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黄粱一梦
当一把尖刀刺穿赵大海身体的时候,他依旧沒有感觉到身体的疼痛,现在,他最疼痛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最宽厚关怀自己的嫂子就在自己的眼前抱着一把大刀,慢慢的倒下,赵大海被这样的变故,这样的惨痛麻木了身心,已经沒有了知觉,只是张开双手,想要上前扶住自己的嫂子。 但是他已经沒了半点力气,不是因为那把尖刀让他的力气消失的沒有了踪影,而是,他的精神支柱再也沒有了。 围坐在一起,桌子上是菜根和着米粒的饭,那沒有多少油水的菜,憨厚老实的张老哥的笑容,这个什么时候都关心自己,不断给自己填饭填菜温暖的嫂子,还有在那尸体上哭喊的,应该时刻围绕自己撒娇的自己的干女儿小丫,还有,对了,还有三个牛犊子一样的三个小子,还有呢? 想起來了,那一直带着淡淡微笑,那不为自己谋划一点的兄弟,这都是自己想要极力保护的,但是,现在,老哥已经走了,嫂子就在自己的面前走了,三个小子也不知道生死,那傻兄弟也将一片袍角丢给了自己,那自己所有的作为是为了什么? 已经失去了一切的意义。 家破人亡,这就是彻底让自己心灰意冷的结果。 看看站在身后,那个曾经的心腹兄弟,沒有半点惊讶和责备,那兄弟手中的尖刀还停留在自己的身体里,自己的鲜血汩汩的流淌着,让自己身上那身血红的官服,在初升的阳光里更加鲜艳夺目,原本的颜色是卧牛山兄弟染成的,现在,这夺目的鲜红是自己的鲜血。 那原先的亲卫身上也已经插满了刀枪,但那兄弟却一板一眼的跟自己说:“我看错了你,我跟错了你,但现在我沒有走错。” 说这话的时候,有汩汩鲜血在他的嘴里喷溅。 赵大海沒有一点抱怨,竟然如释重负的用自己最后的力气说声:“谢谢。”然后就那么张着双手仰面倒在战场的尘埃里,那身火红的官衣变得暗淡,那显赫的管帽滚落很远,眼睛就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里有呼喊的干女儿,,小丫。 吕世嗔目欲裂。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间惨剧在自己的面前发生,他张大了嘴想喊:“不,,”但是他只能无助的张大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日间,就在片刻间,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依赖的人都倒下了,就在自己的眼前。 “杀啊,,”吕世内心里一声呐喊,义无反顾的杀向了官军大阵,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在嫂子尸体上,在官军如林的枪林刀海里哭号的小丫。 杀啊,,在山口上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兄弟一起喊出了吕世心中想要喊的声音。 被接连的变故震惊着的官军,看到如天神一样的吕世跃马而入,当时大乱,谁也沒想到,在几万大军围追堵截之后,这个已经逃出生天的闯贼,竟然为了一个小丫头再次翻身杀入战阵。这个疯狂的举动当时震惊了当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是一个多么让人心里羡慕的头领?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吕世已经冲到了小丫的身旁,弯腰一抄,将哭喊着的小丫抓上了马。官军惊觉,立刻再次抓住这个拿下金主厚爵的机会,一时间喊杀声再次响起。 紧紧跟在吕世身后的赵铁匠带着他的兄弟们,手中拿着大铁锤奋力挥舞,那十几斤重的家伙在平时,一天挥舞上上千次都不觉得累,这时候是性命攸关,更是挥舞的如风车一般,所有被他砸中的,无论是盔甲还是盾牌,都一下破裂,不能阻挡,当时在百多工匠营兄弟的手下就沒有一合之将。 在工匠营兄弟们的保护下,吕世将小丫捆绑在自己的怀里,对惊慌失措的小丫细心道:“不要怕,和叔叔我來个大战长坂坡,咱们七进七出战曹营。” 春兰这时候砍倒一个官军,急切的道:“你就别在那耽误工夫了,赶紧领着兄弟们冲出去。” 是的,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就这一会的时候,官军已经层层叠叠的包围了他。 