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内疚

    这支从普雷希典撤下来的诺克萨斯部队一路向着西南，出于补给的压力，行军速度越来越快。

    在林昭醒来的那晚，这支部队就已经接近了诺克萨斯在南方完全占领的省份。但是部队里的二级指挥官们依旧嫌速度不够。随着普雷希典失利消息的散开，各方诺克萨斯军的逐渐撤退，这支部队在撤退过程中，就产生了不少次的补给断层。

    虽然沿途的诺克萨斯军在撤离的同时，也留下了接应部队和一些补给，但这些还远远不够。而且，南方零星未灭、隐入暗中的艾欧尼亚反抗势力，也得到了诺克萨斯失利的消息，并成功接机发动了一次偷袭，烧掉了沿途一处补给点，导致这支庞大的诺克萨斯部队更加缺粮。

    林昭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来感受那莫名的精神波动。一旦沉浸进去，时间就过得如此之快，在他恍惚之间，就到了第二天黎明。

    剧烈的晃动把林昭从自身的观察中惊醒过来。林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那诺克萨斯高手扛着，扔在了一个放置军需的马匹上。

    前世未曾骑过马的林昭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一种姿势被马伏着走，也没有想到，这个符文之地，竟然也是用马来运送物品。幸好的是，这马上伏着的东西不少，马背两把被支起来，他被捆着扔在上面，快速前行时，虽然颠簸难受，却也不至于掉下来。

    这支诺克萨斯部队在大清早就起身疾行，啃着干粮风尘仆仆。那诺克萨斯高手把一块干粮直接塞进林昭嘴里，也不管林昭手脚被绑着，能不能吃得下。昏迷几天，林昭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他嘴巴被干粮撑着，黑着脸憋着满腔怒火恶狠狠地瞪了那高手一眼，然后努力咬碎嘴里的干粮，吞进肚去。

    感受到了精神波动，就有了逃命的希望，那么在这之前，就必须保证好自己的身体状况。在这种情况下，林昭可不会因为一时的受辱而绝食不吃。无论如何，活命才是大事。想要报仇以后再说，现在先把这混蛋这张丑脸记下就是了。

    等到林昭艰难地将一整块干粮都吞下肚时，这支诺克萨斯队伍，已经不知道走了有多远。

    “玉林省到啦！”

    部队最前面有人发出高声的欢呼。林昭虽然没有听过玉林省，不过联系昨晚的那人的话，以及前世从游戏背景里所了解的情况，林昭明白，这玉林省，应该就是诺克萨斯在南方掌握毕竟牢固的省份。

    不知不觉间，这支部队再次加快了行进步法。纵使诺克萨斯人无比好战，在明知颓势的情况下，也是会比较喜欢安全的地方的。

    这庞大的队伍里都在急着早点赶进玉林省去，除了林昭。对于诺克萨斯人来说，这里是他们的基地，而对于林昭来说却刚好相反。一旦踏进这个省份，就意味着林昭投身在了敌人的汪洋大海中，想要逃跑，远要比现在要难上千倍万倍。

    林昭只盼着能有什么意外发生，最后来场大地震，直接把这玉林省给震塌了。

    然后意外就发生了——虽然不是来了场地震。

    诺克萨斯军兴高采烈地冲向玉林省，冲至半途，地面却猛地向下一陷。一排排诺克萨斯士兵栽进巨大的坑洞之中。

    玉林省城池本来大开的城门在突然间闭上，城墙之上突然出现一批身着艾欧尼亚军服的士兵。那些士兵将燃火的箭矢狠狠射向城外坑中，火势在一片噗噗噗的声音之中，伴随着陷入坑中的诺克萨斯人的惨叫声冒了出来。

    位于军中压阵的诺克萨斯二级指挥官们顿时大惊失色，一股怒意涌上心头。然而他们抬起头往城墙上面一看，却不由地互相对视，心中发寒。

    那城墙上战着的，正是在普雷希典上带领艾欧尼亚人把他们赶出来的艾瑞莉娅！

    这帮艾欧尼亚人，明明应该还在屁股后面追着，怎么会出现在玉林省城里？

    而且那个艾欧尼亚人的女性首领，已经有时间换了一套黑色的战甲……现在看情况，这座城池也已经被艾欧尼亚人夺回去了。

    “撤退！”

    经过眼神交流之后，一个二级指挥官下达了命令。诺克萨斯军上万的人马纷纷奉命而撤，直接抛弃了落入坑中和被火箭波及的坑前士兵。

    “艾瑞莉娅大人，请下达命令，让士兵们开门追上去！”城墙之上，站在艾瑞莉娅旁边手持扇子的卡尔玛下请示道：“追得紧些，声势大些！”

    “我们的人并不多。”艾瑞莉娅皱了皱眉，有些不太同意卡尔玛的意见，“而且连日疾行、昨晚偷袭夺城，虽然有您的手下的协助和您里应外合的计划，但这场仗打得还算太过艰难，士兵们都已经非常劳累了。”

    “您误会我的意思了，艾瑞莉娅大人。”卡尔玛抿了抿嘴，说：“我并不是要士兵们出阵杀敌，我只是想要他们造出一些声势，吓唬吓唬那些诺克萨斯人，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逼他们放弃所携带的辎重。”

    艾瑞莉娅怔了一下，立即高声下令。城中艾欧尼亚人齐声应是，开启城门，踏过坑上火苗尸体，高喊着追杀出去。

    艾瑞莉娅看着士兵出门，黯然对卡尔玛说道：“卡尔玛夫人，您比我更适合做这个指挥官。”

    卡尔玛闻言也是一怔：“艾瑞莉娅大人为什么这么说？”

    “相比起您来，我太过冲动、太过想当然了。有件事您还不知道，有一个救我性命、而且在艾欧尼亚危难之时发挥重大作用的士兵，被诺克萨斯人抓走了。诺克萨斯人提出条件，跟我来交换那个士兵，可是我却为了乘胜追击，没有答应。”艾瑞莉娅咬着牙说：“我一直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为了艾欧尼亚。可是直到您出现，才使我明白过来，我犯了多么不可原谅的错误——我竟然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救命恩人遗弃在了诺克萨斯的断头台上。”

    卡尔玛眉头微拢：“所以您就想把这支军队的指挥权交给我，然后亲自去救那位尊敬的士兵，来弥补您自己的错误？”

    艾瑞莉娅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反而说：“请您接受我的建议。”

    “抱歉，我不能接受。”卡尔玛摇头道：“您也知道，我曾经带领从南方逃脱出来的士兵们前往普雷希典，只是因为当时诺克萨斯的混乱撤退，导致了和您见面的延期。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时在普雷希典城外看到的情况，是您的激昂坚韧，才给了艾欧尼亚军无穷的士气与希望。您没有想过，您对于这支军队、对于整个艾欧尼亚的作用，是多么重要。对于艾欧尼亚受尽苦难的人民来说，没有人能比您更合适带领他们走出困境。从您坚定地站在诺克萨斯人的铁蹄前的那一刻，您就是整个艾欧尼亚的意志了。我可以帮您出谋划策，协助您联合更多的艾欧尼亚人，但是，我无法如您一样，对他们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力。

    “您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