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经略 第七卷 都堂新贵 第三十二章 为固己锋芒骤转
钱遹罢御史中丞出知岳州 对于八月的朝堂而言这是一个莫大的震慑。从传得沸沸扬扬的元祐谣言到钱遹张商英的上书再到两人的先后罢斥前后不过一个月工夫度之快足以让所有人瞪目结舌。两人当初和蔡京相交甚深而后却因为截然相反的缘故遭到罢斥这不得不让有心人苦心琢磨其中的文章。当然面上装得淡然在心中却愤恨难平的人也为数不少枢相蔡卞就是其中一个。 这一日下朝之后蔡卞面沉如水他平素便向来驭下严谨此时更是无人敢出言触怒只有两个晓事的飞一般往内院报夫人王氏。待到蔡卞将自己关入书房斥退了一干仆役之后不防王氏却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王氏款款地走近丈夫身侧眉头微微蹙起。她如今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仍旧保养得宜脸上也少见皱纹。作为王安石的幼女她自幼饱读诗书机谋达变自不在话下就连蔡卞往日在政事上遇到疑难也多半是夫妻合议见到丈夫眼下如此焦躁她更是难以坐视。 怎么还在为钱遹的事情而耿耿于怀 难道我还应该高兴不成蔡卞冷笑一声恨恨地说道钱遹确实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遭到如此处置分明是有人在借机警告我当年为执政时还记得向先帝推荐他他如今一旦位列相哪里还记得我枢相哼看似风光其实权柄早被人分去了一大半要是枢相真的那么好当年曾布又何至于和章惇闹翻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元长大哥声势正盛哪里还会因为记挂兄弟之情而坏了自己的事王氏缓缓走到丈夫身边轻轻拿起一块墨在砚台中研磨了一阵方才指着那均匀的墨汁道你如今就好比那块墨只有一点点地磨开化开才能有更进一步的机会而圣上便是那执墨的手他想要研磨哪块岂是你能够猜中地我很早就想说了。你因元长大哥之力而回京短短时间便有如此芥蒂岂知不是中了他人算计做了别人的利器 蔡卞闻言心中一动这种论断从妻子口中说出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先前他每每都是不以为意如今却品出了其中中肯。联想到自己近日来急功近利的举动他终于体会出自从接到内廷那位的示好之后他似乎确实走得太快了。 夫人真是我的贤内助蔡卞霍地站了起来疾步上前推开窗户顿觉一股清新之气直冲心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近来之事都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这才转头问道:崇恩宫那一位最近越来越多地插手政事这一次想必别人也察觉到了她的手段。依你看来我该不该继续敷衍她 她还是太后敷衍自然是必要的不过这个我会代你去做。王氏微微一笑露出了笃定的表情。她能够倚仗的不过是先帝皇后的身份殊不知当初她立后就遭到了诸多反对士人中间对她并无好评。一旦坐实了罪责。废立不过是官家一句话地事。你倘若想重入政事堂便须与元长大哥重修旧好。至少在羽翼未丰之前绝对不可如此次一般不智。 多谢夫人的肺腑之言 都是夫妻何须一个谢字王氏没好气地丢过一个白眼突然讥诮地笑道前时还有人送了你一个侍妾。人家可是绮年玉貌的我人老珠黄可是比不上了 夫人这是哪里话蔡卞在朝堂固然是不芶言笑在家里却不敢违逆妻子半分连忙赔笑道那是不晓事的人干的既然你不喜欢这样明日我派人将她转送了大哥也就是了。说起来大嫂还真是好性子居然放任大哥左一个侍妾又一个婢女地放在身边听说前些日子又添了一个小公子。 怎么你羡慕了是不是王氏起先还听得满意待到最后不由大恼我可不像大嫂那么好性子你要是敢让谁也来这么一出 夫人言重了蔡卞自悔失言连忙出言安抚好容易才让妻子转怒为喜自己心头的那点郁闷也就随之去了。 