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骑驴之术
五更鸡鸣,天已放亮,萧逸起身锻炼身体,跟着小毛子在院子里扎扎马步,举一举石锁。 咯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睡眼惺忪的白天化打着哈欠走出,等看见两个早起的少年,笑道:“到底年轻人起得早,非我等可比,得!你们好生练着。” “你这是?”萧逸有些奇怪,这两日,这几位都是不日上三竿绝不起床的主,今日倒是稀奇。 白天化笑笑,边走边穿好外衣,解释道:“某要赶回县城,久不见人影,那院里的营生就要丢了。” “营生?莫不是那青楼里帮闲的差事?” 萧逸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为白天化不值,明明一位有才干的青年,却任凭自己屈身在下九流之所,听说只是为了一个妓女,即使有不得已的苦衷,也犯不着不为将来打算,不过人各有志,当下也未出言相劝。 “呵呵,某就这么点出息,等过几日再来看望你们。” 或许是习惯了被人轻视,白天化对于此事极为看得开,笑容满面的走出院子而去。 一辈子没有谈过感情,萧逸不太理解爱情的力量,竟然能强大到此等地步,不过他心中也未有何难过的感觉,因为以白天化的头脑,即使做最最下贱的营生,那也绝对能做的风生水起。 身边单纯的小毛子,还在一心一意的练习武艺,当下萧逸不在胡思乱想,学着他的动作,一板一眼的跟着锻炼。 用过早饭,萧逸和花子庆结伴出了客舍,正好瞧见李睿牵着几匹高头大马,侯在外面的柳树下。 瞧见二人出来,李睿笑道:“家人回来了,那五十贯钱,五十匹丝绸已经送到了罗家。” “多谢李兄。”萧逸几步走上前去,看着比心目中稍微矮小一些的马儿,不禁心痒难搔。 因为心里一直记挂着李家村,萧逸第一时间就拜托李睿,派人送过去一半钱帛,一来给罗家增加些积蓄,二来就是还给乡亲们的葡萄钱。 “这马不错,地道的雪花聪。”花子庆上前打量其中一匹浑身漆黑如墨,一身白色斑点的骏马,欣喜的赞了一声。 “花郎好眼力,这匹雪花聪可是我最心爱的,来历非同小可。”李睿得意洋洋的笑道。 就像后世男人爱车一样,古时人们对于马的喜爱,几乎仅次于美女,拥有一匹上好的骏马,不知是多少男人心中最大的愿望。 花子庆围绕着马儿看了半天,最终摇头道:“某看不出来,李兄,这马到底是何来历?” 李睿此时的神色就像个献宝的孩童,神神秘秘的低声道:“这马可是早年,从御马监里偷出来的马驹子,那一年一共偷出来三匹马,嘿嘿,气的圣人好些日子都闷闷不乐的。” “你!”花子庆听的抽了口气,惊道:“你们疯了,竟然敢偷盗陛下的心爱之物?” “哈哈!”李睿仰天大笑,拍了拍花子庆的肩膀,眉飞色舞的笑道:“陛下岂会不知是谁做的好事?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实话告诉你,那一年,乃是长公主带着我们做的。” “长公主殿下?”花子庆听的稀里糊涂,他哪里会晓得皇家之事,反正是陛下的大闺女,那也就算不得偷了。 李睿回忆着往事,笑道:“那时是圣人刚刚登基的时候,趁着宫里乱糟糟的,长公主就带着我与蜀王,偷跑到御马监,说来惭愧,别看当时我年纪最大,却是三人中最胆小的一个,就连十岁的蜀王都比我强。” 耳听李睿讲起几年前的往事,就连萧逸都来了兴趣,心中一动,问道:“为何要偷盗陛下的御马?以两位殿下的身份,似乎不该多此一举。” “这!”李睿神色立时有些不自然,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是为了争一口气!” “争一口气?说的俺糊涂了,李兄,别卖关子了,快说。”花子庆没察觉李睿的变化,一边欣赏着马儿,一边催促。 用力摇摇头,似乎是想把当年的不快甩掉,李睿很快又恢复爽朗的神色,笑道: “不过是孩子家的意气之争,那时候,京城兴起了赛马,我们这些皇族的孩子,同样喜欢聚在一起比赛,这论起天底下的骏马来,自然以陛下的御马为最,那时,总是太子殿下和青雀他们的赛马轮流赢得比赛,当时蜀王气不过,就寻长公主诉苦,结果,别看长公主被圣人誉为儿女之楷模,懂事听话,知书达理。嘿嘿,其实私下里最是顽皮,就偷偷带着我们几个去偷御马,结果赢了一场比赛,大涨咱们脸面,这不,最小的马驹子,就被俺牵回了家。” 津津有味的听着皇族趣事,花子庆越听越不是味道,苦笑道:“太子殿下俺懂,但青雀是谁?蜀王又是谁?” “你呀!”