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经略 第十七卷 政通人和 第三十七章 蔡京内举不避亲
圣上鲁国公求见。 这个鲁国公的称呼让赵佶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等想到这指的就是蔡京的时候他不由得眉头一挑然后扫了报信的那个小黄门一眼。看来致仕和罢相终究还是不同的上一次蔡京罢相的时候还有人毕恭毕敬地称呼一声蔡相公如今却换成了鲁国公真真是世态炎凉一点不假。不过也怪不得这些人谁不知道蔡家如今光景不同就是内侍也一样怕站错了队。 不过他确实已经对蔡家大失所望若不是蔡京有功于朝此次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这样轻轻放过的。听说蔡攸已经病了看来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省得事情闹得惊天动地反而被别国当作笑柄。辽国这些代价他都一定要从辽国身上讨回来 让元长进来吧。 听到赵佶这一声元长那内侍不安得抬了抬头见天子官家面无表情不禁心里打鼓。他也不敢多问蹑手蹑脚地退出殿外对蔡京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蔡相公圣上宣见。 见称呼从鲁国公变成了蔡相公蔡京自不免晒然一笑。趋炎附势的心思是每个人都有的只是乍一听别人称自己鲁国公他倒有些不习惯。历来宰相致仕往往会在三师三公之中择官而拜他之前曾经得拜太傅因此这一次致仕并未加拜官职看在某些人眼中兴许就多了几分意味不同。 见蔡京进殿拜见赵佶正坐受了遂命其起身这才温言问道: 元长的身子可曾好些。 承蒙圣上记挂并无大碍。这几乎是一套君臣相见之时的套话蔡京四下看了看见殿中只有两三个内侍而一个起居舍人正在赵佶身后不远处凝神肃记。心中不由慨叹了一声。他曾经听说赵佶在见高俅的时候多次将起居舍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屏退了开去而自己之前虽然宠信正隆每次面君却几乎无一例外地有起居舍人在侧这个显而易见的分别他居然一向忽略了。 到底是亲疏有别啊只是当初端王府的王府官中除了高俅之外。其他人在赵佶即位之后也升官不等如今却没有几个拔尖的。可想而知即使是从龙之功同样还是有差别的。 臣今次来是为了另一件事。尽管知道这一句话出去很可能带来地不是机遇而是更沉重的挑战但是蔡京还是不得不勉力一试。 臣弟元度知大名府多年政绩斐然治下百姓称道。如今臣已经致仕。政事堂也需有人递补所以臣想推荐元度回朝。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赵佶的目光一下子犀利了起来眼神对撞时他甚至能够感到其中冷冽的寒芒。早有定计的他怎会退缩耿着脖子毫不退让地保持直视姿态但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他赌的就是赵佶对一人独相的格局还有犹疑赌的就是赵佶还念及一丝旧情但倘若不是此番他必定会触怒了天子官家。 元长推荐自己地弟弟难道就不怕人说你任人唯亲 臣只是举荐并非任用。蔡京坦然地弯了弯腰。然后沉声辩道古语有云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如若元度只是庸才臣自然不敢举荐但以如今的情形臣自忖并未有私心。当初元度罢枢密使之后因为政见不同和臣颇有芥蒂。所以 元长的意思朕明白了。赵佶突然打断了蔡京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有些古怪你关心国事至此朕很是欣慰。元度的事朕自有计较改日便会有旨意。 直到出宫蔡京还在琢磨这句改日就有旨意是什么意思。如果有任何一点办法他也不会想到荐蔡卞为相但眼下何执中由于他的缘故很难出任尚书右仆射之职而他又绝对不能让郑居中上位这样一来他能做的选择就只有这样了。在刚才的话中他已经暗示自己今后不会再谋求复起但赵佶是否相信他却没有任何把握。 什么时候他蔡京的命运已经到了要倚赖不可捉摸地机缘地地步 次日一道盖有玉玺和政事堂大印的圣旨横空出世拜高俅为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知大名府蔡卞除守司徒拜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旨意一下空缺差不多一个月的政事堂宰相之位终于尘埃落定。 