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长孙公子
笑语妍妍的聊了几句,这话题很自然的转到骑马之事,萧逸含笑询问,尉迟珊珊欣然回答。 “不管是骑驴之术,还是骑乘之术,不过都是习练骑术而已,多加练习也就会了。” “那刚才李郎提到的规矩,不知该如何解释?” “哦,那是流传几百年的习俗,所谓骑马必先了解马儿,这马对于真正的骑士来说,是最亲密的朋友,生死与共的兄弟,不离不弃的伙伴,唯有如此真心对待,了解马儿的一切习性,严加训练,方能最终如臂指使,人马合一。” “那该怎样做到?” 看着少年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尉迟珊珊把玩着紫玉鞭的末梢,绕着小手指转着圈圈玩,很是轻松自在的道:“简单,牵马儿散步,陪马儿闲话,给马儿洗澡,喂马儿吃草,夜晚,还要和马儿一起睡觉。” 漫不经心的话,一语道破骑马的真正诀窍,可是这番话一说出口,萧逸却立时傻眼,无语的问道:“那要多久才会得竟全功?” “这个嘛!” 尉迟珊珊柔细的好似柳叶一样的弯弯秀眉高挑,故作认真的想了想,又盯着萧逸上下打量,摇头嬉道:“以你的条件,少则一年,多达三载,还得加倍辛苦才行。” “啊!” 倒吸一口冷气,萧逸暗道原来做一位真正的骑手,竟然是如此的辛苦,李睿和花子庆其实都清楚,不过是想先戏弄自己一下,然后教会自己简单的骑上马而已,难怪读书人的君子六艺会渐渐衰落,最终导致文武殊途,因为想要专精一项,委实是太难了。 “唉,看来我是学不成骑战之术了。” 失望的轻轻叹息,萧逸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时间,连用来读书都不够用,哪还可能成天到晚和马儿呆在一起,就算有那闲暇和条件,那马廊的气味?还是算了吧! “这算得什么,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每日勤练武艺,细心伺候马儿,早晚会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士。” 笑吟吟的尉迟珊珊,一副很轻松的模样,闹得萧逸咬牙切齿,这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了,怅然若失的道:“算了,连一日三餐都无法保证,这骑术不学也罢。” “咦!没想到你还想一日三餐,看来,你以前还是位富家公子了。” 察觉到少年不同于普通百姓的生活习惯,尉迟珊珊倒也不在意,手中紫玉鞭遥指那匹雪花聪,笑道:“多说无益,就先从遛马开始,那边有条小河,一会先给马儿洗完澡,我教你如何安放马鞍。” 萧逸顺着她的指引望过去,就见一条湍急小河蜿蜒流淌,他不是喜欢半途而废之人,当下点点头,就要按照人家的指示,一步一步的练习。 “尉迟meimei,这位是谁?” 正当两人刚刚站起的时候,远处走来一人,萧逸扭头看去,就见是一位衣衫华贵的青年,其人个头适中,五官端正,皮肤白嫩嫩的,身上有一股子nongnong的书卷气。 “大郎,我给你引见引见。”尉迟珊珊神色欢喜,笑嘻嘻的一指萧逸,说道:“这位是我刚刚结交的朋友,名叫萧逸,这位是长孙家的大郎,长孙冲。” “长孙?”萧逸心中一惊,急忙问道:“敢问乃是长孙皇后家的吗?” “正是,大郎就是娘娘的嫡亲侄儿呢,这次他途经同州,就与我家一起回京。”尉迟珊珊笑眯眯的解释,一副毫无心机的模样,并未注意,过来的青年神色微微不悦。 那名叫长孙冲的青年几步走上前,客气而疏离的正经施礼,淡淡的道:“见过萧郎,不知可是京城萧家的子弟?” 面对又一次的询问,萧逸真是大感头疼之极,真想立时改姓其它算了,苦笑道:“我与萧家毫无关系,不过同姓而已。” 得知面前俊逸少年不是萧家子弟,反而长孙冲的脸上,挂起了一丝笑意,笑道:“倒是长孙世故了,既然萧郎乃是珊珊meimei新结识的朋友,那就请与我们一同去驿站吧,尉迟老将军正等着呢。” “对。”尉迟珊珊小手一拍,叫嚷道:“走,带你去见见那糟老头子,或许有你萧逸在,吃饭的时候,还会少了些唠叨。” 缓缓摇头,萧逸一指远处的马儿,说道:“先不说萧逸没有资格进入驿站,这里还有驿站的马,也不能任由它们丢失了。” 长孙冲闻言有些意外,朝着尉迟珊珊问道:“这位萧郎是何身份?难道不是县里的贡生之类的吗?” 眨着秀气惊人的美眸,尉迟珊珊嘟着嘴,不以为然的道:“不知,我与萧郎一见如故,朋友之间何必盘问家世身份。” 头疼的摇摇头,长孙冲转而凝视一脸平静的少年,先是上下打量一番,接着问道:“既然这马都是驿站所有,那你就该是驿站的驿夫或是驿丁了?” “不是。”