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我们从河滩上进入村子，乡亲们就纷纷聚集过来，围着我们，问长问短，老人拉着我的手，小孩牵着我的衣襟，就象对待亲人一般。这种事情在生意人和乡亲们之间从未有过的呀，他们多半都是对立的矛盾的甚至是敌对的，在北方这些最敦朴的乡亲们心里，生意人从来就没有留下好的印象，乡亲们认为贪婪、刻薄、猥琐、为榨取利润不择手段等，才是他们真正的本性。可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能得亲人般的殊荣，那只是在乡亲们悲观绝望的时候，我和娟子一起出手了一下，我们是在豪博，碰运气，而在乡亲们的看来，却是挺身相助的豪侠之举，乡亲们特有的价值观念、文化习俗、思维认知方式虽然简单粗浅，却恰恰反映出他们最朴素最诚实的一面啊。

    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蒋家院里，蒋葵生一看见我，高兴得象个小孩一样，拥抱我一次又拥抱一次。

    “大哥总算把你盼来了，这些日子，不知大哥多想你。”他乐哈哈地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根线，同时，把他直爽的天性也暴露得一览无遗。

    蒋婶忙着倒茶，把我和娟子让到座上。屋里凳子不够，众多乡亲就站在我们的身边，微笑地看着我们。

    我也笑了笑，说：“我也想大哥。”

    蒋葵生狠拍一下我的肩膀，说：“不见得吧，不然，这么迟才来？”

    娟子答话说：“事情一办定，就赶过来了。”

    蒋葵生说：“逗他的，只是这坏小子太叫我想他了。”

    娟子笑道：“听你的口气好象变了味似的，怎么想的呀？”

    “就象想小情人似的。”蒋葵生咧着嘴，憨憨地笑。

    蒋婶走过来，捅一下蒋葵生的肩膀：“哎，想情人是怎么想的呀，那是城里人的玩意，你想得起吗？”

    众人在旁起哄道：“等他有钱了，就想得起，蒋婶，你以后得提防点。”

    “他想，我就跟他没完。”蒋婶说完，转身忙活去了。众人一阵哄笑。

    我和娟子对视一下，而在这对视里，能感受彼此的心跳。“情人”，在这个风俗还未污染的简陋的乡村里，还是一个只可聊侃而不可触摸的词儿，他们不可能意识到，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就坐着这么一对儿。

    娟子忽地站起身，对蒋葵生说：“我马上得走，李氏兄弟说不定急着等我替他们收货呢。老蒋，小文就留在这儿了，以后，他的事，就全靠你费心了。”

    蒋葵生说：“这个自然。”突然意识到不对，马上问，“你不跟小文在一起？”

    娟子低下眉，不大自然地说：“有你老蒋，我在不在，都无所谓啦。”

    蒋葵生一听，生气了：“你娟子不在，我姓蒋的什么事都办不成。”

    娟子便以实相告说：“人手不够。我实在抽不出身来。”

    蒋葵生这才不作声了。

    娟子说：“我时不时还会过来，但重担都让你挑了，说实在的，这让我内心不安。”

    蒋葵生说：“这是你和张老板对我信任。小文在我这儿，你们就只管放心好了。”

    我和蒋葵生把娟子送到院门口，蒋葵生说“就不远送了”，而我想送得更远一些，娟子用眼神止住我，意思是说，还有一屋子乡亲在等着要和我说说话，不要冷落了他们。

    望着娟子骑车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有种空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