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王成富觉得装我的货，不跟我客气两句也说不过，因此就满脸堆笑地向我走过来。那皱纹里的两只小眼睛，就跟偷食老鼠的眼睛一个样：紧张而又充满窃喜。

    他递给我一支烟，这只是打招呼的一种先行形式。他知道我是不抽烟的，但他那恭敬的态度，就让我想起蒋葵生说的：汉jian见“皇军”。只是我没有皇军那么嚣张和威风。自我知事以来，打心眼里厌恶和憎恨皇军那种嚣张和威风，但对汉jian的鲜不知耻更是恨入骨髓。

    “哎，文老板，我可以问你一点事吗？”他陪着笑问。

    王成富的笑，怎么看，都是皮笑rou不笑。

    尽管不知有多讨厌他，但既然货都送给他了，跟他说几句话还不能大度一点吗？若板着脸，反让他认为我心里有疙瘩，这有损我的形象嘛。要么不做，做就做得更完美点，哪怕在一个装孙子的人面前。

    “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我倒也想看看，一个偷食老鼠的嘴里能说出些什么！

    “为什么你收的货又多又好呢？”

    哦，是打听食物是怎么来的！

    或许在王成富的眼里，我还真是一个什么都会说的小屁孩。他若敢拿这个话问姐夫，姐夫马上会丢他一个瞧不起的脸色。

    我这个人决定做好人就做到底，就送给他一个和颜悦色：“在西南峪的时候，娟子带我到后山的顶上，给一个菩萨烧了六十柱香，求它保佑我六十天内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做生意的都很迷信。我就见过姐夫出行和收货，都要事先问问菩萨。王成富也不例外。

    “真的吗？”王成富的老鼠眼睛一下子变大了，接着又抱怨起来，“认识张彪这么多年了，他妈的，这事他跟老子提都没提。”

    我是瞎掰的，也是想给他找点事做。估计，他很快会回到西南峪，跪在那泥菩萨面前许愿，让菩萨把我的好运全转移给他。

    他王成富是什么人，我算到此看得更清楚了：他已来河滩半天，竟没跟我和蒋葵生说半句谢。

    蒋葵生吃过饺子，又忙着收了半天货，却还看见王成富的装货的车子一辆辆地开过来，就忍不住地向他质问：“你要拉多少货，还有没有个完？”

    王成富就怕这么一问，慌张地回答说：“马上完，马上完。”

    蒋葵生说：“人心要知足，而不是给你脸不要脸。惹毛我，我把你的货全扣了，你信不信？”

    王成富连看都不敢看蒋葵生一眼，忙不迭地说：“信，信。”他赶紧叫后面几辆车空着回去。

    他跟我结完帐，也正待跟着车走，蒋葵生却抓住他的衣领，不让他走，这吓他一大跳。

    “蒋老板，有事好说，不要这样，好不好？”

    蒋葵生力大，拎他就象拎只兔子。

    王成富以为蒋葵生要向他讨点好处，就从钱包里掏去一沓钱来。

    蒋葵生一生气，推了他一把：“现在，你货也拉了，便宜也占了，但我有句话不得不告诉你：小文并不傻，他比你们中的谁都看得明白。他这样做，是让我们知道他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王成富连跌好几步，差点跌到在地上。此时，脸如死鱼白，但敢怒不敢言。

    蒋葵生并没因此就放过他，仍指着他骂：“你姓王的，狗ri日的，就是个小人来的。拉走的洋葱都可以装半个车皮了，还想拉，我不装出恶人来，你就不知一个‘怕’字。天底下，不要脸的好多，好不要脸的，算你一个。”

    我听蒋葵生如此骂他，也觉得挺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