耳听那居高临下的口吻,萧逸也知自己的身份,和人家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到底心里不大痛快。 长孙冲并不意外,从面前少年的神态举止,就能看出是个斯文的读书人,神色越发严肃,质问道:“既然不是驿站之人,那私下里偷着骑马,可知此乃触犯了大唐刑律?” 长孙冲身边的尉迟珊珊越听越不是味,顿时双手叉腰,叫道:“喂,你又未看到萧郎骑马,凭什么他问罪?” “哼!此事何须狡辩,分明一看就知。” 长孙冲神色放缓,突然笑道:“珊珊meimei难道忘了吗?家父生平不爱家传武艺,不爱诗词韵律,唯一的宏愿,就是亲手编纂出,能够辅佐我大唐万世基业的传世律典,我长孙冲这方面虽然远远不及家父,但于此刑律一道,也是颇有心得的。” 没有品味出青年是在暗自炫耀,尉迟珊珊心里对于长孙家深为顾忌,不管是母仪天下的长孙皇后,还是长孙冲的父亲长孙无忌,都绝对不是尉迟家可以得罪的起的。 当面对如今第一权势家族之时,即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帅气少女,也不得不选择退让三尺,当下委婉的哀求道:“大郎,看在小妹的薄面上,此事就算了吧。” 谁知面对罕见姿色气质的美少女,长孙冲反而得势不饶人,背手站立,朗声道:“家父有云,夫三才肇位。万象斯分。禀气含灵,人为称首,莫不凭黎元而树司宰,因政教而施刑法,其有情恣庸愚,识沈愆戾,大则乱其区宇,小则睽其品式,不立制度,则未之前闻,故日:以刑止刑,以杀止杀。” 这番罗里吧嗦,用词文雅的话语,听的少女立时火冒三丈,因为尉迟珊珊和他爹一样,最痛恨有人在面前咬文嚼字,卖弄学问,何况这里还牵涉到一个新朋友,想要开口反驳,却茫然的张着嘴,因为根本就听不懂,这番话的意思。
“虚有其表。” 随着萧逸轻轻吐出的四个字,气的长孙冲大怒,冷笑道:“你一介草民,私下偷盗驿马,今次我断不能对此案善罢甘休。” “长孙冲。”尉迟珊珊跟着大怒,叫道:“你分明是在血口喷人,莫不真以为,我尉迟家就怕了你长孙家不成?” “好了,卫兄,听我一言。” 心中对于久闻大名的长孙家深感失望,萧逸伸手拦住想要大吼的维持珊珊,轻声道: “那马都是未经登记造册,未经烙上印记的私人之物,何谈触犯律法?你口口声声称自己熟知刑律,行事却如此鲁莽,不经考证,不加观察,不体人情,不究来去,动辄以自己好恶来取舍爱憎,事体轻重全凭一己之喜怒,可谓国法?可谓人法?可见令尊之才不过如此,真是令某失望,告辞了。” 讽刺一番之后,萧逸当即拱拱手,转身径自扬长而去,连那李睿的三匹马都不管了,反正也丢不了。 碧绿如洗的芳草地上,只剩下尉迟珊珊和长孙冲面面相觑,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少女瞥了眼哑口无言的贵胄青年,当下抬起小脸,连声招呼都不打,朝着驿站而去。 ·················· 驿站中的一等客房内,此时热闹的好像菜市场,李睿赔笑忙前忙后的,可算是把这一大家子都安顿好,暗自伸手抹了把冷汗。 以吴国公尉迟敬德的勋贵身份,自然连家里的一个下人,都有资格住在驿站中,幸好最近往来的官吏不多,要不然,李睿就要得罪人了。 这尉迟敬德有个毛病,赴任时,喜欢带上全家人一起走人,按理说堂堂的勋贵之家,赴任外地是要避嫌的,最起码,也得留些家眷在京城中,可尉迟敬德偏偏自持功高盖世,根本不理睬此种潜规则。 此刻,整个花厅之内,真是老的吵,小的闹,简直乱成了一锅粥,那端坐上首的老将军,对此根本毫不在意,兀自吐沫横飞的大讲特讲,身前,规规矩矩坐着一群面带苦瓜的男人。 “老朽当年一手持丈八蛇矛,一手持紫金打神鞭,胯下就是心爱的踏雪乌骓马,可谓是杀敌盈野,所向无敌,那窦建德自持武力超群,还想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哈哈,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听着老人家讲述那一千零一遍的当年壮举,下面的男人们可谓是度日如年,又不敢起身走开,只得硬着头皮附和几句,哄得尉迟敬德哈哈大笑,豪气冲天的道: “那一年,老朽追随圣人征讨王世允,这窦建德竟敢挥军十万过来救援,当时腹背受敌,许多大臣武将都劝陛下暂且退兵,可某却抱着必死决心,亲领咱天策府最精锐的三千玄甲铁骑,硬是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打的窦建德连招架之力都无,还被俺一鞭打的口吐鲜血,狼狈而逃。哈哈,最终大家伙几路出击,杀的窦建德十万大军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