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交代
“你要去救那些人么？可你现在如何敌得过？” 白兰拽住男子的衣襟，彷徨不安，仿佛一个松手就会失去似的。 她知道，他一旦决定的事，若非真心决定改变，终归还是会踏上原来的路。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并非敌得过敌不过的关系，还未搞清来龙去脉之时，见到了空大哥那般崩溃的模样，我便决心帮他了，不顾一切帮他。那刻，还是觉着事情可分轻重缓急，即便要帮也没必要急于一时，可当那些真实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却觉得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凌蝎眼眸柔情似水，倒映着白兰皎好的容颜，道：“我以前算是有些自怜，虽未到怨天尤人的地步，但一丝悲愤总是少不了，觉得自己为何过得比他人艰难，往往得不到回答。可现在却真正觉得，没有得到回答的必要了，因为有太多人比我更苦悲。我不是要当什么济世的大人物，只是事情既然碰到了，总得去尽力解决了才能舒心。” 他缓缓抽出天殇，每握紧一分，都恍若有几多沸腾的怒火要透过那薄薄的刃口冲进自己跳跃着的心脏。 “你们夕云的掌门不是说过了，他聚集各大门派前去营救的，就不能依靠他们么？你一个人是战不胜的！我不能让你去白白送死！”白兰情绪激动，不由自主拔高了声音，同为女子，她如何不希望那些可悲之人得到解脱，可要闯进天欲宫后台，比登天还难。 “等不及的，他们企图残害那些女子的性命以祭炼邪物，早已到了最后关头……白日里也正是因为看出了这点，大师兄和宁浩天才会急不可耐要欺骗掌门，要偷摸前去，可惜被识破了。” 凌蝎顿了顿，继续道：“你放心罢，我不会死的。此番前去不可能与天欲宫硬拼，力量不足我亦自知，但是我要让他们感到恐惧，阻止他们，拖延到掌门行动实施。” 他这么说，可真到紧要关头只怕又是另一番选择了…… 白兰喃喃着，心乱如麻，为他处理好伤口，便起身做些晚食，掌勺执碗间，全是心不在焉，几次更是险些摔碎瓢盆。 精美而热气腾腾的饭菜泛冒着香气，诱人眼鼻，白兰做了出来却根本没有心思去食用。 倒是凌蝎不知出自什么心理，啖rou夹菜，吃速极快，狼吞虎咽。不多时，桌上的饭菜便已是狼藉一片。 “还饿么？我可以再去做。”白兰痴痴呆呆说着，现在她心底纠结矛盾，竟是天真地想着用这种幼稚的事情挽留住男子。 可说着说着，泪水不禁又弥漫了出来，今夜算是她此生的劫数了，她从来都是淡定随和，哪里会像今晚这般一次次落泪着相呢？ 究竟从何时改变了呢？担忧、焦急、彷徨、欢喜欣然，种种思绪，都随着眼前的男子起伏跌宕，泪眼朦胧中，仿佛遥远的过去与未知的将来渐渐模糊起来，她竟是抓不住一点可以依靠的着力浮木。 如果他愿意的话，自己都是愿意的罢，随他而行，哪怕刀山火海、深渊炼狱…… “这一次，我要跟你————” “我要走了。”凌蝎收拾一下碗筷，拾起天殇便起身来。 他心绪纷乱，白兰不确定他是否听到自己方才的话儿，好似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但总归是粗鲁打断了自己的声音。她犹豫着，要将未竟的言语说完，可在此时，却听得凌蝎低声开口了。 “我没将青儿带来紫云峰，也庆幸没有带她前来，不然绝对会跟我闹腾一番的。其实——” “她会闹腾，我便不会了么？你是不是觉着我脾气好，不会拒绝你的要求，便可劲地欺负……”白兰还在掉着眼泪，悲伤的情绪似决堤的洪流，她哽咽着，说出的话也亦是断断续续。 背光的阴影里，白兰看不透澈凌蝎此刻的表情，只看见他走过来，伸手抱住了她，静默无言。 在男子温暖的胸怀中抬起头，她捂住口鼻，泣不成声。 “你知道么，刚才我吃着你做的饭菜，忽而便有了回到年幼时期的一些感觉。并非是怀念，那些痛苦孤单的回忆也没什么好怀念的。”凌蝎静静说着，语气却夹了微不可闻的瑟缩之感：“只是会想着从前，怀念的不是那个时候的其他人，只是想着那段年幼的时光，想着当时手足无力、懦弱的自己。” “如果是那时的自己，对现在所遇之事，会如何面对呢？终于也是有了真相，无力的时候，年幼的时候，自己可以大哭大闹、打滚、怨天尤人，把所有希望寄托于未来，遇到不公之事自然便有了推诿的借口。可现在却不行了，人总是在改变，于现在的我而言，那群女子……即便没有了空大的拜托，我见到了也不能视若无睹。” …… 月华洒下一片片银芒，夜凉如水。 “你要是能得到应允，便上绝天峰我的小屋那儿，接青儿与你住一块儿来，相互有个照应也好。你若是不去，她想必也会前来寻我，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但是你切莫让她跑去东荒……”凌蝎停顿下来，想了几瞬，道：“你与她说，她若是跑去东荒被抓到，我便是死也不瞑目的。” 费了好大的气劲才稍稍安抚下白兰，凌蝎走出屋子，白兰一路相送到了前院。 叶影娑婆，竹林幽静，阵阵冷风席卷而过，撩起飒飒一片片声响。 白兰哭过的眼眶犹是通红，她无可奈何，认命一般抓住凌蝎的手腕，抿着嘴唇。 “不必担心了，我说过，我不会死的。娘亲尚在寻我，你和月月、青儿，有太多放心不下的事情。” “你切记要戴着这枚我的本命扳指，它与我气运脉门紧密相连，我能感知你的情况。若是出了事情，我也好寻人去帮你。”白兰盯着他，嘱咐他道。 凌蝎微偏头，想起自己与了空在洛城时，自己有次昏沉的危险时刻，当时似乎扳指确实是起了一些作用……罢了，他重重点头。 背对过女子，青虹掠影身法施展，如鱼贯出。凌蝎不敢转身回望一眼，怕停留一刻便再没了离开的勇气。 “师父，弟子向来都是淡看功法要诀，不愿与师姐她们起争端，但从现在起为了他，兰儿也要争一把了……”白兰从袖中抽出一枚古朴的玉佩，浮光闪现，赫然出现一本封面残破的法诀与一张古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