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阴谋乍起(万更求首订)
扑白云客栈,在京城并不算有名。简简单单的两层小楼,装饰古朴,略显萧索。外墙的石粉都开始剥落。一楼的厅堂摆着四五张桌子,方biàn客人吃饭。二楼七八间客房,供住宿。像这种小客栈,整个京城不知道有多少。 “小六儿,上官公子可起身了?”因着这些时日冲着神医来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让客栈的生意由门庭冷落到客朋爆满,掌柜的自然笑得合不拢嘴,对这位财神爷也是十分的恭敬客气。 小二从二楼客房下来,有些哭笑不得。“上官神医不在客房,说不定出诊去了。” 想到楼下那位尊贵的客人,掌柜面色变得有些为难。“这可如何是好…” “上官公子不在客栈?”不知道何时,一个身着劲装的冰块脸男子走了过来,声音沉得可怕。 掌柜脸上的笑容一僵,努力的调整着呼吸,作揖打躬。“上官公子兴许是有事出去了…” “上官公子外出,怎么不见你早些来报,害我家主子好等”那侍卫真是一点儿都不留情面,狠狠地斥责道。 掌柜的欲哭无泪,他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好么。 “阿四…”厅堂内,姿态优雅的端坐在板凳上的华服男子忽然开口,打断了侍卫的威逼。“不得无礼” 侍卫被主子训斥,忙低下头去认错。“属下知罪,请主子责罚。” 掌柜的哪里敢得罪这些贵人,忙摆手道:“不怪他的,都是小人的错。” 若真的让这侍卫受罚,那他今后也不用在京城呆下去了。要知道,那侍卫眼底阴郁黑沉的厉色,他就忍不住脊背发寒。 华服男子把玩着手里的玉件儿,瞥了那识相的掌柜一眼,便从善如流的没再提起此事。 见贵人不再追究,掌柜的总算是松了口气,忙朝着小二使了个眼色,迎上前道:“小店招待不周,贵人见谅。” 然hou接过小二端过来的茶水,恭敬地递上前去。“这是小人老家的新茶,比不得名贵品种,却自有一番滋味,望贵人不要嫌弃…” 华服男子瞥了那茶碗一眼,并没有接过的意思,显然是看不上这些东西。“时辰不早了,本皇子也该回府了。上官公子何时回来,劳烦掌柜的派人去四皇子府通报一声。” 听到皇子的自称,掌柜的双腿一软,差点儿支撑不住。“是…是…是…上官神医回来,小人一定立刻回禀…” 楚昀欢起身,信步走出客栈。 等上了马车,随和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伸手将身上的披风扯下来,往马车外一扔。“脏了,扔掉。” 负责驾车的侍卫领命,将主子丢弃的披风放于掌中,用内里摧毁,撒向路边。 “走,走了吗?”看着马车远去,掌柜的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 小六儿赶紧上前将他扶起,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红润。“走…走了…艾玛,太吓人了…” 皇子啊…那可是很多人一辈子都高攀不上的贵人。他竟然如此随和,还在并不宽敞的小店内坐了片刻。虽然时间不长,可也确确实实的发生了。皇子殿下都会光顾的客栈,若是传出去,不知道多风光呢。 掌柜的听说走了,这才开始大口的喘气。“真是吓出一身冷汗” “贵人很客气,掌柜的你在怕什么?”小六儿不解的问道。 “你懂什么”掌柜的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道到底是太年轻了,没经过事,才会做出这番评论。 小六儿的确不懂,眼神充满疑惑。 有些话,掌柜的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不敢宣之以口。一个苦栗子砸过去,喝道:“还不快去后厨催催,早膳什么时候能好?” 小六儿捂着犯疼的额头,哭丧着一张脸走开了。 上官玉槿回到客栈,已经是两刻钟以后了。 “上官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掌柜的看到这尊财神爷,高兴坏了,忙迎了上去。 上官玉槿木讷的表情始zhong如一,呐呐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个…上官公子,这一大清早你去哪儿了,可用过早膳了,是否让厨房准备着?”