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亏欠

    “你是不是对她要求太过了，记得我们以前可没有这般苛刻对你。”

    一位长老看着幽莲精神萎靡地行出大殿，有些不忍，便对嬛绫师太道。

    嬛绫师太笑了笑，不太在意道：“长老不必担心，莲儿性情跳脱，过一阵就没事了。她也该受点磨炼了，总不能一直闷在妙音峰里罢？世道这么乱，她再不勤奋些，后面怎么应对险难？”

    另一位长老哼了声，白眼道：“都在夕云内，我倒是不担心那妮子会受到真正的伤害，只是你这般做，不知是给谁看？最近你跟玄阳主座走得太近了！”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最近不是常有传言，青木修为大落。玄阳常年掌管夕云刑法，宛若守护者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恐怕掌门位移的言论并不是空xue来风。”

    “玄阳师兄，他不是这种人。”

    “他是不想成为这种人，但若形势所迫，他只怕也不得不那么做。蓝逸飞被囚在混元门，此事早已引起绝天峰的群情激愤，再不给个交代，莫说是凝聚力，怕是这一脉都要成为空壳。你觉得，这种形势下，玄阳会做什么？”

    嬛绫师太美眸仿佛有荧光流转，美艳的面容忽然笑容展开，她道：“玄阳师兄如若成为掌门，我站在他那一边。”

    ……

    齐天峰，冷风刺骨，草木枯凋。

    正天殿内议事完毕，青木真人微笑道：“嬛绫师妹，听说你门下有名弟子打算将七大主峰一一打过去？”

    “我妙音峰和掌门师兄不一样，门下弟子一个个太长时间只知道吹笛弄萧，是时候让她们磨砺一番了。”

    青木真人点点头，手摇拨杯盖，被子与杯盖碰出小小的叮当声，热气袅袅，他抿了一口桌上香茗，放下，目光扫视过殿下的众师弟妹。

    锁星峰主座落尘见大家都不说话，便道：“这般也好。掌门师兄，我倒是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但说无妨。”

    除了玄阳低眉沉思，其他人全将视线转向身材略胖的落尘，落尘笑道：“既然我夕云的比试大会因雪神山的群英会被耽搁了，但传统却是丢不得。”

    闻言，众人包括分心倾听的玄阳也是点点头，表示赞同。

    落尘的意见得到大家认可，心下也是颇为高兴，继续道：”因此，我提议五日后简单举行一次比试大会，而后从中挑选几位弟子下山磨炼。嬛绫师妹，这总该满足你那弟子的心愿了罢？“

    落尘言罢，嬛绫师太笑颜逐开，倒是也没表示什么。

    “那就这样罢，此事既然是落尘师弟你提出来，那此次比试大会便由你来主持了，地点也还是在你锁星峰好了。”青木真人一锤定音。

    “可是。”七剑峰主座聂无痕小小纠结，他算是比较守旧，不愿规矩被打破：“之前是决定在齐天峰举行的。”

    一直没表示的苍月主座此时站出来呵呵笑道：“师兄，你也真是的。这有什么纠结的，我夕云境内，在哪里举办不是一样呢？况且此事是落尘师弟提出来的，如若他不说兴许都没有呢。再说，在锁星峰举办，指不定弟子们新鲜感强些，大会也是比较热闹。”

    这下，殿内都没什么异议了。

    玄阳起身，朝殿上主座位置的青木真人简单地遥遥行了一退礼：“比试大会玄阳没有异议，全由你们来cao办罢。我还有一些事情，先走了。”

    “玄阳师弟，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与混元门门主单独见面为好。有些传言对师弟极为不利。”

    听着青木真人的声音悠悠响起，殿内气氛微妙，也没人说话，倒是嬛绫师太轻抿嘴唇望着身体蓦然僵住的玄阳真人欲言又止。

    “呵……”

    到现今，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掌门便可以束缚一切么？到底是谁欠了谁？

    玄阳轻笑一声，重新恢复平日不苟言笑的姿态，身子笔直，直视青木真人道：“我没有坏夕云祖师定下的任何规矩，掌门师兄未免管得太宽了。我等下会上混元门看一看我那不孝的弟子，上百年岁月过来，我倒要看看谁要拦我！”

    “啪！”却是青木真人手掌拍在一旁的扶手的声响。

    “好了好了，怎么好端端就吵起来了呢？”苍月赶紧站起来做和事佬，担心事情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一个是权威深重的掌门，一个是掌管刑法的主座，静静对视。

    多少年过去，以为早已淡化甚至消失的东西原来仍旧存在，在那名弟子被囚禁之后，逐渐恢复尖锐，仿佛再过一点，那狰狞的面目就会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两个男子，争斗了前半辈子，后面只怕愈演愈烈，何时会善终？这也许会决定整个夕云的走向。

    苏凝师太起身，对玄阳真人道：“玄阳师兄未免太放肆了。”

    玄阳真人冷笑，转身，背对着众人：“我不觉得对不起你们什么，青木，我有亏欠你什么吗？”

    他道袍无风自动，迈步离开。嬛绫师太内心轻声叹息，也起身跟随，头也不回走出大殿。

    青木真人银丝长发飘动，凝视那两个离去的身影，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无力感，但渐渐，目光又逐渐坚定。

    在众人都离去后，他独自一人进入齐天峰祠堂，这虽然不是夕云历代祖师真正意义上的祖祠，也有他们的画像牌位。

    三根白蜡常年不灭，大紫香烛被点燃，慎重插入灰烬几乎填满的雕刻云纹的黄瓷烛台。

    “夕云祖师在上，青木誓言不变，必让我夕云辉光煜煜，荣光不灭。”

    ***

    玄阳御空疾驰，脚下云海翻腾，旁边紧跟着的是面容娇艳的嬛绫师太。

    “你跟过来做什么？”

    “闲来无事，来看看师兄你怎么解决。”

    玄阳别过头淡淡看她一眼，不说话了，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青木师兄也许也有一点为你着想的心思，玄阳师兄没必要把气氛弄得那么难看吧，就是你这般性子，才一直得不到谅解。”

    “这算是劝导还是教训？”玄阳沉默一下，无声笑了一下，颇有点释然的模样，道：“我知道，出了那等事情，绝天峰一脉主座还来混元门，在外界看来定是以夕云的名头来欺压小门派。对我名声或是夕云均百害无一利。但是我不能不管逸飞，你知道他这个大师兄在绝天峰弟子心目中多重要，你也知道人心涣散会是多大严重的结果。孰轻孰重，我不需要你们谁来提醒，从来都是如此。”

    嬛绫师太嗯一声。

    两人并行，风无形云无相，明媚的阳光照耀下，阴影不断往他们身后倒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