正是。明大夫还是先去陛下那边看看吧。” 明崇俨心头恼恨，这秦毅他是听说了的，昨日先大胜吐蕃，晚间又连出六首精妙诗词，震惊四座。据说还是个样貌出众的十八岁少年，此刻一听娘娘正与他单独相处，登时心中就不是个滋味，感受到了威胁，一股妒火瞬间涌起。怒哼了一声，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他哪里知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自从娘娘与秦毅接触，畅谈天下之后，他之前的那些自以为得意的策论，就被娘娘打上了空谈不实的印章，再也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了。 秦毅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个敌人，此刻正在找话题化解尴尬呢。 “咳咳……那个……小子……小臣方才说的，那什么‘五年计划、目标管理、绩效考核’什么的的确不是信口胡言，而是实在是牵连面太广。以现在我大唐的条件实施起来却是困难重重，非但不能收到效果，反而会带来混乱和抵触。” 听得他又自称小臣，武媚娘心中发笑。 这小子，居然还知道怕了，以为你当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呢。可听他自称为臣，不知怎的心中反而有些失望。 “什么小臣不小臣的，你位居正五品上，如今也算高位的大臣了。……臣臣臣的，听得厌烦！你口口声声大唐条件不具备，倒好像你还对治国之道颇有见地一般，看把你能的，嘴上的毛都没长齐呢！” “咳咳……”秦毅一脑门的黑线，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嘴唇，上面刚冒出不太浓密，柔软清淡的胡须。 “额……小……咳咳。夫人，这治理国家，不是信口而言的。夫人以为，治理国家当以何为重？” “呵呵，这还反过来考校起我来了？治理国家，自然首在用人，用人唯贤，以贤能治理国家，自然国家兴盛。” 秦毅摇头叹息，话虽不错，但这还是空泛了些。就好像古人说某将军力大，就是‘力大无穷、力拔千斤’无穷？怎么可能？千斤？后世里奥运会重量级举重冠军才举起多重的杠铃来？你谁来拔千斤给我看一看。治政也是，总是习惯模糊其词，没有量化标准，缺少可行性研究、缺少建立在具体数据上的计划、缺少施行所需严谨的步骤、细则。 “怎么，这也不对了？呵呵，你倒是给我说出个道道来，否则非得好好惩治一下你，省得你不知天高地厚。……嗯，就去了你的职，滚回去酿你的酒去吧~！” “啊？不要啊，我这混个官当当，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将出来了。不因言获罪，怎能说去救去了呢？”秦毅麻爪了。这要是说的入不了她的耳，岂不是这单买卖就亏死了！ 后面婉儿听得‘噗……’的一声没忍住，笔尖在纸面上画了个墨团，听武媚娘不悦的‘哼’了一声，心头一惊，赶紧掩口换了一张纸。 ”你少废话！再不说现在就叫人来打你板子！” “是是，说，说还不成吗。其实我以为，吏治考评，所为何来？不过是为了选干吏能臣，裁汰庸腐。那么选能去庸又是为何？其实就是为了治理国家能够更合理、更有效。那么治理国家究竟应该从哪些方面入手，我们究竟需要哪些方面的贤能呢？ 以小子之见，治理国家，无农不稳、无法不治、无文不昌、无武不强、无商不富。因此大的方向来说，不外下面几个方面：其一为善民生以固国本。其二为严律法以肃纲纪。其三，强武备以振国威。四，兴科举以健朝纲。其五为重工商以富国体，其六为重文教以盛国风。” 武媚娘点头嘉许。 “所言不错，倒也不是信口胡诌，不过也是老生常谈罢了。……有什么别吞吞吐吐的，都倒出来罢！” 真是奇了怪了，别人有了什么自以为然的策也好，论也罢，那个不是紧巴巴急不可耐的呈现上来以求圣览，图个策论治天下，青史留名，就这小子明明肚子里有货，偏偏老藏着掖着的，不是饮醉了酒还不会往外倒呢。 “嗯，确实如此。但这六个方面，每一方到底应从哪些方面入手？有些什么具体内容呢？”一看武媚娘又瞪眼睛，秦毅赶紧接着道： “其实这都是小子瞎捉摸的，要是说的不对，夫人可不能真的把我赶回去酿酒去了……啊，这就说，这就说！ 以第一方面，善民生以固国本而言，第一即为轻赋役以养民。这在夫人前年的建言十二事中已有涉及，但却有些片面，尚且不够。” “呵呵，好呀，你倒说说，为何片面，欠缺什么。” 你说的出来最好，那说明我确是没看错人。说不出来，或者没有道理，少不得要教训教训你，省得你整日胆大包天！ “轻赋役自然是体恤百姓之举，但是必然就相应的减少了国家税收。