掌柜殷勤的跟前跟后,简直以奴仆自居。 “不用,吃过了。”上官玉槿摇了摇头,拒绝的干cui彻底。 掌柜的干笑两声,见他背着个篓子,就要上前去接。“那我帮上官公子把东西送到楼上去吧” 上官玉槿却避开他伸过来的手,道:“药草有剧毒。” 后面的话不用他明说,意思已经很清楚。 掌柜听了这话,手顿时就像被针扎了一样,以最快的速度收了回来。“那…那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上官玉槿背着背篓爬上楼梯,木木的应道:“没有。” “哦…那公子您走好,走好…”掌柜只得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趣的走开了。 这神医虽然是个财神爷,可却是个闷葫芦,轻易不开口说句话,害得他舌灿莲花的本事都无法施展,满腹的应对之词都没有用武之地 想到这些,他就扼腕不已。 “掌柜的,要去四皇子府报个信儿吗?”楚昀欢离开前说的那番话,店小二可是记在了心上,不敢有半点儿耽搁。 掌柜的回过神来,朝他吼道:“那你还不快去?” 公主府 书房内,密谈的父子正相对而坐。 “父亲,最近关于大皇子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他活不过二十,这可是真的?”谢卿洛总觉得这消息不实,故而开口问道。 谢二老爷端起清香扑鼻的茶水饮了一口,才应声。“依你看呢?” “前些时日见到大皇子殿下,并不像体弱多病的样子…况且,能够轻易躲过二弟凌厉的招式,修为可能还在我之上。”谢卿洛纵然有些惆怅,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他的功夫乃是祖父亲自所教,又在外历练了一番,在京城的这些世家公子当中已经难逢对shou。忽然间冒出一个比自己厉害的人来,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哦?还有这等事?”听儿子说起二人在府里的争斗,谢二老爷捋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露出讶异之色。 谢卿洛点点头,年轻的脸上写满了认真。“千真万确父亲,这传言莫非是有人故意误导而放出来的?” 皇家的猫腻太多。早就料到自己不久于人世,以那位先皇后的聪敏机智,提前安排好一切也说不定。 回忆起当年的事,谢二老爷就唏嘘不已。“元后看起来瘦小娇弱,性子却十分刚烈。想当年,她舌辩群儒,激情飞扬,才华卓绝。驰骋疆场,挥斥方遒,辅佐陛下定江山,安天xià,何等的肆意潇sǎ。却不曾料到,进了后宫那座囚笼,竟会被折断了翅膀,在后宫争斗中以那样绝决的方式死去,可悲可叹” 说起那位元后,谢二老爷也曾倾慕敬仰过。只不过后来升任御林军统领,对安宁公主日久生情,这才放下执念。 见父亲露出那种怅然又怀念的神情,谢卿洛不禁对那位传奇女子有了更深的好奇。“父亲,元后竟…如此厉害?” “巾帼不让须眉”谢二老爷诚恳的评价。 沉默片刻,谢二老爷放佛才从回忆里解脱,转回了正题。“关于皇长子的流言,是确有其事。” 谢卿洛挑眉,似乎不太认同。 他可看不出他有任何的病兆,更不像是个会早死的。而且,他心里一直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觉得他绝非是个简单的。比起那呼声最高的皇位继承者,继后所出的四皇子,他似乎更加的深不可测。 “为父知道你有所怀疑。可你知不知道,为何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会隐藏这么多年,直到近来才泄露出来么?”谢二老爷长长的叹了口气,见儿子露出求教的眼神才扬了扬眉,接着说道。“那是因为,当年皇上听了钦天监监正的推算结论,勃然大怒,用雷霆手段狠狠地敲打了一番当时在场的人,这才将这个消息压制下来。” “这么说来,是真的了?”可想起那人高超的武艺还有不动声色的好本事,谢卿洛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可皇帝都出面镇压了,想必也差不远了。 “洛儿…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了?”谢二老爷眉头微蹙,虽没有明说,却也不想儿子跟皇子们走得太近。 尽管,那大皇子一直安安分分的。