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都市小说 - 爱伤以南,情殇以北在线阅读 - 2.27

2.27

    第二天早上,或许伤口疼痛的缘故,我醒来得特别早。一醒来,听到窗外各式各样的鸟叫,有的象唱歌,有的象练嗓子,有的却是在躁舌,但综合起来,还是显得非常地有趣。我侧耳细听一下,觉得这鸟叫声竟跟我们南方的鸟叫声似有不同,莫非跟人类一样,也存在南腔北调的差异?我披衣起床,准备出门看看。

    刚打开门,看见娟子站在门外。她欲举手敲门,看见门突然开了,略略有点诧异。

    “你知道我来了?”

    我想逗她,笑着说:“心有感应。”但我马上察觉到,这个玩笑开得不是时候。

    娟子头发是零乱,表明没用心梳理,眼睛是红的,表明昨晚没睡好。

    娟子看了我一眼,叫我转身返回屋里去,并命令我坐在椅子上,她要检查我的伤口。我不知她是不是担心我的伤口才过来得这么早,但昨晚和张彪拌嘴,也会影响她的睡眠。

    娟子走到我身后,小心地揭开我头上的伤口,看看rou包消肿了没有,她轻轻地把棉纱揭掉,生怕一不小心会把我弄痛。rou包肯定没那么快消肿的,我睡觉的时候就感觉得到了。

    她重新为我涂碘药水和洒消炎粉,并细心为我贴上棉纱。

    “你痛不痛?”她关心地问。

    “不痛。”

    “真的不痛?伤口根本就没好点呢。”她把脸凑到前面,似乎要确认我在撒谎。

    我立马站起来,对她说:“娟姐,你不要这么早来看我嘛。”

    “为什么?”她吃惊地问。

    “娟姐,我知道你昨晚跟张老板吵架”

    娟子白了我一眼:“你屁大的孩子,管起了闲事?”

    我撇撇嘴,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一不小心就听见了。”

    娟子拢了拢头发,看着我:“你知道就好,不要乱说。”

    我撅着嘴,有点不高兴地:“张老板昨晚叫你不要跟我走得太近,你为什么就不听呢?”

    娟子把双手搭在我肩上,她的脸色比较难看,几乎毫不掩饰对这句话的厌烦,但她静了静,并且用缓和的目光盯着我:“小文,你听我说,张彪作为共同的代理人,他要与每位商客保持相等的距离,疏离和亲近任何一位,都不是明智之举。你们湖南人的关系本来就很微妙,只有与各位保持相对平衡,就能凝聚人心,就能把更多的商客拉拢在身边,这是张彪的生财之道。我和张彪是夫妻,他有时代表我,我有时也代表他,我跟你走近,就能给王成富和李氏兄弟带来某种印象或某种暗示:我们偏袒你们。这种偏袒会自然而然引起他们的妒嫉。”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这样做?”

    娟子把手从肩膀上拉开,在屋子里走了几步,然后一下子在我面前停下来:“小文,我跟张彪的区别是,他是生意人,我不是。我用不着象他那样行事,我亲近我喜欢的,我疏远我讨厌的。我想如何做,我爱如何做,是我的自由。谁也管不着我。谁要管,我偏不听。”

    张彪是她丈夫,才这样说,换上别人也不敢说呢。她现在斗气的语气,使我想象她肯定昨晚一夜没睡舒服,我有点担心因为我的事,而在她们夫妻之间扔了个炸弹,使得她们彼此闹腾起来。

    “娟姐,我是随口说说,你别生气。”

    “我才不生气,也不值得生气。”

    这时,院子有了动静,该是姐夫和王成富他们起来了。我和娟子都出来看。

    让我有点奇怪的是,姐夫跟王成富他们走在一起,好象昨晚的事没发生似的,我就弄不懂,他们之间是怎样的心思和素质,竟有一夜之间放下那些不愉快的事。商人们的生存之道,难道有什么特别奥妙么?

    但以往的早晨,每次在压水机旁洗漱,他们会相互吵嘴,相互取闹。说相互,并不准确,吵嘴也好,取闹也罢,往往是“三”对“一”,不用说,这“一”嘛,还是非姐夫莫属。那时,压水机旁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姐夫还是一脸死相,要挤进堆里去,自然招来三人一致的喝斥。姐夫明知独力难支,偏要强嘴,于是,压水龙头不流水,四人却口沫四溅了。

    今天这个早晨,不见吵不见闹,却见王成富站在台阶上引颈高歌了。他的姿势也令人叫绝,惟妙惟肖象一只报晓的公鸡。开腔唱的是“爱拼才会赢”,不知什么时候转调变成“刘海砍樵”,他的嗓门真是天下一绝:高耸入云、“恐惊天上人”。

    天上人受惊,地上人亦然。我赶紧躲回屋里,娟子也回厨房弄早餐了。我在屋里听得头皮发麻,用棉团塞住双耳,也难阻“武林高手”千里传音。更要命的是,李铁兄弟也加入进来了,男高声变成了大合唱,震得窗户嗡嗡响,这小屋能不能抗震还有点悬!

    娟子过来叫我吃早餐,说我吃完早餐就跟她上地里摘辣椒。这只是一个借口,她是想带我到外透透气。有王成富三人鬼哭狼嚎的,这院子都快成了恐怖世界。

    但想到张彪昨晚的话,我想尽量减少跟娟子呆一起,所以我推脱说不饿,也不想出去。

    “你怕张彪看见我们又在一起,是不是,那行,”娟子用坚决的语气说,“我亲自去跟张彪说,我要带你去地里摘辣椒,我看他答应还是不答应。”

    娟子是不是有点太任性,我算怕她了,只得硬着头皮说:“我跟你去还不行吗?他还在气头上,你请示他,象示威似的,他怎么想?”

    “你还不了解张彪,他的心胸比你们湖南人要宽,你不用担心。”

    野外的空气真干净,吸收到肺,都舒服之极。最主要的,是因为远离了王成富和姐夫那几个人,每每看见他们,我的眼睛就象掉进沙子,难受的要命:姐夫一惯式的头发倒梳,说话做事慢条斯理,这装绅士的样子会玷污了绅士;王成富肩上总挎着皮包,动不动就点钱,款爷的做派会气死款爷;李铁兄弟轮流把玩手机,时不时会喂喂地叫喊,那架式就在向人表明,他们是这个院子里的一等公民。

    到了野外,心情也轻松了许多。辣椒地就在小院的后面,越过几块玉米地就到了。

    我发现山西人种辣椒真跟我们不一样,我们用辣椒籽播种,稍稍长大后,一棵一棵地移栽,而他们撒过籽后,好象再没有移栽过,辣椒树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

    娟子没有立即动手摘,而是示意我坐在田埂上。田埂上长满了绿油油的小草,开满了各色各样的小花,这小草这小花,好象我们南方都没有过,所以我对它们也发生了的兴趣。

    娟子说:“这个,都能让你好奇吗?”

    我笑:“它们让我感觉挺新鲜。”

    娟子说:“若真这样,那以后留下来,天天看新鲜,好不好呀?”

    我说:“不好。”

    “为什么呢?”

    “娟姐,你说过你不喜欢这里,我还能留下来么?”

    娟子不说话了,拉着我坐的离她近一点。我不知何故,只觉得脖子有痒又痛,用手一摸,原来是她抓了一条草蜢放在上面。

    我赶紧把它扒下来。

    娟子说:“你不愿呆这里,就叫草蜢咬死你。”

    她又捉它放我脖子上,我一躲闪,人跌滚到田埂下。我粘了一身泥土的样子,把娟子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