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访贤（1）

    却说刘表问立嗣之事于刘备，刘备当下慨然应答。是时，不想蔡夫人却正在屏风后，闻刘备此言，心甚恨之。原来蔡夫人素疑刘备，凡遇刘备与刘表叙论，必来窃听。知道刘备看见刘表默然叹气，方才察觉自己语失，遂借口起身入厕。

    入厕之事，因见己身髀rou复生，刘备亦不觉潸然流涕。少顷复入席。刘表见刘备有泪流于面上，心中甚怪，遂好心问之。刘备不便隐瞒，乃长叹道：“备往常身不离鞍，髀rou皆散；分久不骑，髀里rou生。日月磋跎，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

    刘备闻言，心中亦是慨然长叹，点头应道：“兄长亦是曾闻贤弟在许昌，与曹cao青梅煮酒，共论英雄。贤弟尽举当世名士，曹cao皆摇头不许，而独道天下英雄，惟使君与他曹cao二人耳。以曹cao之权力，犹不敢居贤弟之先，何虑功业不建乎？”

    刘备闻言，情不自禁想起从前事，当下自由是感慨良多，乘着酒兴，失口答道：“备若有基本，天下碌碌之辈，诚不足虑也。”

    此言一出，刘表随即默然。刘备见状，自又知语失，急托醉而起，归馆舍安歇。刘表却也不阻拦，心中却是暗道：“若是我将荆州送与他，却不知是福是祸。”如此迟疑难决，刘表终是顾及颇多，当下酒醉也不轻，遂摇头叹气，也便下去歇息了。

    退入内宅，刘表迎面便碰上蔡夫人，顿时察觉其动机，虽心生不满，却也不愿多说。那蔡夫人见刘表，见刘备去远，乃急道：“适间我于屏后听得刘备之言，甚轻觑人，足见其有吞并荆州之意。今若不除，必为后患。”刘表不答，但摇头而已。

    蔡氏哼了一声，遂直出府外，乃密召蔡瑁相见，商议能事。蔡瑁闻言，亦是心中甚不喜，言道：“请先就馆舍杀刘备，然后告知主公。如此先斩后奏，谅主公亦不能乃我何！”蔡氏然其言。蔡瑁出，便连夜点军。

    却说刘备回至管舍，心中不安，难以入眠，遂在馆舍中秉烛而坐，三更以后，方才有了些睡意，正欲就寝，忽一人叩门而入，视之乃伊籍也。原来伊籍探知蔡瑁欲害刘备，特夤夜来报。

    当下伊籍将蔡瑁之谋，报知刘备，催促刘备速速起身。刘备乃迟疑道：“未辞景升兄长，如何便去？”

    伊籍闻言厉声道：“玄德若前往拜辞，必遭蔡瑁之害矣，此时事关紧急，何必在乎如此繁文缛节？可速去。”

    刘备乃谢别伊籍，急唤从者，一齐上马，不待天明，星夜奔回新野。比及蔡瑁领军到馆舍时，刘备已去远矣。蔡瑁悔恨无及，乃写诗一首于壁间，径入见刘表：“刘备有反叛之意，题反诗于壁上，不辞而去矣。”

    刘表不信，亲诣馆舍观之，果有诗四句。诗言道：“数年徒守困，空对旧山川。龙岂池中物，乘雷欲上天！”刘表见诗大怒，拔剑气道：“誓杀此无义之徒！”

    行数步，心中一动，乃翻然醒悟，刘表暗道：“我与刘备相处许多时，确不曾见他作诗。此必外人离间之计也。”遂回步入馆舍，用剑尖削去此诗，弃剑上马。

    时蔡瑁不知好歹，请道：“军士已点齐，可就往新野擒刘备。”

    刘表虽心知肚明此必是蔡瑁欲要加害刘备，当下却顾忌太多，也不能翻脸，遂应道：“未可造次，容徐图之。”

    蔡瑁见表持疑不决，乃暗与蔡夫人商议道：“明日大会众官于襄阳，就彼处谋之。”蔡夫人言善，就此定计。

    翌日，蔡瑁禀表奏刘表道：“近年丰熟，合聚众官于襄阳，以示抚劝之意。请主公一行。”

    刘表不能推脱，乃言道：“我近日气疾作，实不能行。可令二子为主待客。”

    此言正中下怀，蔡瑁心中暗暗大喜，急进言道：“公子年幼，恐失于礼节。不若往新野请刘皇叔至此待客，亦不显主公怠慢之礼。”刘表不疑有他，便差人请刘备再赴襄阳。

    却说刘备连夜奔回新野，自知失言取祸，未对众人言之。萧雷眼明，早便瞧出不对劲，暗想必是刘备在襄阳闯了大祸，正欲去问，忽报襄阳使者至，请刘备再赴襄阳。辞却使者，萧雷遂谓刘备言道：“雷见主公连夜从襄阳赶回，一路匆匆，回来之时更是意甚不乐。雷愚意度之，主公必在荆州有事故。此番那刘表又忽请主公参加什么劳什子宴会，必鸿门宴也！不可轻往。”

