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雪中送炭（上）
一八九五年六月五号，仙游县。 蔡府内一片惨云愁雾，蔡能仍然跟往常一样躺在大躺椅上，只是，此时的他，整个儿瘦了一圈，原本红涧光滑的脸蛋，也已经出现了皱纹，那双小眼睛无神地半睁半闭，时不时可以见到，一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脸庞上滑落。这对蔡能来说，简直是开天劈地第一回啊，要知道，他老爹老娘死的时候，蔡能也没有哭过呢。 一顶大轿在几个衙役的簇拥下，来到了蔡府门口，仙游县县令赵文宾抬着头，挺着胸，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到了蔡能，赵文宾走上前去，皮笑rou不笑地行了一个礼，大声说道：“下官仙游县县令赵文宾，参见老大人。” 看到了赵文宾，蔡能的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凶光，随后，立刻恢复了平静，努力把自己的身子从大躺椅上抬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说道：“赵县令是一县之父亲官，用不着向我这个糟老头行礼吧。” 赵文宾淡淡一笑：“那里，那里，老大人眼看着就要上京述职了，下官一个小小的七品官，能够见着老大人一面，是下官三生有幸啊。” 语气里的讥笑，让蔡能气得眼睛都红了。仙游县县衙离此才不过二十里路，赵文宾得到消息后，按理说，应该在第二天就可以赶到，他倒好，不闻不问的，直到三天后，这才赶来查看案情，这让蔡能的牙关咬得咯吱咯吱乱响。 赵文宾自然知道刘应跟蔡能的关系，也不会给蔡能什么好脸色看，反正福建山高皇帝远，现在大清局势动荡，朝廷对福建都是鞭长莫及的，他一个堂堂县令，也没有必要对他蔡能给多少好脸色吧。反正，出了事情，刘应自然会去顶上，他赵文宾只要能让刘应高兴，这官就可以当得舒舒服服了。因此，在他的心目中，连李江和李天麒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呢。 赵文宾装模装样地查看了一会儿后，这才大声说道：“老大人，这事情明显是过路的匪徒所为，不知老大人知不知道，那些匪徒跑那里去了？” 蔡能想了想，随口说道：“好象，那帮人跑到九莲山去了。” 赵文宾一听大喜：“原来如此，九莲山可是在兴化县境内，与本官无关，本官这就立刻向李知府禀报一下，让李知府立刻派兴化县的衙役前往九莲山追查。” 蔡能的脸都气歪了：“赵县令，此事发生在仙游县内，你迟来三天查案，老夫都已经不加理会了，你竟然还把事情推给兴化县，难不成，你们福建治下的县令，都是如此办案的？” 赵文宾呵呵一笑：“老大人别生气，如果劫匪是逃往仙游县的山区，下官自然会全力追查的。可是，劫匪现在逃往了兴化县境内，下官可没有越境追杀的权限和义务啊。” 蔡能情不自禁地大叫了起来：“赵县令，既然你没有越境追查劫匪的权限和义务，那么，你跑到这里来干吗？” 一向骄横的赵文宾摇了摇头，不屑地说道：“老大人，你以为我想来啊，要不是李知府和李道台一天几封电报的硬逼着我来把事情查清楚，我那里有空啊？下官的事情多着呢，为老佛爷六十大寿一事，总督大人忙得焦头烂额，下官正全力替总督大人准备老佛爷的寿礼呢。京城来了电报，要求仙游县为老佛爷的寿礼准备几十套花梨木的家具，难不成，老大人认为，你的这些个事情，比老佛爷的寿礼还要重要？” 蔡能顿时哑口无言，没错，赵文宾的确是接到了为寿礼准备家具的任务，这对他来说可是件大事，想比起来，他蔡能损失个百多万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就算赵文宾没有接到准备家具的任务，他也不可能全力搜查的，如果能够让蔡能因此而无法上京，这对刘应，对赵文宾，都算是不错的选择啊。 随随便便看了几下后，赵文宾甚至于没有向蔡能辞行，直接就离开了蔡府，只留下了一个蔡能在那边生闷气。他急啊，那些劫匪太狠了，几乎把蔡府搬了个精光，地下埋的，屋里摆的，柜子里装的，统统被拉了个精光，就连蔡能妻妾的首饰，都被蒙面人给扯下了。蔡能本来准备了一大堆的礼物，用来上京打点那些权贵的，现在倒好，除了这套房子和那些家具外，他啥也没有了，总不成，他堂堂一品大员要靠典当家具来凑够上京的盘缠？ 午后，也就是赵文宾离开后约一个时辰，又是两顶大轿来到了蔡府。李江和李天麒从轿子上下来，急匆匆地进了蔡府。看到李江，蔡能没来由的一阵激动，这年头，在福建这一亩三分地上，能够替他蔡能办事的，估计也就李家的人了。 还没来得及行礼，李江就大声说道：“老大人，你受惊了。” 蔡能的眼睛再一次红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说道：“李大人，你得得替老夫追回那些东西啊，那可是老夫辛辛苦苦几十年来积攒下来的用来养老的财物啊，现在，老夫府内连粮食都没有了，这几天一直都是咸菜稀粥度日呢。” 李江心中暗骂，这个老贪官蒙谁呢，就算天佑他们真的把蔡能抢了个精光，也不致于穷到这种地步吧，最起码，他还有良田千亩，还有豪华大宅一座，随时都可以拿出来换钱的啊。这家伙只不过是吝啬惯了，舍不得把自己的心头rou卖掉，专等着打他李家的秋风了。 李江连忙安慰道：“老大人用不着担心，下官会追查清楚的。下官自从接到仙游赵知县的电报后，立刻电汇天麒调查，多少摸清楚了一些东西。这股劫匪，是从福州下来的，原先盘据在十八重溪一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离开了十八重溪，跑到九莲山这边来了。此事，下官有责任啊，那些劫匪利用夜色，穿过兴化县赶到仙游县，下官以及犬儿竟然都没有察觉，害得老大人受苦，实在有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