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立的第二十二章

    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

    格里高里瞬间屏住了呼吸，然而预想之中的反击并没有出现，也没有魔法陷阱的启动声，一切都很平静，平静的像是他只是撬开了早已被废弃的墓xue。

    在朦胧的光线中，他只能看见这个房间里的房间面积很大，很空旷。

    格里高里轻轻的念了一句咒语，他的手杖前端亮起了点点荧光。就着这点荧光，格里高里审视着整个房间。没有窗户，空气很沉闷，房间里乱七八糟的放着几只拖把和木头架子，几块即将腐烂的面料随意的搭在架子上。头顶的天花板已经开始生霉，在角落的地方已经变成斑驳的黑色。

    他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法杖。心头涌上的情绪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放松。眼前只是普通的房间。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任何一个邪恶人士的工作室或者是保存什么重要东西的地方，倒像是仆人的工具室。只是很久没人光顾了。

    他摇摇头，疑惑的退回了门口。光是在这里，他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很快天色就要亮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已经站在了门口，他突然闭上了眼睛。

    理智催促他赶紧离开，停留在这里多一秒钟，都增加他被发现的危险。然而却有另一种声音，让他无法拔腿而走。这间普通的密室从任何角度看来都很正常。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格里高里停在原地，踌躇不前。

    他检查着头脑中的每一个念头。

    是了，那种恶心的感觉挥之不去——从他一进门开始它就在那里，只是刚刚开始紧张的情绪压制了这种反胃的感觉。直到现在，它才若隐若现的冒了出来。他从口袋里又掏出那袋荧光尘——也是他的最后一点，全部倒在手心，轻轻吹散到房间中。

    那微弱的荧光，照亮了他周围的环境。

    房间里到处都是手臂粗细一样的蔓藤相互扭曲缠绕，顺着墙壁攀爬到了天花板上，那原来霉变的地方正往下滴落一滴滴黏糊糊的液体。雾气般的细丝飘荡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藤蔓上，黑色的果实悬挂了下来。滋养这一室瘟疫的是地上无数只死老鼠，无数只的老鼠堆积在看不出原样的地板上，已经腐烂成了血rou模糊的一堆，正往外渗着黑乎乎的液体，而他的双脚正踩在这些软绵绵的地毯上。它们是蔓藤的营养，也是蔓藤的根部，两者几乎融为了一体，很难区分彼此。

    格里高里倒吸了一口凉气，退后一步。

    瘟腐藤，这东西早该灭绝了。格里高里原以为它会在那些瘟疫法师的巢xue中才出现，没想到它居然出现在这里。不，这是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的发现。黑暗精灵，银雀镇的黑烟，贫民窟抬出来的一具具尸体，一下子就联系上了。

    在倒退中，他一不小心踩上了一根蔓藤，它居然爆裂开来，溅射出稀薄的紫红色汁水，溅在他的手臂上。那里的皮肤立刻肿起一串串水泡，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开来，火烧火燎的疼。

    他忍住一声痛叫，急忙给自己施加治疗法术。

    没有效果，他暗自咒骂一声。忙给自己的手臂施加了石肤术，眼看着瘟疫就要吞噬他的左手臂，法术生效了，手臂上的皮肤渐渐僵硬，变成青灰色。他暂时失去了对左臂的控制，却也阻止了瘟疫在他身上蔓延。

    格里高里一直紧绷的神经刚刚松懈了那么一刻，忽然，从门口传来了微弱的吱呀一声，这声音对他来说无疑是地狱的警钟；接着柔和的光线照进了这人间地狱中。

    格里高里握紧法杖，僵硬的转过身。眼前站着的，可不就是令他寝食难安、魂牵梦绕的黑暗精灵。她站在门口，手握一柄短剑，将眼前的景象尽收眼底。看着满地的狼藉，又看看呆站在一旁的他，她发出了一声冷笑，几乎是穿透耳膜直接落在格里高里的脑袋里。