    萧雷此言既出，其余众人亦是纷纷察觉不对。刘备见状，只是包瞒不住，遂将前项事诉与诸人。

    时关羽言道：“兄自疑心语失。刘荆州并无嗔责之意。外人之言，未可轻信。襄阳离此不远，若不去，则荆州反生疑矣。”

    刘备暗自沉思，旋即点头，应道：“云长之言是也。”

    张飞闻言忽地喝道：“筵无好筵，会无好会，不如休去。却也懒得理睬刘表那懦夫！”刘备闻言急是一阵瞪眼。张飞见了，却也不理，慨然道：“不若便率新野之兵，趁机取了襄阳便是，省得在此日夜揪心！”

    他这般言语，众人知他性子，当下也不在意，权当气话。时赵云进言道：“刘表既是有请，主公理当前往。若有担忧，不若便叫云与万里二人将马步军三百人同往，可保主公无事。”

    萧雷亦是言道：“不带兵马去，难保周全。带多了，恐又使小人起疑心，以此为借口向刘表进谗言。雷看来，三百人还是稍多了，不若只带五十人。有子龙与雷在，料想襄阳真是龙潭虎xue，我等却也怕他何？”

    刘备笑应道：“如此甚好。”遂与赵云、萧雷即日急赶赴襄阳。

    直至襄阳城外，乃见蔡瑁出郭迎接，意甚谦谨。随后刘琦、刘琮二子，引一班文武官僚亦是一同出迎。刘备见二位公子俱在，当下更不疑忌，只道是先前所虑太甚了。

    是日蔡瑁请刘备于馆舍暂歇。赵云、萧雷引五十亲卫围绕保护。赵云更是披甲挂剑，行坐不离刘备左右，只怕遭遇不测。偏萧雷全不在意，只在管舍中玩弄武艺。

    时大公子刘琦入管舍来告刘备道：“父亲气疾作。不能行动，特请叔父待客，抚劝各处守收之官。”

    刘备肃色道：“备本不敢当此。既有兄命，不敢不从。”

    刘琦闻言，遂再是低声言道：“侄儿知道此番请叔父前来，主意乃是出自蔡瑁之手。此人与叔父政见不合，恐藏有祸心，还望叔父切记小心谨慎。”言罢，遂不待刘备应答，已然拜辞而去。

    次日，人报九郡四十二州官员，俱已到齐。蔡瑁寻思刘备有萧雷、赵云二人寸步不离，极难下手，遂请蒯越计议道：“刘备世之枭雄，久留于此，后必为害，可就今日除之。”

    蒯越亦是荆州大族出身，却本与刘备并无隙，闻此言，急是大惊，道：“蔡将军此言何意？岂不知刘皇叔名扬海内，仁义之名素来为荆州百姓所敬仰，他若身死，恐荆州亦要失士民之望也。”

    蔡瑁沉声应道：“非是瑁有意诛杀刘备。刘备对荆州怀狼子野心，主公早已察觉，欲杀之而后快。瑁已密领主公言语在此，身为荆州武将，不得不从耳。”

    蒯越闻言一愣，旋即应道：“既如此，可预作准备。”

    见蒯越果然听信了自己的言语，蔡瑁心中暗暗大喜，遂言道：“东门岘山大路，瑁已使我弟蔡和引军守把；南门外已使蔡中守把；北门外已使蔡勋守把。止有西门不必守把。因那面前有檀溪阻隔，虽有数万之众，不易过也。如此计划，刘备可谓瓮中之鳖。怎奈瑁见刘备部下赵云、萧雷二人行坐总不离刘备身前，此二人皆是当时猛将，恐难下手。宴会之上，瑁虽早伏五百军在城内准备，却也难保周全。”

    蒯越闻言细微一思索，遂言道：“不若这般，可使文聘、王威二人另设一席于外厅，以待武将。先请住赵云、萧雷，然后自可行事。”瑁从其言。

    如此，这日杀牛宰马，襄阳城内州衙内大张筵席。刘备乘的卢马引赵云、萧雷并五十亲卫至州衙，乃命下人牵的卢入后园拴系，而后引众人直入大堂而去。众官皆至堂中。刘备主席，荆州二位公子两边分坐，其余各依次而坐。赵云、萧雷各是带剑立于刘备左右两侧。

    时荆州武将文聘、王威入请赵云、萧雷赴席。萧雷、赵云见状各是惊疑，乃推辞不去。怎奈文聘、王威二人装作不喜，刘备恐坏了气氛，遂强令萧雷、赵云二人往外就席。萧雷、赵云无奈，只得勉强应命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