那么是不是国家税收就不重要了呢？当然不是。大唐之大，四宇八荒，每年总有灾民需要赈济吧？总有边陲将士需要刀剑甲胄，粮草抚恤吧？尚有许多需要国家出资的工程项目，比如修驰道、兴水利、固城防什么的，钱粮只患不足。那么小子说的片面，就是应当同时顾及到国家所需。” “废话！你倒是说说，怎样同时兼顾国家所需！” “这就涉及到下面的第二点，重农事以活民。兴水利、组织开垦荒地以应均田之不足。自我朝开国以来数十载，人口由百余万户增加到了现在的超过四百万户，施行均田制，原有田亩已捉襟见肘。即便目下还可支撑着，那么再过数十载呢？人口按照这个速度再翻个近三倍，到时候上千万户哪儿来的田地授田？没田地吃什么？没吃的会怎么样，这个想必不用小子多说，娘娘自然比我更清楚。……” “啊！……”武媚娘差点没惊得跳起来！ 这样一个简单的数字，隐藏在后面的问题，自己居然从来没留意过！不仅自己，满朝大臣这么多年来，居然也没人提起来过！ 其实不仅古人往往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就是后世里，中国到什么时候才被人口的压力弄得喘不过气来，被土地和资源的匮乏逼迫的不得不实行计划生育？唐朝从李渊建国时的一百八十万户，到唐玄宗时候九百多万户，其间不过用了一百三十二年！ 而到玄宗时，均田制已经失去了支撑下去的基础——国家没田了，拿什么来授田？这也就导致了府兵制度的崩坏。从而不得不采用募兵制，而募兵制度直接导致了藩镇军事力量的迅速强化，与之对应的是中央的军事力量衰弱。于是，安史之乱，有了其发生的军事方面的条件。 至于没吃的能怎么样，这还用说嘛！上千万户，数千万百姓，但有几分之一没吃的，就免不了是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改朝换代！ 秦毅见成功的吓住了娘娘，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也是松了一口气。接着道： “除此之外，千百年来，历朝历代都口中声言农事之重，却从没有真正的给予足够的重视。为何不开农学，专研桑梓田亩之事。现如今治理田亩，极少数人还是拿着数百年前的《齐民要术》为指导，而大都数农夫只是依靠自己的经验。就算齐民要术，也只是一人之力收集整理以往经验而来。何不开农学，集中一些有经验的人力，整理以往经验，研究更好的办法，哪怕有一点点收获，都足可大大缓解人口增长带来的田地压力，令我大唐万千百姓受益。娘娘也知道，去年小子一个治理桑患的法子，令得国家和多少桑农受益？农为国之根本，无农不稳！” 秦毅一口气说了许多，抬起桌上的被子饮了一口润润嗓子……嗯，冰镇过的葡萄酿，酸甜冰凉，极为爽口，一口下肚，舒服的吐了一口气。身后的小宫女赶紧过来又给斟慢了一杯。 武媚娘却没有饮，只皱着眉头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消化着秦毅方才的言论。 农学？自古以来，学堂书院，那不都是文人士子学习研究史籍经典的崇高之所吗，何曾有人想到，并敢于将农事提到这个高度？可是……这样做的话，其好处是显而易见的，特别是朝廷必将因此获益！ “嗯，想法虽好，须得慎重，得召集北门学士们好好思量一下，怎生巧立名目，不至于刺激了那些文人士大夫的神经，否则一不小心，好心反倒会招来天下文人士子的反对抵触，若是那样，倒宁可暂缓，徐徐图之。” 秦毅一愣，心中一惊。是啊，自己可没想到这一茬，要是就那么大刺刺的办个农学院，搞不好真的要惹得那些个狗屁文人士子们群起而攻之，搞不好就砸锅了。心中不由得羞惭，对武媚娘颇为敬佩。 “夫人之虑甚是，是小子考虑不周，幸得夫人心思缜密，不然倒要闹出麻烦来了。不过此事若是能成，当对我大唐有大利。小子在越州曾于湖州一众子弟打过一个赌，赌得是……” “啊，我知道。赌的是你家的千亩田地，亩产所出达到两石五斗。三郎，你当真有把握？” 秦毅一愣，没想到天后居然也知道。不过人家是天后，知道倒也没什么稀奇。 “那是自然，小子有十足把握！马上七月初了，再有一月，自然会有结果。夫人你想，这仅仅是小子一人冥思苦想的结果，亩产就至少增加一石，若是组织一批有经验的人，群策群力，其研究成果还怕少吗？这样的投入，难道不值得吗？” 嗯，值得一试，要办，而且得抓紧办！ 哎呀，真没想到，小家伙这是抖出真材实料来了！仅此一点，足以看得出，这是用过心思的，没经过认真思考，怎能想得出这‘农学’这样的招数来。 武媚娘对秦毅后面的越发期待起来。心中暗暗的道： “若真的稻米亩产大增，你之功绩，当可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