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祭祀典礼

    家园树的倾覆，不仅仅是翼喀拉族感到了震惊，就连遥远草原上的游马族也感受到了唇亡齿寒的危机感，随着那些在草原上游荡的族人将具体消息近一步回传过来，祭司在确认了消息后紧急召开了部族大会，并当即宣布收整部落，全员出发前往灵魂之树。

    每次纳美人面临着重大问题时，都会向伊娃进行祈祷，以寻求得到精神上指引，伊娃的指示不会以一个直白的命令告诉倾听者，她会从数十万年的智慧宝库中给出预言式的记忆片段，有时很简单，但有时则无比庞杂且信息量巨大，这个时候就需要祭司来进行解读和正确传达伊娃的旨意。

    长久以来，简宁一直在学习伊娃的表意方式，比如，与伊娃连接时看到了日蚀，将会代表灾难，而伊娃给出的信息不会是单一的片段，可能伴随着日蚀的画面，能看到一些远古生物的活动日常及习性，甚至会展示一些普通至极的景象与画面，比如平静的海面，烟雨绵绵的天气。

    而作为祭司，则需要转瞬间把这些信息翻译出来，并将灾难的表现形式，地点，如何预防等等告知族人，不过伊娃并非每次都会给出预言，只是在她认为有必要的时候才会给予指引，毕竟伊娃不是某一个部落或者某一种生物独断专享的神灵，她是万物的主宰和象征，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维持着潘多拉生态体系的完整性。

    简宁一直在这些纷繁且毫无联系信息中去试图理解伊娃，退役的祭司负责教会她，直到她能够独立的进行祭祀活动，可简宁苦于至始至终都没有见过灵魂之树，更别提与其连接，老祭司在教导她时用的是羊皮卷上记录的符号，通过这些极度抽象的符号告知她过去几百年以来所接收到的有用的信息。

    翻看着游马族历史上的记录，简宁不禁感慨，伊娃并没有十分照顾这些纳美人，甚至在某些关键时候还将其遗弃，作为整体生态稳步发展的牺牲品，可是他们却对伊娃如此疯狂的崇拜，真是很让人难以理解。

    而简宁最苦恼的一件事就是游马族所使用的象形文字符号，虽然总体上字不多，但是学习起来可是吃尽了苦头，从符号学的角度去看，纳美人的符号文字其实与现实中一些指代符号形态上是一样或是雷同的，但是所指代内容却是天壤之别。

    现实中的人类用半月形代表月亮，他们则是用一个巨大的圆中间画一条弧线来代表月亮，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的月亮就是占据着一半天空的巨型天体，此外还有六脚生物，奇异植物等等的指代符号也多半和正常人类所理解的不一样，简宁的需要打破旧的理解方式才能一点点的接受这些文字。

    好在简宁在现实中学习的美术绘画技巧在这个时候起了不少作用，她将这些极度抽象的文字用炭笔重新绘画演绎了一下，使之更加贴近自己的理解方式，但这样的学习过程是颇为无聊苦闷的，就好比美术老师空口讲了几十个课时的拿笔方式，线条构成，色彩运用，说一千道一万，偏偏就不让人上手练习。

    简宁都来此那么久了，对于伊娃的旨意语言也了解不少，却从未有机会与伊娃进行连接，甚至连灵魂之树在哪里都还不知道。

    直到今天发生这个状况才得以改变，祭司通知了简宁准备祭祀用的礼器，族内也开始收拾帐篷做迁移前的准备。

    早上简宁离开基地的时候就已经在方雪暗示下得知基地方面将会展开行动，过来之后也特意留意了一下森林的方向，果不其然凌晨才过去，就看到森林里传来滚滚的浓烟。

    接近中午的时候，部落里的一个男孩带着一个奇怪的物品来到了祭司的尖顶帐篷，支支吾吾的说天上突然掉下一个奇怪的石头在部落附近，简宁眼前一亮，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祭司以及酋长等人在围绕着这块奇怪的黑色矩形石头，在猜想这究竟为何物，竟如此怪异，就连见多识广的老祭司都猜不猜半分。

    等他们最终怏怏不解，准备去忙活其他事情时，简宁这才开口要下这块怪异的“石头”。

    众人没有异议，简宁此时在族内已经稍有威信，圣洁的灵魂，白色圣马亲自送来的被伊娃选中的人，未来的新祭司，新酋长的伴侣，多种身份叠加在一起的简宁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自然不会被拒绝，酋长儿子亲自将这块石头送到了简宁的手中，还提议说可以帮简宁将石块雕刻成精美的雕像再给她。

    简宁委婉的笑着拒绝了，心中却是在暗自腹议，要是真被他拿去雕刻，那么现在大半个部落几百上千人都会被炸的飞上天。

    方雪用了那么长时间，几经修改威力和体积压缩才制作出来的炸弹，其威力大的惊人，质量和体积却足够小，在矿坑中试验性爆破时伊文和简宁都去看了，据说是为了使二人了解炸弹的爆破威力，以便于他们布置炸弹之后脱离危险区域。