万一将来站错了队,那可是灭顶之灾。明哲保身才是上上之策。 “父亲一向保持中立,那又为何偏偏对大皇子殿下另眼相待?”谢卿洛反问道。 谢二老爷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是啊,当初听到管家禀报,说大皇子登门拜访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拒之门外,鬼使神差的将人请了进来。不仅如此,还让自己的两个儿子接待,一向坚守的原则就此打破,着实叫人想不明白。 “或许,是看在他身世可怜的份儿上吧…”谢二老爷喃喃自语。 身世可怜吗?的确是。 谢卿洛抿了抿嘴,不再追问。 父子俩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谢二老爷才又打破沉默,问道:“你母亲近来时常出府走动,说是要替你相看媳妇,这些人当中,你可有中意的?” 谢卿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才知道父亲大人所说的是他的终身大事,不由得俊脸一红,说起话来也变得支支吾吾。“这个…孩儿尚未获取功名…并未考过婚配之事…” “古语有云:成家立业,不成家如何来立业?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着上心了。若是有心仪的就跟你母亲提,免得到时候乱点鸳鸯谱,断了好姻缘。”作为过来人,谢二老爷讲的绝对是真心话。 大齐虽然民风开放,可在婚事上,还是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男女在成婚之前都没见过面,更别提互相了解了。盲婚哑嫁,造就了多少怨偶。所以,自个儿按照意愿娶了心爱之人为妻,过着如胶似漆的日子,他也希望儿子女儿们也能够觅得好姻缘,顺顺利利和和气气的过完下半生。 谢卿洛是个脸皮薄的,只得敷衍的应了一声,便寻了借口离开。 看着长子那匆匆离开的脚步,谢二老爷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时光荏苒,一晃孩子们都大了…” 唏嘘感慨一番过后,谢二老爷便又拿起公文细细的研究起来。 “姑娘,姑娘…”红妆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窃窃的喜意,让她那张鹅蛋脸愈发显得明亮动人熠熠生辉。 红绸刚服侍谢荣华起身,见她那没规矩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顿斥责。 红妆嘟了嘟嘴,却没将红绸的话放在心上。“姑娘,大公子就要娶亲啦,您马上就要有一位新嫂嫂了” 乍闻这个消息,谢荣华英挺的眉毛微微挑起,吃惊不小。母亲给兄长相看名门闺秀,她怎么不知道? “可知道是哪家的?” 红妆没事就喜欢跟府里的jiejiemeimei玩在一起,消息自然灵通。“都说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媳。不过,奴婢听公主院子里的姐妹说,公主看中的那名闺秀,身份并不低,是相府嫡出的大姑娘,昌邑侯的外甥女呢” 果然谢荣华忍不住哀叹。 看来重活一世,很多事情都还是按照原先的轨迹在行进。这个即将成为她嫂嫂的人,可来头不小呢。杨玉蕊,当朝宰相杨言之的嫡长女,号称大齐第一才女。那可是一个心高气傲,连自己的夫君都会轻视的女子啊 这杨玉蕊的确有几分才气,不过却也算不上惊才绝艳。只因其父乃是皇帝陛下倚重的重臣,故而被世人巴结奉承,才闯出一个第一才女的名声来。在她看来,她不过就是会作几首诗,对几幅对联而已。第一才女,有些名过其实了。 有本事的女人心高气傲一些,也没什么不对。可一旦过了头,就没什么值得称赞的了。若是这个嫂嫂能够收敛一些脾气,安安分分的在家相夫教子,她倒也能够接受。毕竟,相府的门第和影响力是不可估量的,对大哥将来的仕途也会有好处。只可惜啊,这门亲事并非杨玉蕊所愿。她嫌弃兄长武人出身,觉得他不够文雅,不能陪她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奈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终她还是嫁给了大哥谢卿洛。 