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传说（二）
丹青笔墨难绘无常世事，妙语珠言何说百战轮回。 昔日的荣光，被断送在永无休止的岁月长河里，那些奋战不羁的身影，燃烧灵魂、崩碎躯体也誓不罢休，而今却永眠于望不尽的黑暗，广为流传的神迹也被咀嚼成残渣，从此蛰伏在一张张残破的壁画中。 “你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孤魂野鬼般游荡在这个人间啊……” 沈半仙举着燃烧的火把，仔仔细细凝望过每一张红云壁画，怔怔出神，沉声沙哑。 小玲吓了一跳，如看到鬼一般，尖声道：“爷爷你说什么！你、你别胡说八道，我听着心底瘆得慌。” 沈半仙悚然一惊，深深呼吸，神态回归自然，良久的沉寂化作一声长叹，随口胡诌：“没事，只是看着仙神辉煌的古迹，有些伤感罢了，传说万古不灭的仙神尚且陨落，我等脆弱的凡人之躯又是何等的可悲。窥探不得永生秘密，天灾人祸便可轻易夺走了我等的性命，说到底真是这冥冥天道中最傀儡的棋子。” “你担心个什么劲，这是你有资格担心的？你修为如此低弱，跟永生天道沾得上边吗？”听完沈半仙神神鬼鬼的絮叨，小玲闭眼又轻松睁开，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放心下来，这无厘头的爷爷才是她所熟悉的。 稍过了会儿，小玲又眯眼疑惑重重地问道：“爷爷，你怎么这般确定，这就是神迹的记载啊？” 闻言，沈半仙仰首挺胸，左手后负，右手则徐缓地掐住胡须，无比神气：“天机不可泄露哉。” 小玲黑暗中皱着琼鼻，问道：“那你为什么说残存的仙神躲起来是被杀怕了呢？” “神界本是和平的，那个久远的年代，人魔妖神佛、洪荒异种互通共存。人魔妖三族通过修炼，夺天地造化，飞升神界，螓至永生不死之境，即为现在人们所膜拜不已的神佛。” “然而野心无处不在，有一个强大的古神，他发现了神之所以难以寸进的秘密，是因为飞升的人们越来越多，神界的‘源’被分了太多，难以汲取。于是妄图斩断神界与凡间的联系，让凡间的三族止步不前，最大限度地掠夺神界的天地之源。” 沈半仙沉吟下来，不说话了。 “后来呢，后来呢！”小玲气恼地瞪了爷爷，怪他吊自己的胃口，却还是追问上去。 “后来……他几乎成功了。” “几乎？” 沈半仙嗯一声，手缓缓抚摸上壁画，颇有追忆的意味：“他疯狂夺取‘源’，真的一跃超过同等的对手，成为最强大的神……” “那他岂不是在神界称王称帝了。”小玲捂住嘴巴，灵动的眼眸张得老大。 “哼哼，是啊，他确实是自称神帝了，量身打造了一把所谓的王座。”沈半仙声音微妙，似是讥诮：“可惜他小看了那几个疯狂的对手。百般算计仍是徒做他人嫁衣。” …… “爷爷，回去你要好好告诉我，现在我们先离开好不好，我感觉有点难受了。”小玲听得入迷，但是肠胃的阵阵犯呕还是提醒了她，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明月谷本就不适合外界的人长久呆着，更何况是这暗不见底的地脉深处，沈半仙轻叹。 他微微抬起手，浮光旋绕，竟是慢慢自主侵入了小玲的小脑袋里，而小玲本人身体的不适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爷爷。” “嗯？”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给人的感觉是修为道行很弱的模样，应该不太可能降低身体衰弱的速度，可是从我记事起，你的模样似乎都没有改变过呢。”小玲不是笨蛋，精通相术一学，智慧远胜大多数修仙者，有些事情总能自己看出端倪，长久装成懵懵懂懂也是怪累的。 *********** 中州，楚氏大院。 夜深人静，繁星点点汇成明亮闪耀的银河，然而那明亮的光芒却不足以倾泄到人间的众多角落，只在上方点缀着，辉煌地寂寞着。 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一条细缝，继而细缝慢慢撑大，一张娇俏的少女面容首先探了出来，聚精会神听了几秒钟，又左右打量了一番，见无人前来，才嘻嘻自鸣得意笑出口来。 “唔”少女猛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嚣张大意，连忙自己捂住自己嘴巴，迅速蹿出房门，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关上。 在她关起的房间里，一张大红罗帐的软塌由五尺长四尺宽的沉香木精心雕琢构成，青梅香枕与玉带罗衾在侧，豪华富贵自是不用言语，可软塌之上偏偏晕躺着一个模样中规中矩的女子，女子身上的衣服也明显是属于望族服饰。 “哼，想关住本小姐，笑话！连侍女的衣服都换上，看你们谁还能挡住我。”屋外的少女，趾高气扬的走了几步，又极为不忿停下，朝某个方向做了个大大的鬼脸，这才高高兴兴地继续往外边跑去。 “楚惜彤！你要去哪里？” 身后一记淡淡的话音传过来，少女嘴角抽搐一下，瞬间回归平静，笑容满面回过身，盈盈碎步行向气质非凡的中年男子，笑道：“族长，小姐在闺房里睡得正沉呢！” “哼！” 楚玉冷哼，伸手，在少女的“呀”声中扯下一张质地完美的面具：“早就说过，别在你爹爹面前摆弄这种雕虫小技，太幼稚。就你这没大没小的气质，走路姿势连一个侍女都比你淑女。”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我出去嘛！我还是不是你女儿啊，整天把我关在这里，连只小鸟儿都比我自由。”楚惜彤越说越委屈，眸子水雾弥漫，说来就来，眼泪啪啪就开始往下掉。 刚开始，楚玉还能保持身为一个父亲的威严，可看到女儿哭的稀里哗啦，都蹲到地上了。 他一排额头，头痛不已，忙道：“好好好，我让你出去走走还不行？也不看看你之前任性跑去东荒，让你娘有多担心！” “谢谢爹爹！”楚惜彤脸颊留着残泪，但已是笑逐颜开，看起来可爱至极：“那我去了啊。” “等等。” “怎么了？”楚惜彤骤然停步，疑惑回望。 “你最近一段时间不能去找皇邪，就算他来找你，你也要及时通知爹爹，不可私自接待。他最近修炼功法出了点问题，心志也在天人交战的时刻，可能会误伤了你。” 楚玉背过身，一步步沿着来时的路走去。 楚惜彤朱唇微启，愣愣看向上方繁星耀目的夜空，那照不亮的黑暗空间竟隐隐有些狰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