    至于投送方式，还是简宁根据自身情况给出的建议，此刻的她在族内虽然有足够的话语权，但是受身份所限制，能够活动的空间范围不是很广，作为祭司，她必须要保持祭司的神秘感和庄重姿态，不能四处骑马游荡抛头露面，可简宁知道，族内对于领地内的大小事都很关心，只要有外物入侵，哪怕只是一个此前未见的生物才草原上出现，他们也会向祭司上报并求解。

    基于此，简宁很容易的拿到了手上这个漆黑如墨却又光亮如镜的黑色盒子，虽说小，但是也有一个鞋盒那么大，看起来是一个完整的整体，丝毫没有一丝缝隙，可实际上却暗藏机关，简宁在其暗沉的黑色表面之上画出手势解锁后，盒子的盖子自动收缩，呈现出内部的空间。

    一个类似运动水壶杯大小的蓝色圆柱，除了两头的黑色封装头和引爆器外，中间浅蓝色的透明区域则是具有强大能量的爆破物质，简宁亲眼看着这个一只手就能拿起的小东西，瞬间将几百吨重的矿物原石炸的粉碎，心中不敢小觑，轻轻拿起来按照方雪所言的方法检查了一下。

    “还好，没有因为投送过程出现问题”

    此后又将其放了回去，黑箱能隔离炸弹的对人体的辐射伤害，这是在缩小体积之后的折中方案，取消了厚重的外部保护壳，而是一个可以单独取出的爆破装置，黑箱中除了炸弹外，还有一个小型的耳麦，和引爆控制器。

    微缩耳麦的内置电池只能工作不到两个小时，所以只在关键时刻打开，除了通讯功能之外还有定位功能，但鉴于地面基站及通讯卫星覆盖地面的能力有限，信号环境不是很好，只能满足近场通讯，以及附近有飞船时利用对方的信号网络握手连接远程通讯网，简直就是个鸡肋，但简宁还是小心的塞进耳朵以备不时之需。

    游马族作为马背上的民族，在部落迁移这件事上效率出奇的高，眼下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就已经打点完成，一辆用了四十多辆马车转载货物，在草原上拉成蛇形蜿蜒前进着，接近傍晚夕阳渐落时，已经离开了草原的地界，开始进入怪石嶙峋的石林山谷之中，方雪起初就根据地图推断灵魂之树很可能藏匿在深山之中，此刻看果不其然。

    但是，方雪预先让朱士豪的飞行组来这里打探过，除了密集的石林，后面还有连绵不绝的丘陵山脉，说是十万大山也不为过，人工搜寻是需要的时间代价和人力成本远远超出想象，再三犹豫还是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托在简宁身上，可方雪还是总放心不下，每次简宁回去方雪都要让他禀报各项细节，然后每次临行前都要她都要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在简宁这个环节上出问题。

    其中方雪颇为在意的一点，是担心简宁作为一个女孩子，难以完成这项近乎恐怖袭击的任务行动，毕竟简宁在部落这边融入的很好，也听得出，这里的人对待简宁十分不错，处处拥戴着她，因而总在担心简宁不忍心做这样的事，要是在关键时刻犹豫了，那么所有计划都将功败垂成。

    简宁自然不愿被如此小看，所以偏偏就要争口气做给方雪看看，何况，既然伊文都能如此坚定为了完成任务不管不顾，自己为何不可以？

    伊文提出火烧森林的方法来对付纳美人的这个主意简宁也听说了，但是感到的不是震惊和意外，而是理解，记得在ERO面试考核时面试官问过一个问题：“为了正义而杀人，还是不是正义？”

    是维护正义的阵营重要，还是维护个人心灵深处的正义感不受玷污重要？

    想到ERO未来可能从事的危险举动，以及长期以来备受伊文的熏陶作用，简宁深知人类彻底消失对大生态环境的益处。

    而当简宁回答正确那道问题时，面试官接着问，“那如果将要做出牺牲代价的是你重要的亲人呢”

    在这个问题上简宁犹豫了，沉默着，直到面试结束。

    简宁不知道伊文是如何面对这个问题的，因为不知道他的家庭是如何模样，在简宁看来，伊文的亲人，伙伴，就是那些身处大自然的树木精灵和万物生灵。

    但伊文现在所做的事，不就是在毁灭这些吗？

    可转而一想，ERO为了删除一个错误的人类代码，能够做出整个地球版本更新，之后重塑生态的举动，因为ERO看的更加长远，所以不拘泥于细节，而伊文提出通过破坏森林的方式来进行扫荡式的面积伤害，不仅背负了杀孽，也违背了伊文作为自然守护者的指责，但是，在这场任务中，伊文是在为通盘大局而考虑，而非纠结与个人的情感和观念。

    既然伊文能做到，自己为何不可以！

    即便有些事并非自己喜欢，但，伊文喜欢，那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