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殷殷招纳
须发皆白，面前精神矍铄的老者实际上不过五十岁左右，衣着类似于真正的官衣，黑色头巾，一袭圆领的窄袖长衫，腰间束着红绸腰带，脚上一双细鞋。 样式相同而已，实际上李通不过是个未入流的里正，还没有资格身穿真正的官服，不过唐初帝王乃至九品官，穿着几乎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颜色和一些饰物的不同。 眼角注意到远处的少女并未离去，只觉得这个见面方式很诡异，客气的点点头，萧逸平静的道：“见过李里正，我正是萧逸。” 似乎对于面前的少年郎非常感兴趣，李通笑道：“这些日子听大郎提起，村里来了位少年贵人，只是某一直忙于公务，无暇和萧郎见上一面，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还算是本地的父母官，萧逸客气的道：“萧逸先谢过里正夸奖，倒是我初到宝地，未去拜见您老，过错在我，多有得罪。” 见对面少年不亢不卑的对答，明显使得李通有些惊讶，暗道小小年纪，气度确是罕见，看来他出身定是不凡。 现代人关于人人平等的观念，自然不是古人可以理解的，即使是见到上司或是官员，无非是笑脸相迎，阿谀奉承而已，远不是古时天与地般的差别，这在神态中就能曝露出来。 一想到人家的身份，李通面上不自觉的挂起笑容，含笑点头道：“无妨，无妨，听说萧郎孤身一身回返中土，唉！这举目无亲的，实在是有些令人唏嘘。” “呵呵，倒也不算是举目无亲，只是不想认亲罢了。”萧逸笑了，神色间故意有些高深莫测。 “哦，敢问萧郎祖辈出自何族？也让某见识一下。” 李通急忙追问，这出身在唐初可是非同小可之事，从汉朝起始到三国，魏晋，身份对于上流社会来说，无疑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九品中正制，寒门与高门，绝对会决定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岂可等闲视之！ 虽然一位现代人很反感什么官二代，富二代的，但萧逸并不迂腐，能为自己带来利益的东西，并不会去刻意排斥，有志向是好事，过于固执则有些不通时务了。 心里偷笑，原本想要摆出一个很风流潇洒的造型，可惜晨风拂面，却带不起体恤衫来，更没有衣抉飘飘的飘逸模样，好在上衣宽大，倒也勉强有几分魏晋时期的不羁风气。 “未经宗族认可，未在祖庙内行过成人礼，未在族谱中落墨，未在祖坟前认祖归宗，则一天不敢自承身份，就当我只是一位普通百姓吧。” “祖庙？” 李通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暗叫此人竟然来头如此之大？一般贵族家里只有祖宗祠堂，唯有那些真正的世家门阀，或是祖上出身皇族之家，才有资格建造祖庙，莫非他真是兰陵萧家的后裔？ “好一个四不，果然不愧是真正的贵人，萧郎年纪虽小，但言谈举止令人敬佩，请受某一拜。” 神色郑重，李通即使对萧逸的话将信将疑，表面上也不敢在故作矜持，就怕万一人家的话是真的，那这位少年郎绝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 一言而惊动这位老人，萧逸心中暗笑，动作上却赶忙伸手虚扶，诚诚恳恳的急道：“长者为尊，焉能生受，自古礼不可废。” “呵呵，萧郎果然大有古人之风，善哉。”当了将近十年的里正，李通自然也不愿意给小辈行礼，见状顺水推舟的朗声大笑，又和萧逸虚情假意的客套一阵，终于忍不住询问道： “萧郎流落到李家村，想必很想念自己的亲人吧？某愿双手献上供奉，派人恭送萧郎去京城认祖归宗如何？”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恭敬客气，其实却是在继续试探萧逸，假如你敢真的欣然笑纳，那这笔银两绝对花的物有所值，就怕你一位流落异乡的落魄贵族子弟，没有胆量去京城。 “多谢里正厚爱，我曾经与马将军提起过，祖上乃是因为一些事情离家而去，现如今回来了，只要一天没有出人头地，那就一天不会回去。” 自嘲的叹了口气，萧逸淡然的道：“如今我就是一位普通人，一个在罗家做客之人。” 悠然平和的不凡气度，在李通眼中，已然是地地道道的，有着不俗风标气度的人上人，比起县城中的官吏和读书人，在气质上无疑还要强上几分，尤其令人心中震惊的，就是这位不过是年仅十几岁的少年。 