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为什么要和你切磋（上）

    在背山城的时候，赤枫绝对是个名人。作为方圆百里唯一的天才，作为背山城培养所唯一的二星学员，当时他受到的关注自然不会少。

    但是背山城实在是个小地方，不管你走到哪里，放眼望去都是熟人。而人一旦混熟了，天才的光环自然会褪色不少。所以到了后期，赤枫每次进城，对他点头哈腰行礼问安的人倒是不少，但是却已经不会聚在一处对着他指指点点。

    来到左京之后，赤枫就很难再如当初在背山城那般风光。在左京进修院里，谁人不是造物师大人，谁又比谁低贱。赤枫以九岁不到的年龄成就三星造物师，虽然看起来惊艳，但这里又不缺少三星造物师，连四星的都是一抓一大把。所以即便有人关注他，但那眼神却不是那么的炽烈。

    直到“船鱼”事件后，他的天才光环才又一次慢慢地发光发亮，吸引了众多的视线，但这也给他带来了困扰。

    在背山城的时候，他虽然是名人，但是毕竟难得进城一趟，被人围观也就罢了，就算难受也只是一会儿的事情。

    但现在的他却是左京进修院的名人，白天在青江北岸的“齿轮之塔”被人围观，晚上回到位于南岸的小楼还要被一些好事者故意“路过”。他们这栋楼俨然成了造物师聚居区的一个集会点，每天都要面对着本区最大的人流量。

    霍普在“笋之塔”里还不止一次听见有人相约回去的时候顺便绕道那座小楼，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位传说中机械物流十年来最有前途的孩子，以至于他每次回家的时候都像是在做贼，只要附近有人在走动，打死也不敢走进那栋小楼，让人知道他和赤枫同住。

    这些仅仅为了满足好奇心的人还好办些，至少他们不会乱来。但一样米养百样人，总有一些人的心思并不那么单纯。

    就在赤枫成功构造出裸奔版战斗装甲的第二日，小楼外面来了个陌生的机械物流造物师。此人是一个少年，看起来比霍普还要大一两岁，胸前和赤枫一样是三枚青铜齿轮。

    此人有着一张白皙秀气的面孔，本该让他显得如邻家男孩那般亲切，但却因为浓重而不和谐的傲气而变得有些狰狞。

    他甫一登场便不自觉地把自己归入到反派的阵容当中去，仗着自己的身份，趾高气昂地指使正在小院里做家务的雪桃去把正在吃晚饭的赤枫给叫出来。雪桃本就是胆小怕事的人，对方又是个高高在上的造物师，只得乖乖照做。

    赤枫听到雪桃的传话，不免有些狐疑，但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也只能放下手中的餐具，随雪桃出去一看究竟。

    “你不等罗犽一起吗？”还在细嚼慢咽的霍普问到。

    赤枫有些担心地看了他的大肚腩一眼，心道“他难道就不担心自己越长越胖？”，嘴上却回答到，“应该没事。”

    罗犽在背山城武士营里就养成了吃饭很快的习惯，虽然和赤枫私下相处时从未分开来用餐，但却也没机会从一而终地陪着赤枫到最后。他总是在赤枫吃到一半时便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此时总不能继续坐在餐桌上瞪着对方吃饭吧，于是只能提前撤退。

    这会儿罗犽一如往常般早已离开了餐桌，正在厨房后面的水房里擦洗身体。身为武士，他们每天都要进行大运动量的训练，哪怕是数九隆冬也少不了一身大汗，若是不勤洗澡，那味道可不好闻。

    没有罗犽相伴，赤枫只得一人出去，所幸对方是个造物师，应该不会像那些佣兵一样偶尔兼职一下强盗这种有钱图的副业。

    来到小楼门口，那人已经相当不耐，看见赤枫立刻傲慢地抱怨了一句，“你是否决定自己很了不起？居然敢让一位造物师客人等这么久！”

    对于对方这种无由来的横加指责，赤枫有些错愕，心里同时难免有些不忿，于是也不客气地回答到，“你是造物师没错，难道我就不是？你打扰我吃饭，我都还没报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还有我也不认识你，那你算是个什么客人？不速之客？”

    “好！好！不愧是以天才自居的傲慢家伙！对待前辈学长如此无礼！”对方被赤枫的几句反驳气得脸色更显苍白，在冬末冰寒的月光下显然像个死人，“既然你我都是造物师，那就用造物师的手段来说话吧！来一场造物师决斗！”

    一直默默伫立在他身后的随侍武士立刻跨前一步，摆出一副准备应战的架势，显然他们是有备而来的，赤枫所说的话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可以邀战的借口。

    过完新年之后，按照幻物大陆的习俗，赤枫已经可以算是个九岁的孩子。离家在外近三年，他也经历过不少事，见过不少人，虽说还有很多道理暂时没想明白，但是凭着孩子的直觉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还是可以做得到的。他立刻意识到这人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回头看了一下，罗犽还没出来，于是他便对眼前的登门者说到，“你也看见了，我的随侍武士现在刚好不在，而且我为什么要和你决斗？你总得有个合理的理由吧。”

    对方眼见赤枫虽然稚气未脱，但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知道刚才找茬的那个事由实在很难成为对方必须接受决斗的理由。

    造物师不是街头小混混，造物师是高贵的职业，所以就必须有高贵的礼仪和行为准则，不能因为看对方不顺眼或者一句口角便大打出手，这是很丢人的事情。更何况是造物师之间的决斗，若非一方有足够的理由，或者双方都同意进行，否则谁也不能强迫。

    幻物大陆的造物师人数是有限的，总公会无法容忍因为内耗导致本就不多的人数变得更少，所以强迫造物师进行决斗的行为直接就违反了总公会的规章，将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

    作为一个组织，尤其是造物师公会这样地位超然的组织，对于自身成员数量的保护是相当郑重的。造物师总体基数过大不行，那会使得这个高高在上的尊贵职业失去神秘光环，会使得造物师之间的竞争压力过大。

    反之，人数过少更是不行，哪怕个体实力再强，一个组织如果无法形成规模，必然也无法形成足够的影响力。

    基于这些理由，造物师之间的决斗有着最严格的规程，不是某个造物师盯着另一个造物师的脸扔个白手套什么的就能成立的。有人曾戏称，“要想两个造物师打个你死我活，比让老婆生个孩子还要困难十倍。”

    “好吧，那我们切磋切磋。”这才是对方的真正来意。他先用决斗进行邀约，料想赤枫肯定不会同意，然后退而求其次地将决斗改为切磋，想必很多人会让一步接受这个新的邀约。

    可是他还是看错了赤枫。

    赤枫是个坚忍不拔的人，一旦他认定一个事理，只要你没有说服他的理由，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或者变卦。他不知道对方以退为进的策略，但他认定了自己没有理由和对方打一场，那不管是决斗还是切磋，都没有同意的必要。

    所以他认真地盯着对方那张愈发显得苍白的脸，“我为什么要和你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