    被堵在房间当中，此刻的格里高里别无选择，唯有握紧大地野性之杖，主动迎战。一团虫群从武器的尖端冒了出来，扑向了对手。黑暗精灵挥了挥手，一阵狂风将虫群吹的无影无踪。趁着这个机会，格里高里急忙变成乌鸦，旋风一般冲向黑暗精灵。对方正要阻拦，地上的蔓藤突然缠住了她的脚，让她几乎绊了一跤。乌鸦如离弦之箭般窜过她的肩头，一头撞出了房间。他在地下室的走道中疯狂的扑棱着翅膀，身后紧紧跟着的脚步声催促着它以鹰一般的速度飞翔。眼前突然一亮，格里高里振翅一飞，飞出了地下走廊，从直接从一扇敞开的窗户中蹿至庭院上空。此时，天空逐渐渐渐亮了起来，足够格里高里将对手的面孔和那一抹闪光看的清清楚楚。下一秒，一道蓝色的闪电擦着格里高里的翅膀划过，乌鸦在空中一个踉跄，倒栽葱栽倒在地上，格里高里重又变回人形，他俯身捂着腹部，挣扎着却爬不起来。

    黑暗精灵此时已经从大门口追了出来，她轻巧的落在草坪上。

    格里高里无助的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失血带来的眩晕和恶心同时冲击着他的心灵。就在格里高里绝望的前一刻，他看到黑暗精灵的脚步停住了。一只黑箭朝着黑暗精灵飞射而去，落在了她落足之处半寸之前。

    黑暗精灵顿了一顿，停止了对格里高里的赶尽杀绝，这时，一位骑士冲了过来，扶起了格里高里，另有两位骑士，一人持剑，一人持弓，护在他们身旁，面对玛塔，谨慎的退后。看到赶来的人群，她倒是果断的放弃了赶尽杀绝的企图，站在了原地。格里高里艰难的喘了一口气。

    费林和他的亲属们住的并不远。听到警讯声，不到三分钟，被惊醒的王太子与首席法师就已经赶来了。帕纳多和奥瓦里斯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庭院内僵持住的双方。一边是驻守在这里的骑士团，人人如临大敌。虽然没有人举起武器，但是人人都抱着明显的敌意。另外一边则是费林的客人——他刚刚下令密切监视的对象。

    骑士们刚刚给格里高里止住了腹部的流血，试着为他治疗青黑色的胳膊。看到主事人员终于到场，格里高里挣扎着站了起来。还没等王子张口询问，他就已经松开了手掌，里面赫然躺着一枚长满尖刺的黑色种子。跑在王子身边的奥瓦里斯第一眼看到它，就已经肯定这玩意是什么。然而，他还是小心的检查了一下才确定的对帕纳多王子说道：“瘟疫之种。”

    这次，就连不认识这东西的普通守卫脸色都变了。他们当初只是抱着主持正义的念头救下了格里高里，没有人想到他们守卫的地方居然是这场整个瘟疫的源头。瘟疫之种是瘟疫的源头，在哪里撒下瘟疫的种子，哪里很快就隆起堆堆白骨。这本是恶魔和亡灵的拿手好戏，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在科米尔的土地上亲眼见到这个。此时此刻，绝对不会还有人天真的以为这场瘟疫只是天灾。

    王子转头看去，从费林带回这个麻烦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身面对黑暗精灵。名为玛塔的卓尔站在距离众人一箭之地，脸色平静。她携带的短剑已经插回了剑鞘，并没有被戳穿之后的恼羞成怒，也没有不像是豁出去之后要大开杀戒的样子。

    这时候，负责守卫的骑士队长已经从建筑内跑了出来，他愤怒的双目不离场上唯一的敌人，一边向帕纳多王子报告着他在地下室的发现。

    帕纳多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和首席法师恐怕是唯二真正知道黑暗精灵来龙去脉的人了。论实力，城市之内有许多人都足以与之一战。然而，假如这位施法者决心鱼死网破的话，她本人固然无法幸免，但恐怕整个苏萨尔都将湮灭。如果有选择的话，他绝对不愿意在自己国家的首都与这样的敌人开战。

    相比较王子的凝重，在场大部分骑士的战意极其高涨。这段时间内，大地女神的牧师在救治病人中所做的努力有目共睹。格里高里本人穿着拉伸大地女神牧师的袍子，在场的骑士或多或少都对他抱有好感。而对于另一方的黑暗精灵，士兵们的倾向则刚好相反。当满身是血的格里高里掏出瘟疫之种的时候，大部分骑士已经将手按在了剑柄上。只是碍于没有上级的命令，才按捺了下来。

    一眼将众人的反应都扫在眼里，帕纳多此刻骑虎难下，如果今天他不表明自己的态度的话，恐怕皇室的权威将荡然无存，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也将一落千丈。

    更何况，他也不是圣人，他的心中同样也充斥着愤怒之情。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王子首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