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不可尽数。 得知这一消息率先登门来贺地却是李纲。赵佶原本的意思是让其跟随高丽使团回高丽布置辽东事宜不过由于最终准备并不周全以及朝堂局势不稳因此暂时拖了下来。现如今李纲即将代替霍端友出任枢密院都承旨在同一届的制举之中他算是阶拔擢俨然是一颗政坛新星。 相公此番终于正位相以后便可再无掣肘 承伯纪吉言只不过毫无掣肘未必是好事不是么高俅对这个准弟子说话自然是毫无顾忌。见李纲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他又笑道:你的婚事拖了一年此番应当要成亲了吧 我正想和相公提这件事呢李纲笑吟吟地起身深深一揖道到时相公可要来当个主宾。 那是自然。事实上即使当初没有复相高俅也一口答应了李燮的提议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拒绝。更何况这是和相州韩氏打好关系的大好机会。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紧接着登门道喜的人越来越多既有当初高俅在朝时关系很好的同僚也有因为风头转了上门来攀交情的官员。这其中严均阮大猷侯蒙和郑居中自然最为耀眼。两个政事堂执政外加一个枢密使一个枢密副使只要是见过世面的人无不为这种组合而砸舌不已。而这四人当中郑居中脸上地笑意就很有些勉强。 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原本郑居中推掉了尚书右仆射之位给天子留下了一个好印象顺便推了高俅一把使这位能够正位相。他满心希望高俅重入中枢之后尚书右仆射的位子能够依旧属于自己谁知道突然横里杀出一个蔡卞。这下可好满腹雄心壮志一下子全都打了水漂。更可恨的是听说这一次举荐蔡卞的人居然是蔡京
这老家伙居然还敢上窜下跳难道就不知道自家的状况么 他恨恨地在心里骂了一句一抬头见高俅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不禁讪讪一笑情知高俅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心意。 来拜的人虽然多但大多数人高俅只是略敷衍了一下便送了客最终留下来的都是往日几个走得近地人这其中李纲自然是资历最浅的一个。他四下看了看没见到赵鼎的身影不觉有些奇怪。赵鼎如今已经是给事中掌封驳大权论理这个时候没有不出现的道理。再说赵鼎是高俅的侄女婿这避嫌也没有用啊 因此看到高俅身边正好无人他就上前低声提出了这个疑问。而高俅怔了一怔之后便无奈地苦笑道:赵元镇的性子刚正此番弹劾蔡攸用了很大的力气谁知道圣上虽然重视到如今依旧不置可否。这个时候他自然不好上我这里来以免坐实了外头人党争的猜测。你应当知道如今别人动辄就是蔡党高党你们这两个当初帮了我大忙的人在有些人眼中便成了十恶不赦。 党争之烈在有宋一朝自然是有目共睹的当然相比唐朝已经好了很多。不过宋朝也开了贬谪最广的例子从岭南到天涯海角四处可以见到被贬官员的身影而比起那些唐朝的倒霉官儿来说这些人一个个都还活得长久一些复起的例子也不少。要知道唐朝的党争往往都是以你死我活作为最终下场初唐时被杀的宰相足足好几十。 所以对于被人归入高党李纲并没有任何抵触心理。身为士大夫出人头地的心理早就深深刻在了心里如今有出头的机会不过是被某些无知小人背地里骂几句罢了又有什么不得了的他反倒是对赵鼎的心结未解有些感触因此见此刻云集的都是高官他就顺势提出了告辞。 高俅当然知道李纲的心思:也好你去元镇那里看看吧。他如今喜得贵子别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乱了心绪。圣上爱重他的才能你看看我大宋台谏当中哪个有像他这么年轻就出任给事中的让他好好思量一下否则将来若是为御史中丞怕是更有为难的事。 李纲连声应了随即便匆匆出了高府而这边剩下的人自然而然聚在了一起。虽然在崇宁年间担任过枢密使但在星变之后蔡卞就再也没有回到过中枢不可避免地让人有些陌生。如今蔡京去职蔡卞重新入朝虽不能说是大洗牌但格局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变化。而对于严均和侯蒙来说党争告一段落无疑表明了一件事大宋的战车又可以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