次日傍晚下朝归家地蔡京才一进厅堂管家便一溜小跑地迎了上来行礼之后便低声道:相爷今日早间枢相府打了一辆马车过来说是送给相爷赔罪的礼物。小人不敢造次立刻回禀了夫人。夫人遣我禀告老爷一声人她已经安置在了里头的一个小院里。 礼物蔡京不由扬了扬眉毛听到最后方才醒觉过来。这蔡卞平素看上去一本正经什么时候居然玩起了赠送姬妾这一套倒是这赔罪两个字值得斟酌看来自己这个弟弟已经省悟到了失算想要借机重修旧好了。 唔我知道了你就照着其他人的例安置她。自从进位相之后蔡京便在家事上刻意节制不想为人抓住了把柄。如今一来西北用兵大捷二来则是着重在朝中再竖威权不免便动了兴致。对了她住的是哪个院子 是以前明襄住的地方。管家悄悄抬头觑看了蔡京的脸色心中不由恍然。当初这位主儿离京出知定州的时候曾经遣送过不少姬妾而后进位执政之后又送走了好几位如今看来这府里头很可能要多上几位小夫人了。 蔡卞早间送人给蔡京高俅也在晚间得到了消息。说起来对于这种权贵之间互赠姬妾的惯例他着实感到难以消受想当初要不是他和蔡京同时离京任外官恐怕蔡京送姬妾的名单也少不了他。好在如今摊到他头上地这种事很少见所以他在听到此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蔡氏兄弟肯定要重归于好了。 这是很自然的事蔡卞固然不满足于枢相但是兄弟同在中枢虽然是佳话但同入政事堂就忌讳了想当初范纯仁兄弟四个的际遇就是最好的例子。换言之除非蔡京不在其位否则蔡卞想要再进一步根本就难如登天。那么蔡卞与其兄弟阅墙而让外人得利还不如先保住枢相的位子然后看看能否因为之后西北用兵的成果而让朝廷破例来得划算。
这么看来崇恩宫那位只能是被人舍弃了高俅冷笑一声缓步走到书柜前抽出了一本白皮封面没有标题地簿子缓缓翻阅了起来。倘若刘珂能够安分守己他也不想过河拆桥毁了这个曾经在赵佶登基时助了一臂之力的女人只可惜二十五岁地刘珂注定不甘寂寞既然如此他就不能不冒险除掉这个祸根。刘珂既然敢于当面以白玲的事作为要挟那就必定掌握了一定限度的事实也不能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簿子上记录得一清二楚某年某月某日谁出入了崇恩宫而后逗留了多少时辰每一条后都注明了提供消息的人而这其中花费了多少银钱涉及到多少手腕简直难以计数自从赵佶即位之后.他就把刘珂列入了头号防范目标这份未雨绸缪果然为他提供了必要的线索。 从最近地记录上来看每隔两到三天便会有道录院道士出入崇恩宫其中左街道录徐知常次数最多而除此之外另一个出入最频繁的则是名不见经传的年轻道士闵奉常。高俅自己就曾经在崇恩宫附近瞥见过几个眉清目秀的道士想必也有些关节。要知道虽然守寡已经将近四年但刘珂如今不过二十五岁耐不住寂寞而和旁人有什么暧昧也很正常。正当妙龄而不得不夜夜独守空房昔日明艳冠后廷的刘珂若是能够安分那倒是怪事了。 但是大宋向来都有太后干涉朝政的先例所以赵佶尽可容忍她的指手画脚但是孀居太后被传出有什么不谨行为的这是身为皇帝无论如何都难以坐视的。可以想见一旦此事坐实哪怕刘珂眼下仍是太后也绝对会被废黜。 捉贼捉赃捉jian捉双 他猛地合上了簿子嘴角露出了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从记载来推测闵奉常出入宫廷有一定的规律那么他应该竭力找一个机会。只有一条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自己出面。身为臣子而探知宫闱隐情乃是大忌他可不想为了除掉一个祸患而把自己搭进去 突然他想到了另一个关键之处紧皱的眉头不由渐渐舒展了开来。自从刘珂进位太后以来便越俎代庖管了不少应该王皇后管理的后宫之事甚至对赵佶的宠妃郑王二女也有颐指气使王皇后固然是恬淡的性子但郑王两个宠妃却未必吃那一套。若是由两女牵头提出刘珂不谨赵佶必定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