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活着
寂静后堂，热闹人群散去前点起的一上好炉香仍袅袅升腾，沿着笔直的轨迹一直上升，戳到屋顶便是停滞不前。 时间流逝，黎明到正午，再自正午蔓延到夕霞纷披的傍晚。 落日余晖顺着打开房门的方形空间散落进来，微弱光芒一尺一尺地，从凌蝎平放的双腿慢慢爬上他的面颊。 屋内一切好似静止了一般，便连浮腾腾的炉香烟气，都无法随他自己的呼吸而被搅动。 “了空大哥，你知道我会帮的，不是么？” 凌蝎回头瞥了一眼了空眼角的泪滴，随后又转了回来，轻声道。 从昨日到现在，他没有一刻合眼，加之种种复杂的思虑，身心疲倦几乎到了极限。 “你太善良，连做梦也是受苦。我虽是懂得一些秘法，却也不能传达自己的想法给你，让你安心。从来都是笨嘴拙舌，要我真说出个所以然，想必也无法说得清，但是我会让尽力让她们好起来的，生命这种东西，活着便有希望，你相信我么？” “这些娘亲没有教过我，皆是我自己所想。但自出谷以来，一直被你们拯救，现在也该是我做点什么了。你们佛门不是言说，除恶即是为善。所以你便安心着罢，肮脏的事情便由我来做，哪怕成魔入邪，你所相信的凌兄弟定要将那些畜生埋入黄泉的，禽兽便应有禽兽的死法……” 凌蝎缓缓撑起身躯，帮了空捏紧被褥，走出了房门，向白兰的居所而去。 他白日里跟白兰说，稍过一会儿便会过去，一拖再拖，延迟到此时，凌蝎猜想她想必会有些担心自己。 …… “白兰，你知道么，听说那个被救回的和尚经历的事情可生得是可怕，简直人间炼狱呢！” 竹屋前，两名妙龄少女坐在结实的木椅，纤手轻轻托着精致可人的下巴，向白兰透露出了空的信息。 一传十十传百，所谓事传千里便是这种了。 白兰上绝天峰的日子并不久远，便是现在说来，她心里还是是不是会感到空落落的陌生。 但幸在她接人待物都和和气气，气质娴静，短短几日，其好脾气便很快传开出了名。夕云乃修仙大派，其资源更是为世间各派所艳羡，而紫云和妙音峰在夕云上是只收女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夕云的“掌上明珠”，故此运送上来的资源物品，只要于修仙一途不太重要，也多是照顾这两脉。 这些自然只是闲谈，但总的来说，白兰在紫云上的生活确实是丰衣足食，不忧饱暖。苏凝主座吩咐下边，多关照白兰一些，于是时不时便会有人送五谷米粮前来，甚至灵芝仙草也会送一点。 白兰并不是紫云峰弟子，也未与女弟子们一同在修炼场修炼，大部分是独自在自己的前院领悟修行，若是小月月觉着枯燥烦闷，她才带着月月去围观紫云峰女弟子们斗法寻乐，或者帮月月和紫云峰带上来的根骨上佳建立友谊什么的。 闲适之间，则弄些冷热皆宜的小吃糕点给自己和小月月吃，其中自然也有送人的时候。 总言之，她尽力适应着紫云峰上的生活，也就慢慢习惯了，还和几个女弟子相谈甚欢，性子颇为投好。 “是啊，小雨说得没错，天欲宫之人真的是丧尽天良，可恨我学艺不精，修为低微，不然早忍不住闯上东荒将那帮恶徒斩杀了。” 说话的女子名为舒香，白兰平日里都称为小香，面目并算不得艳丽，但也是清清秀秀，此时正抬手荡着手中明晃晃的法剑，咬牙切齿道，怎奈那表情也无可避免透出几分害怕。 听到天欲宫的名字，白兰心里咯噔一下，禁不住柳眉蹙起。 “香姐说得没错，唉，可怜了那些被糟蹋的女子，现在还在受苦呢。据说宁浩天师兄与绝天峰的蓝逸飞师兄怒发冲冠，要瞒着掌门偷偷远走东荒，可惜被掌门和玄阳师伯识破拦了下来。” 被称为小雨的女孩子连连点头，有声有色说得仿佛她亲眼见到宁浩天和蓝逸飞发怒的样子一般，脸色微红，少女心性，对顶天立地的人物总是有所向往，而她口中的两人也算有此特质，或许不久的将来会更加出色。 见白兰心事重重的模样，小雨心以为是她有了什么想法，或者害怕了什么，却安慰白兰道：“白兰姐，你莫非是在害怕么？莫担心，我夕云乃修仙界当世领袖，只要我们待在这里，何种邪魔妖物也休想碰咱们一根汗毛。” 我怎么会是担心这个……白兰见两人单纯的模样，还满脸正经劝慰自己，她苦涩着嘴角微微摇头，似是错过什么事情，犹豫问道：“这么说来，绝天峰的人已经回去了么？” 舒香笑意深深，不去答话。 “白兰姐是想问那个凌蝎的罢？”小雨笑容诡秘，可惜她模样小家碧玉、清纯无邪，怎么装都不得邪派的精髓，倒是显得调皮了。 白兰看着有些好笑，但心底的一丝羞涩也是确凿，她嗯一声也不说话了。 深晓她性格温婉安静，小雨哼哧了几声也没了调笑的心思，只按自己所知的道来：“你那个凌蝎倒是没有回去，据说是他自己向主座请求留下照顾那和尚的，要一直到大相寺的僧人来接回去为止。” “倒也是合情合理。他们交情至深，你应该也能看出来了，当时在修炼场——” 舒香说着说着，背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音传来，她自然也就戛然停止。 凌蝎已经来到，见三人正在谈话，他稍是愣了楞，还是走到白兰身边。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突然便陷入了沉默，最终还是凌蝎振奋起一些萎靡的精神，跟舒香、小雨打招呼道：“……你们好。” “好好，我应该称你为凌师兄了罢？”舒香笑了笑，道：“其实我与小雨是不久前才上紫云峰的，在夕云，进门应该比你晚。” “这样啊。”这还是第一次被别人称为师兄呢，凌蝎心里不免升起几分怪异。 许是觉得太过冷硬，凌蝎补了一句：“兰在紫云峰，还请你们多多关照了。” “嘿……你还未来时，白兰姐可是对你挂念得紧呢——哎，香姐，你拉住我做什么？” “凌师兄，你们好好聚罢，今后受了欺负还请凌师兄出头照顾啊，我们这便先告辞了！” 舒香拽着挣扎嘟囔的小雨，一边自报名号一边在白兰微嗔的目光中越走越远。 “你没事罢？”两人走后，白兰紧咬下唇，轻抓住凌蝎冰凉的大手，倩容参忧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