然而,大哥并不是个会甜言蜜语哄女子开心的风流子弟,成婚之后仍jiu不改旧习,喜欢舞刀弄棒,两个人没有了共同的话题,就更加生分了。后来,大哥考中武状元,被授予官职,时常征战在外,这位嫂嫂心里更加不喜,甚至连孩子都不愿yi为大哥生。 想到前世谢家二房那一摊子的糟心事,谢荣华就感到头疼。如此品行恶劣的女子,如何配得上她的兄长 想到这里,谢荣华就再也呆不住了。“红绸,更衣。” 谢荣华刚踏进安宁公主的院子,就听见屋子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即便隔着几道纱帘,也挡不住母亲大人的好心情啊。 “参见郡主”在门口值守的丫鬟见到她,忙屈膝行礼。 “母亲有客人?”谢荣华收敛起思绪,调整好心态,不动声色的问道。 丫鬟蹲了蹲身子,答道:“是昌邑侯夫人。” 听到这名号,谢荣华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知道了,你先进qu通禀吧。” 有外人在,谢荣华自然不能像平时那样肆无忌惮的闯进qu。纵然没人敢指责她的不是,可到底涉及到公主府的教养问题,她不能太肆意。 丫鬟应了一声,掀起帘子走了进qu。不一会儿,里头便传来一道娇媚的女子嗓音。“妾身早就听闻骄阳郡主仙姿玉貌秀外慧中,乃是京城不可多得的才情与容貌并进的闺秀,可惜一直无缘相见…” 安宁公主听到她如此称赞自己的女儿,心里也是极为自豪的。“老国公爷在世的时候也直夸她聪颖机敏,若非是女儿身,怕是早就有一番作为了呢…” 那昌邑侯夫人没料到公主竟然如此不谦虚,嘴角微微抽了抽,却不敢说破,便笑着接话道:“可不是呢…有您这样一位雍容高贵的母亲,女儿又能差到哪儿去呢…” 安宁公主似乎对她的奉承很是欢喜,一直笑得合不拢嘴。“昌邑侯夫人还真是会说话,难怪能够让昌邑侯独宠你一人,将后院的莺莺燕燕全都当成摆设” 说到自己的得yi之处,昌邑侯夫人脸上亦是掩饰不住的自得,当然,她可不是公主,谦虚客气还是要的。“公主殿下谬赞了,妾身可不敢当。” 两人正说笑着,谢荣华便在丫鬟的带领下信步走了进来。 “给母亲请安。”谢荣华姿势标准的给安宁公主行礼问安,动作如行云流水,自然酣畅,端的是仪态优雅,却又不失郡主的高贵傲然。 安宁公主哪里舍得爱女受罪,忙让锦溪将她扶了一把。先是问了一些家常,然hou才向她介shào道:“这是昌邑侯夫人。” 谢荣华侧过身,仔细的将这位昌邑侯夫人打量了一遍。 三十岁上下,容貌娇美,体态风流,一身妆扮清新可人不落俗套,可以说是个难得的美人。只是,谢荣华不喜她的身份以及眉宇间透出来的那股子轻浮劲儿,便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正式的行礼。“见过夫人。” 昌邑侯夫人嘴角的笑容僵了僵,没想到郡主会如此冷淡,甚至连一个晚辈的礼都不愿yi奉上,心里就有些不大高兴。 谢荣华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心中冷哼:不过是昌邑侯娶的继室罢了,连封诰都没有,还摆什么侯夫人的谱想让她这个一品郡主给她这个没品级的夫人行礼,恐怕她还没那个福分 “今日一见,郡主果然是天香国色,难怪能够得圣上喜爱。”昌邑侯夫人是个长袖善舞之辈,就算不受待见,还能够面不改色的夸赞谢荣华几句。 谢荣华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便不再吭声。 昌邑侯夫人被甩了冷脸,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与公主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安宁公主命丫鬟将她送出门,这才将心底的疑问问出。“骄阳,你一向懂分寸,知礼节,怎的如此不待见那昌邑侯夫人?” 谢荣华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说道:“娘亲…她不过是昌邑侯府的继夫人,可是没有诰命在身的…” 安宁公主有些纳闷儿,她的宝贝女儿何时在意过这些了? 见母亲一脸疑惑的望着自己,谢荣华索性不再隐瞒,把话说开了。“娘亲是不是替大哥相中了杨家的嫡长女?” 说起那杨家长女,安宁公主就满意的不得了。“怎么,骄阳也听说了?娘是觉得她还不错。家世好,才貌双全,又知书达理,进退得体,将来必定会是贤妻良母。” 