李睿笑着推了花子庆一下,眼见四下无人偷听,再说就算是直呼皇子们的名字,顶多也就是个不敬而已,还未到触犯刑律的程度,这举动,纯粹是出于谨慎。 唐初自然不是后来的几个朝代,等级观念越来越森严冷酷,此刻不管是皇帝还是平民百姓,平日都是自称我,我的,就算相互遇见,同样如此自称,即使不下跪,那也没什么。 而称呼皇子,尊敬的喊一声殿下,不尊敬的,就算是直接喊一声你,也没有什么不妥,就算是帝王,宫人们都喜欢叫大家,二郎,圣人,只有在正规场合,才会尊称一声陛下。 初唐时期的大唐百姓们,随着一场接一场的大胜,随着国土越来越广阔,随着征服了一个又一个强敌,那来自无数异域国度的使臣进京朝贡时的盛况,国力和文化的蒸蒸日上,贤明的皇帝夫妇励精图治,君临天下,内心的自信和宽广胸怀,绝对是华夏五千年中,绝无仅有的一个特殊时代。 “太子殿下就不多说了,这青雀乃是圣人第四子,皇后娘娘的亲生第二子,也就是此刻的越王李泰。” 随着李睿的话语,静静听着的萧逸心中一跳,暗道原来是他,这李泰不就是和太子争夺皇位,最后被贬斥的那个家伙吗? “越王李泰自小就聪慧无比,六岁的时候,就能把个诗经倒背如流,因此深得圣人夫妇疼爱,而太子殿下因为将来要承继大统,必须住在东宫里刻苦读书,所以。” “所以老子娘就宠着小儿子,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全都给当弟弟的,哼!”花子庆抢过话茬,神色有些阴沉。 苦笑着点点头,李睿哪能体会不到这种揪心痛楚的滋味?在这方面,他和花子庆同命相怜,都是不受父母待见的孩子,自嘲的说道:
“不错,越王从小凡是起居用度,圣人赐下的宝贝玩物,几乎和太子一模一样,大家比试赛马,自是以他和太子乃是常胜将军,因此我与蜀王李恪气不过,就跑去求长公主为我等出口闷气。” 李睿说话之际,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萧逸,凭着直觉,他预感到这位少年,和萧家,和蜀王李恪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奇特关系。 花子庆一脸郁闷,喃喃的道:“没想到圣人家,也会和咱百姓家一样,只顾着心疼嫡亲儿女,这天底下的父母,就没有不偏心的。” “算了,不说这些了,恁的使人不痛快,走,教萧郎骑马去。” 李睿年过二十已经经历过成年礼,算是一位可以自立门户之人了,心中早已不对父亲抱有期待,当下拉着情绪低落的花子庆就走,而萧逸则无所谓的跟在后面,对于他来说,虽然能体会到前面两位朋友的痛楚,但到底少了一份感同身受,而那些皇族子弟,什么争夺皇位,都距离自己太过遥远了。 因为遭遇到暗杀,即使那是一件很偶然之事,李睿也不敢马虎大意,早就派出十几个驿丁到处巡视。 三人牵着三匹马,来到一处空地上,李睿指着放置在草地上的马鞍子,说道:“萧郎,你记住,学会骑马之前,要先学会一些规矩。” “规矩?”萧逸兴致立时高昂,正经颜色的笑道:“愿闻其详。” “嗯,花兄,你独自骑马玩耍去吧,我要好生训练训练他。”李睿笑吟吟的挤挤眼睛。 花子庆心领神会,嘿嘿笑道:“这大热天的,俺还是在树荫下喝酒好了,萧兄弟,就不打扰你了啊!哈哈!” 满腹狐疑的盯着大笑走到远处的花子庆,萧逸疑惑的问道:“骑马还有规矩?李兄,你可不要趁机捉弄于我。” “岂是什么捉弄,谁让你对于骑马之事一窍不通,算是一位初学之人,那就得虚心学习。” 李睿忍着笑,故意板着脸,正正经经的朗声道:“我问你,你是要学骑乘之术,还是要学骑驴之术,还是要学骑战之术?” “咦?”萧逸大惊,暗道真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原来这骑个马还有如此多的讲究?急忙道:“还请李兄为我解释一番。” 李睿微微一笑,背手缓缓走动,边走边道:“这骑术自古有之,时至今日,简单的就分为三种学法,这第一,就是骑驴之术,要是萧郎只想省些脚力,和那女子一样把骑马当成游戏之举,那就学此种骑术。即用一头驴来代替马儿,等能够娴熟自如的奔驰之后,今后只骑那些性子温顺的母马和马驹,如何?” 不屑一顾的大摇其头,萧逸头仰着天,傲然道:“不学,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与女流之辈并肩。” “哎呦!好一个不与女流之辈并肩,谁家的男儿如此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