原本在张家堡追随吕世的二十四铁卫,除了朱铁识得大体,带着筋疲力尽的新附军兄弟死死守住山口,为吕世留住后路外,其他的兄弟都放弃了自己原先的职务,甘心当吕世身边的一个小卒,死死的包围着吕世,替他挡住官军密不透风的刀枪。 战团越來越乱,战斗越來越惨烈,地上尸体成成叠叠,每一次马蹄踏下都会溅起一阵血污,面前刀枪如林,无尽无休,吕世几次回冲都被官军死死的挡回,破围的难度比晚上难上万分,自己身边的兄弟不断的减少,却也不能杀散官军。 一个官军将佐的樱枪如闪电一般刺向吕世的前胸,那里是小丫,吕世绝对不能让他受到伤害,当时奋力一转,将小丫让过,但身子却再也躲不过那樱枪,一声布帛撕裂的声响,一道鲜红的血箭飞出,吕世吃痛,但也无力还手,这时候,一道红影飞过,那官军正在得意,就感觉脖子一凉,头颅就飞上了天空。是春兰救了吕世。 但是,春兰只顾着救援吕世,却忘记保护自己,一个官军把总见机,一把大刀横向砍向春兰,春兰已经沒了回剑抵挡的机会,这危机时候,一把铁锤狠狠的砸在了那把总的脑袋上,一催子下去,哪里还能看到人的脑袋? 吕世刚刚用剑砍死一个官军,但又一个官军将大枪横扫,对着吕世的战马四腿而來,射人先射马,这个道理他懂,尤其看见闯贼将自己绑在马上,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战马一倒,那杀贼大功就是自己的了。 但是,好马就是好马,这白龙马是张元给自己宝贝儿子花费万金在草原上寻得的宝马良驹,现在已经与吕世一心,见枪杆扫來,一声长嘶,竟然四蹄腾空,一下就越过了那小兵的脑袋,还在落地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后踢,将那小兵踢得股断筋折。 如此,吕世虽然步步危机,但在春兰和兄弟们舍生忘死的保护下,竟然和小丫毫发无损,但是却也再难冲出重围重回山口。 吕世看看左近如潮的人海,再抬头,才发现自己为什么不能冲出的原因。 在那小山丘上,一杆大纛一杆红旗在不断的指挥着官军的队伍,只要自己一动,在这光天化日之下,那山上的指挥便看的清清楚楚,立刻以旗语通知山下的官军,对自己等展开围追堵截。 那才是自己逃出生天的法门腰眼。 “春兰,赵队长,看山上官军的大纛沒有,现在,我们只有冲上去,砍倒他,才有我们的生路。” 赵铁匠一见,当时理会,也不多说,大声喊道:“春兰妹子,你保护闯王平安,兄弟们,跟我冲,砍了杨鹤老儿的人头。”言罢,双脚一磕战马,单手一带战马的缰绳,那战马吃痛,猛的跃起,就在官军头上,如腾云驾雾一般飞过,在落地时候,大锤砸下,正中挡在前面的一面大盾,那大盾立刻四分五裂,木屑纷飞中,那盾牌后一张惊恐的脸也被砸成了烂泥。 “贼人要上山,快保护总督大人。”有官佐明白了吕世的意图,一声声呐喊,舍弃了其他,只顾着冲向赵铁匠的队伍。 保护总督的大功一定胜过擒拿闯贼,这是谁都知道的,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露脸机会。 山上总督标营剩下的五百精锐也看到了这个场景,立刻发一声喊,催马下山,加入阻击的战团,让一时间惊吓的魂不附体的杨鹤安心不少。 在小丘的半山腰,几股力量撞在了一起,呼喊厮杀立刻成了一团rou酱。 正在赵铁匠和吕世寸步难行的时候,突然看到山上的总督杨鹤大纛一阵晃动,随着便是一阵冲天的厮杀呐喊,那大纛在几次挣扎之后轰然倒塌,随着的是东倒西歪的总督仪仗。 在大家目瞪口呆的时候,那威武巨大的总督大帐也轰然倒塌,随着被原本点在大帐里的火盆点着,轰的一声,燃起冲天大火。 再看时候,一群悍不畏死的火红身影,挥舞着雪亮的马刀在总督行辕往來呼喊厮杀,追亡逐北。 在所有人的眼光里,总督那火红的身影正被一群最后的亲兵死士包裹着,狼狈的冲下山去,往南一路而逃。 这一变故大大的出了众人意料之外,大纛倒塌便是一败涂地,沒了中枢调度,更加上不知道总督生死,官军气势迅速瓦解,不等众人砍杀,轰的一声四散而逃,刀枪旌旗丢的满地,你推我挤互相践踏死伤枕籍,在心有余悸的吕世等面前,转眼便逃得一个不剩。 “完啦?”吕世握着宝剑,手都已经开始哆嗦,只要官军再坚持半个时辰,吕世就将死无葬身之地,但是,这个巨大的变故却让他无所适从。 是谁,是谁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候和自己想到了一起?不但救了卧牛山的兄弟,还有,,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