隐藏在稚嫩外表下的成熟灵魂，自然一举一动都给人以强烈的印象，现代人时刻超然于时代的深邃目光，同样造就心理上的强烈自信，哪怕古人各方面都远远超出，可惜，还是会永远受到时代的局限和皇权对其的压制而无法真的超凡脱俗。 “萧郎既然有大志气，那某自然双手赞成，不过。”李通有些为难的道：“不过还请萧郎明确告知，是在李家村暂住些时日，还是打算长住于此，职责所在，还请多多包涵。” 暗暗咀嚼着话中的意思，看似这番话非常符合李通的身份，毕竟人家管着这一亩三分地，任何外来人都有权盘问去留，但是假如这番话出自他儿子的口，那才显得合情合理。 在私企和国企都工作过几年，萧逸自然思考问题比较复杂，立时决定先用话语试探一下。 “我很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与马将军也是一见投缘，再说本身年纪还小，想在这里先住上几年，今后或许结庐而居，闭门读书。” 暗中留意李通的神色变化，没想到这位五十岁的老者表情平静，只是最后语气有些急促的道：“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萧郎既有意隐居本村，那某就吩咐村人，这些日子就为你搭建住处，定要让萧郎满意。” “多谢里正厚爱，唉！”萧逸苦笑道：“可叹我分文皆无，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哪里能一个人独居，您的好意心领了，还是先住在罗家吧，罗大叔临走时嘱托过萧某，这些日子要照顾好罗家姐弟的。” “啊！这样呀！”李通理解的点点头，忽然笑道：“看来一等罗大成回家，村里可就要热闹了，到时某就得亲自上门道声恭喜，哈哈！萧郎和罗家的秦晋之好，定会传为一段佳话。” 怒气在心中一闪即逝，萧逸暗骂一声无耻，原本只是心中猜测，此刻却已经明确无误，这老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里正误会了，萧某可没什么非分之想，无非是寄人篱下罢了，既然受到罗大叔的嘱托，也是顺便求得三餐之温饱，经您这一提醒，回去就在罗家院子外单独搭建一座茅屋，省的闲言碎语四起，耽误了罗小娘的终生幸福。” “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李通被萧逸故意略显惊慌的话语逗得哈哈大笑，高兴的笑道：“都怪某粗心大意，老是忘了萧郎乃是孤身一人回来，身无长物，衣食无着。” 说完一指远处的孙女，笑道：“看来萧郎真是无意罗家的小娘子，那也罢了，正所谓忠人之事为君子所为，不过总不能老是寄人篱下，终究非是长久之计。不如这样，某的孙子孙女都自小读书，可惜一直未遇良师，成就有限，今天幸得萧郎如此大才，不如命孩子们拜您为师如何？” “拜师？” 萧逸先是觉得怦然心动，话说给里正家的孩子当教师，那绝对是目前最好的进身之阶，以自己一穷二白的处境，可谓是求之不得呢。 尤其是李通竟然连孙女都舍得拿出来，稍微有点智商的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深意，倒也算是诚心实意的招纳了。 微微摇头，萧逸做人虽然不拘小节，但作为一个男人该坚持的底线，那也绝不能轻易放弃，假如今日他稍微有些本钱，或许不会拒绝人家的好意，想要从今之后仰人鼻息，那绝对是白日做梦。 做人不可贪图眼前利益，萧逸想到这里，直接拒绝道：“我不过是一个少年，哪有什么真才实学，您真是高看我了。” “怎么？萧郎难道不想从今之后自食其力？做一位教师看似于名声有碍，但以萧郎的年纪却只会成为一段佳话的。” “呵呵，不是不想自食其力。”似笑非笑的盯着神色焦急的李通，萧逸双手后背，悠然的叹息道：“还请原谅萧逸无法从命，里正的好意心领了，有些话还请莫要让萧某直言的好，告辞。” 眼见那位身姿靓丽的少女款款而来，萧逸说完后迅速转身，朝着山上的罗家走去。 “你，不知好歹。”被最后一句话气的不轻，李通诺大年纪一时间变得吹胡子瞪眼，不过还是小声的咒骂，没敢大声喊出来。 “阿爷，为何他走了？”慢条斯理的开口询问，李翠萱微微有些惊愕。 “哼！气死老夫了，走，先回家去。”正想诉苦的李通一眼望见出村的人们开始返回，不便在外面和孙女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