谢荣华嗤之以鼻,摇头道:“若是嫁给文采绝艳的状元郎,夫唱妇随,或许她真的会是贤妻良母。” 安宁公主不解的望着爱女,似乎还没会过意来。 “娘想必已经见识过她所谓的才情了。”谢荣华随手从案几上的果盘里挑出一个卖相还不错的梨子,纤纤玉指顺着梨子由上而下的轻轻抚摸着,最后来到梨子的底部,狠狠地一按。瞬间,梨子便被她尖利的指甲戳掉了一层皮,露出里头略显暗沉的果rou来。“可这些东西并不能当饭吃,也不足以证明什么。更何况,有些不过都是表面功夫罢了,谁知道她内里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指不定跟这雪梨一样,表面光鲜靓丽,但内里却是黑的…” 安宁公主抿了抿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女儿的比喻,她不是没听懂。可那个孩子,除了心高气傲了一些,各方面都是上上之选。“骄阳不喜欢她?” “嗯。”谢荣华答得干cui。为了能够让母亲打消结亲的念头,她只得再添一把火,彻底的将人伦悲剧消灭在萌芽当中。“因为,我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人。” 一听这话,安宁公主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瞪大了,嘴巴张得也能吞下一颗鸡蛋了。 “这…你是如何得知的?”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惊,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原本坚定的信念也开始动摇。 那个叫云蕊的姑娘,当真已经心有所属吗?若真是如此,那么也只能遗憾的作罢。毕竟,娶她就是为了给儿子添一个贤内助,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若她心里有了人,怕是不会真心的为她的大郎着想。 见母亲露出惋惜的神情,谢荣华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娘,那杨家姑娘虽然好,可到底心气儿太高,又有第一才女的名号,怕是看不上武将出身的兄长。其实这样也好,免得到时候勉强凑成一对变成怨偶,闹得阖府不宁。再说了,京城的名门闺秀多如牛毛,总会找到更好的,您不用担心。” 听谢荣华这么一说,安宁公主就不同意了。“看不上我儿子?我儿子哪里配不上她了?洛儿长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性子又最是温和谦逊…” “是啊,大哥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吟诗作画,会说些甜言蜜语逗美人一笑。”谢荣华顺着安宁公主的话说了下去,言语间带了丝戏谑。 毕竟是她亲生的,安宁公主自然也是清楚儿子的脾性,可还是容不得别人说他的不好。“不就是沉默寡言了一些,又不是什么大的缺陷那种只会哄女子开心的纨绔子弟,能有什么出息” 说完,又不禁感慨。“唉…兴许是我太着急了…眼看着大房的大哥儿就要成亲了,娘也想早些含饴弄孙了…” 沉默了片刻,她忽然问道:“骄阳,你大哥心里可有心仪的姑娘?” 谢荣华正含着一口茶水,差点儿没被母上大人这句话给惊得呛到。“不…不会吧?大哥一门心思都在如何光耀门楣之上,哪里会有那个心思…” 不过,这结论下得也太过仓促了一些。 这不,母女俩肆无忌惮的私下谈论着长子长兄的亲事,当事人谢卿洛却迎来了他人生当中,第一次心动。 这事儿,还得从谢卿洛奉命去白云客栈寻找神医的事情开始说起。玄武大街与朱雀大街之间的距离还真是不一般的院,尽管只隔着两条街道遥遥相对,但要绕过无数的岔路口,才能顺利抵达。
