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留有后路
沉闷而无休止的的攻城战在太阳落山之后,那听在大家耳朵里,如同天籁之音的铜锣声终于敲响,今天没有结果的大战,终于中结束了。 在那阵阵紧密的锣声里,所有的杆子,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的,无精打采的拖着刀枪,没有一个回头看看战场的尸骸战友的走回了自己的军营。 丢在战场上的,是满地的刀枪,破败的军旗,还有,他们死去的,或者没有死去的,依旧惨叫哀嚎的袍泽。 大闯王的大帐里,军议依旧是沉闷的让人受不了,依旧是互相指责,互相埋怨谩骂,互相舞刀弄枪,依旧是不欢而散。 尽管回到自己的营地,时间已经接近午夜,李自成也感觉到浑身疲乏无比,但是,还是带着几个亲近将领,不辞劳苦的在营地里逐个探视,对那些负伤回来的,表示了嘘寒问暖,对战场上有功劳的,出死力的,加以奖赏。 李自成和他的将佐与士卒同甘共苦,这点,是整个义军任何人都做不到的,也因此,李自成的军队才真正的成为拖不跨,打不烂的强军,原因无他,那便是凝聚力。 巡营结束,便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围坐在帐篷里的炭火盆前,召开自己的关门会议。 “杰轩,你看这仗还应该怎么打下去”李自成刚刚坐定,第一个就问刘宗敏。 刘宗敏这时候也没了意气风发,长叹一声:“鸿基,这些天我在前面督战,看的真切,那吕世小贼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兵,各个明知必死,但是,还是那么不要命的和咱们死拼,更何况,也不知道那小贼是如何经营的,那长弓巨箭就好像无穷无尽,更有那火炮,不但比官军的射程远,更主要的是,装填速度更快,弹药也不见枯竭,每次我们进攻,且不说黄河对面如雨的弹丸,让我们的羊皮筏子不能横渡,就是身后那个吉县城头,还有仓库要塞上,也能抽出空闲来给我们后背打击,这样下来,我们其实是真的存在于两面夹击状态。”看看诸位深有同感的同僚,刘宗敏伸出手凑向了火盆,默默的烤了一阵,又搓了搓,然后摇头叹息一声:“这两面夹击的仗,依照我看,再这样打下去,咱们就真的拼的伤筋动骨啦。” 李自成弯下身子,也把手凑向了火盆,但是,他却感觉不到炭火的热度,暗红的炭火,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不但没能让他看起来精神,反倒是让人感觉晦暗不明起来。 是的,刘宗敏说的,现在才是真正的伤筋动骨是有道理的,原因是,李自成起家的本钱,都是陕西的兄弟,几十场与杆子火拼,与官军厮杀下来,都是死心塌地追随他的兄弟,那些人,才是维护他的基础。现在,原先带出来的五千兄弟,那是这只队伍的筋骨,只要这些筋骨在,无论到了哪里,一声呼喊,便能拉起一支几万,乃至几十万的队伍,但是。在这样那样的原因里,现在已经损伤大半,如果再这么损耗下去,不出三五日,就要彻底的消耗光了,到那时候,大家靠什么在这乱世里活命 “杰轩说的是。”李过挪动了下身子,往火盆边上凑过来,接过话头,低声道:“如果按照舅老爷高迎祥的这样打法,那些杂牌营头虽然消耗的快,但是,我们自己的体己,消耗的也不轻,其实这帐算下来,还是不划算的。”看看默不作声的李自成,看似漫不经心的随口一句道:“老八队啊,咱们就是其中之一啊,现在论起实力,也不过是三四罢了,前面的还有舅爷的亲兵,这些天来,只作为督战队站在后面,杀的都是别人的手下,自己一点损失都没有啊。” 对于李过的这个算账方法,李自成不由得默默点头。 自己之所以被舅舅大闯王看重,还不是自己手中有几万人马,更有一批敢战的兄弟其实,势力与实力其实都有个平衡点,一方过于强悍,另一方过于衰弱,都不是好事,至少现在,对于自己就不是好事。 现在,自己消耗了精兵强将,现对比下,舅舅的实力就强大了,那么,自己在他的手中的重要性就减弱了,如果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不久的将来,自己就将成为舅舅的敌手了,因此上,保存杂牌营头的实力,其实,对自己是有莫大的好处的,至少,舅舅还要依靠自己制约一下他们。