谢卿洛平时出门都是骑马,今日也不例外。 行至朱雀大街的路口时,没料到会与迎面而来的一辆马车撞上。尽管他即使反应,勒住了缰绳,可还是惊了对方的马,险些酿成大错。 “喂,你怎么回事?骑着马横冲直撞,差点儿伤了我家姑娘”一个穿红衣的美貌丫鬟突然掀开车帘布,钻出来就是一顿臭骂。 谢卿洛自知有错在先,不敢狡辩,只得拱手一再的赔礼道歉。“是在下莽撞了,冲撞了姑娘,还请见谅” 红衣丫鬟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的钻进马车里,对自己的主子说道:“也就姑娘心地善良不跟他一般计较,若换做旁人,哪里就这么容易算了” 因为隔着一道帘子,谢卿洛看不见里头那位姑娘的容貌,可是却记住了那如黄莺一般悦耳动听的声音。“红锦…这也不全是他的错,毕竟这路口来往的车马多,一不小心就会撞上…他又不是故意的,你就少说两句吧…” 谢卿洛的心被那道好听的声音牵动,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叫红锦的丫鬟嘟了嘟嘴,仍jiu有怨言。“姑娘如此娇贵,哪里经得起这么一下,若出了事,怎好向mama交代” “我这不是没事么…你放心,mama不会怪罪你的…”那姑娘的话,犹如仙乐一般飘进谢卿洛的耳朵,让他忍不住起了怜惜之情。 多么通情达理心底善良的姑娘只是不知道是哪座府上的?能够在朱雀大街出没的,身份定然不会差。 联想到早shàng父亲大人说的那番话,他的脸就不由自主的泛红。 偷偷的瞄了马车外的男子一眼,红锦嘴角勾起一朵冷笑。果然是个好骗的,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马车渐jiàn远去,谢卿洛的心放佛也随之而去,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想要上前去拦住马车,询问那姑娘的芳名,却又被良好的教养所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 这样失魂落魄的心境,他还真未有过。心不在焉的重新上马,谢卿洛满脑子都是那道温柔不失娇媚的女子嗓音。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转角,方才离去的那辆马车又重新折返回来。“嗤,真是个呆子” “红锦…”马车内那黄莺般的嗓音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警告。 红锦乖乖的闭了嘴,不敢造次。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内才又响起那女子的声音。“走吧,回去吧。” “是,姑娘。”红锦恭敬地应了,交代了车把式一声,马车便沿着一条小巷子穿了过去,最后在京城最负盛名的花街柳巷停了下来。 闲来无事,在屋檐上看了一出好戏的暗卫们忍不住吐槽。 “这谢家公子爷怕是动心了…” “也难怪啊…百花阁的新任花魁出手,自然是所向披靡” “啧啧啧…世家公子和青楼花魁,这戏码可不好唱啊…” “要不要回禀主子?毕竟,那可是未来女主子的亲哥” 经过某些事情之后,大皇子府的暗卫们都知道了主子的心思。所以,只要是关于隔壁公主府的消息,他们都会不经意的去关注。 不过,这一次,他们都不敢随便禀奏,生怕跟龙二一样落得凄惨的下场。主子就是主子啊,可是开不得玩笑的。 所以,就算暗卫们有心提醒,却碍于尊卑上下,默默地将这个消息咽回了肚子里。反正事情尚未有进展,不如做壁上观。 丞相府 “真是奇怪…前些时日公主殿下还诚挚的邀请我们过府一叙,怎么转眼就没了消息…莫非,事情有变?”丞相夫人向氏端着茶碗,送到嘴边又给拿开了。 贴身服侍的婆子怔了怔,忙笑着奉承道:“想必是为了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吧…上一回公主的态度您也是瞧见了的,还送了大姑娘一件名贵的首饰,可见对大姑娘是如何的喜爱。这板上钉钉的事儿,不会错的” 想到自家爱女,向氏刚提起的心就又放了下来。“唉…可能是我多想了吧…就凭云蕊的才貌,不被公主喜欢也难” “可不是呢,夫人您就放心吧”婆子应和道。 相比起向氏的欢喜,杨云蕊却是愁容满面,心情郁结。“真不知道父亲母亲是怎么想的,竟打算将我许给一个毫无功名在身,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 “姑娘慎言…”心腹嬷嬷谨慎的打量着四周,没有发现有人经过,这才放下心来劝导:“这事儿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断不可妄言。叫人知道了,于姑娘的名声有损…” “嬷嬷…”杨云蕊委屈的扁了扁嘴,一双杏眼里满是不甘。“我可是您看着长大的,我心里是如何打算的,您想必也清楚。那谢家家世虽然不错,可到底也没落了。就算那谢家公子有个公主母亲又如何,还不是个白身。难道要我整日对着一个不知情知趣粗鲁不堪的呆子?嬷嬷,若真是那样,我宁愿搅了头发去庙里当姑子” 那嬷嬷不赞同的睨了她一眼,劝道:“姑娘,这种话岂是大家闺秀能够轻易说出口的?就算再心有不满,也不能说出这种话” 杨云蕊虽然心高气傲,但对这个教养嬷嬷还是很尊重的。螓首低垂,恭敬地认了错,不敢再胡乱开口。 “正如您所说,姑娘是老身看着长大的,岂会不知您的心思?”那嬷嬷顿了顿,见她只是捏紧手里的帕子,并未反驳,才继续说了下去。“其实,那谢家公子并不像姑娘以为的那样。老身曾见过那位公子,看起来挺斯文的,举止儒雅,仪表堂堂,并没有武夫的那股子粗鲁和蛮劲儿。” 杨云蕊左耳听着右耳出,根本不信嬷嬷的话。武将世家培养出来的男儿,哪里有书香门第公子那般的高雅秀丽。嬷嬷怕是为了安慰她,才说出这般违心之言吧。 “谢家虽然没落了,可二房却颇得盛宠。先不说安宁公主的地位如何,就单说那驸马爷,能够令圣上打破驸马不得入朝为官的铁律,掌管内宫御林军,何等的恩宠更何况,他们家还有一个刚出生就册封的骄阳郡主,传言她可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您想想,这样的家世能差到哪儿去?” “就算国公府一日不如一日,可公主府却盛宠不衰。老爷夫人乐见其成,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嬷嬷见她不吭声,劝说的更卖力了。“安宁公主您也见过了,多么和蔼可亲的一个人。有这样的一个婆婆,姑娘的日子才好过。而且,一嫁过去就是嫡长媳,将来偌大的家业全都要交到您的手上…” 不得不说,这婆子当真分析的头头是道,分毫不差。 杨云蕊刚开始只是低着头,并未真心的聆听这位嬷嬷的话,可后来听着听着,就不由得被她所说的话吸引,也渐jiàn地抬起头来。“嬷嬷当真没骗我?” “我的好姑娘,嬷嬷什么时候骗过您?”老婆子见小主子终于将她的话听了进qu,不由欣慰不已。 杨云蕊轻咬下唇,心里已经没有了方才那般强烈抵触的情绪。 “老身知道姑娘不放心,毕竟事关终身,不能马虎。不若…寻个机hui,见一见这谢家大公子?” 杨云蕊到底是闺阁女儿家,面子薄,纵然心高气傲,却也是正经的大家闺秀。这种出格的举动,可是做不来的。可是嬷嬷的提议,她又有些心动。一时之间,有些进退维谷。 见自家姑娘露出犹豫的神色,嬷嬷心中了然,知道她是起了这个心了,便决定再接再厉,促成这门亲事。“过两日,便是舅太夫人六十大寿,公主府必然也是在受邀之列。到时候,姑娘藏在屏风后一观,便可知道老身有没有说错。” 杨云蕊娇羞的撇过头去,却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若那谢家大公子真如嬷嬷所说的那般,她为了父亲母亲的考量,倒是可以委屈一下自己。若他并非嬷嬷所说的那般,她是绝对不会同意嫁过去的。 打定了主意,杨云蕊便不再焦灼,开始静下心来研究起最近新买进府的几本诗集来。外祖母的寿辰在即,她可得好好准备着。 果然不出所料,三日后,公主府便接到了昌邑侯府送过来的帖子。 “母亲可是因此事为难?”谢荣华来请安的时候,见安宁公主峨眉微拢,似有心事,又瞥见案几上的大红请帖,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安宁公主嗯了一声,决定听听女儿的看法。“骄阳觉得…母亲是去为好,还是不去为好?” “昌邑侯府平素可否有来往?”谢荣华淡笑着坐到公主的身旁,耐心的引导。 安宁公主轻轻摇头,道:“并无什么来往。只是,近来与相府有所往来,与那昌邑侯夫人也相识。” “这不就结了。”谢荣华摊了摊手,根本就没觉得这是什么难题。“既然从未来往,何必去凑热闹?又不是正经的亲戚。” “你说的是…是我思虑太过了…”安宁公主被谢荣华三两句便劝得通透了,便渐jiàn将此事给放下了。 只是,她们母女俩的一番无心的决定,倒是激起了那杨云蕊的征服欲。就好比有些人,总觉得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即便不是自己所喜,也会千方百计的弄到手一般。 杨云蕊被放了一回鸽子,就堵上了一口气,非要见到谢卿洛不可。 兴许是心诚所致吧,几日之后,她还就真的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