而保存下自己陕西的老兄弟,更是重中之重,只要有了那些骨头在,随时都可以裹胁百姓成为强军,而一旦骨头没了,那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随着李自成的沉默,大帐里一下子陷入了死寂之中,大家都在为未来担忧。 大帐中间的火盆里的火,忽明忽暗的将几个人的身影投在帐幕上,闪闪烁烁的,忽长忽短,忽左忽右,外面的一阵寒风呼啸吹来,掀起棉帐一脚,灌进来,让大帐里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裹紧下身上的披风。 随着这股寒风进来的,还有一阵阵若隐若现的惨叫哀嚎。 李自成不由一皱眉,转头问总哨刘宗敏道:“杰轩,这次又处理多少逃人” 刘宗敏头都不抬,随口道:“大概有二百多吧,都抓了回来,在营中木杆子上剐着。” 这些杆子,大部分都是裹胁,真心实意的很少,因此上,每晚有逃散也不足为奇,于是,大家都派出精干,在营地外围巡哨抓捕,一旦抓了,立刻在营地中间的杆子上活剐,以儆效尤,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李自成的部队也不能免俗,但这些时日,逃散的大部分都是那些在山西裹胁的,毕竟战事不利,打击了军心士气,二来,大家一心杀向陕西,而那些山西兵故土难离,也是避免不了的。 李自成点点头,但紧跟着不无担心的问道:“这些逃散的,我们陕西兄弟多吗” 一直坐的比较远的田建秀出口接过话道:“有,但不多。”然后看看表情有些不自然的高一功高一功陕西米脂人,李自成妻弟。为李自成臂膀。:“就是一功的营头里有些。”这倒不是田建秀给高一功使坏,田建秀为人端正,也不是使坏的人,他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高一功的手下那些陕西兄弟,都是马匪出身,顺风仗的时候,战斗力绝对是全军最强,但是,正因为出身问题,一旦受挫,溃散的也最快。而当初将这把最锋利的双刃刀子交给高一功,也是李自成无限信重高一功这一只虎的原因,但是,高一功能力有限,除了忠心耿耿作战勇猛外,其他几乎没有,因此上,也很难镇得住手下那帮悍匪,这时候战事没有希望,那些马匪就开始军心涣散,出现了偷跑的现象也就不出奇了。 看着脸色不渝的李自成,郝摇旗忙出来打圆场:“这倒好了,剐了二百多,这下子咱们的战马又有了精料了。” 被他这么一说,大家的心情就突然好了起来,是的,战马,是他们这些以流动为主的汉子的腿,有了这些精料加入草里,战马的体力将进一步提高,将来,万一战事不利,大家也能走的快些。 被郝摇旗这么一打岔,李自成也不再追究高一功治军不利的错处,想想,抬起头道:“仗,还是要打的,陕西我们是一定要去的,这是大方针,改动不了,也没法改动,现在,我们必须趁着吕世在渭南与官军纠缠,他的根据地战力空虚,山西官军去京畿勤王没回来的这一段难得的时间冲过去,寻到一块立脚的地方,要不然,一旦大批官军回来,我们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李自成说的,大家都知道,其实也不是危言耸听,大家惧怕吕世的战力,但更惧怕官军,吕世战力再强悍,但毕竟是杆子,而官军再无能,毕竟还是官军,这是本质上的区别。 “但是。”李自成话锋一转,挺直了腰背,威严的扫视了一眼满帐心腹,转而压低了声音道:“但是,我们也不能死打硬拼了,保存下战力是根本,一旦战事不利,我们还要走。” 大家一起点头赞同。 “战马要照顾好,精料也不吝惜,粮食也要悄悄的收紧储备,还有,李过。” “叔叔。”李过欠身回应。 “一会你去老营,告诉你婶子,让那些生孩子的,还有即将生孩子的,都快点丢了,别拖了全军后腿。” “我知道了。” “玉峰田建秀字你也不要休息了,赶紧带着一部精壮,再到四处招揽人马去,多多益善,越多越好,趁着这个时候大家都忙着打仗,我们赶紧下手。” “是。” “杰轩,你还要辛苦一下,再加强下各营戒备。” “好吧。” “嗯”李自成略微沉思了下,然后再次道:“明天,就将那些后进带上战场,让老兄弟们休息一下,万事还要留下点后路才是。” 看看大家点头赞同,李自成站起来,面色沉闷的道:“没事大家就各种行动吧。” 看看天色不早,一干兄弟各自领了任务,匆匆忙忙的赶回自己的营头执行,等大家散去,李自成轻轻的摇摇头,不由暗想,这仗打的,怎么就这么艰难取胜还要希望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