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暴雨中的木曾川（上）
攻落堂洞城之后，当夜信长便领家臣夜宿在加治田城接受城主佐藤忠能父子的款待，捎带手经过一系列的赏罚将其扶植成织田家在中美浓国人众中的代言。原先中美浓国人众中的三大势力，加治田城的佐藤氏、堂洞城的岸氏和关城的长井氏转眼间已经投降一个，毁灭一个，剩下那个关城已是靠近稻叶山南部城下，如果没有斋藤龙兴亲自带兵三千镇压，想必也会生出不少乱子。 是夜，在加治田城的天守之中，信长召见了所有参战的家臣，并一一按照勋功给予奖励。 丹羽长秀果断的放弃先阵反击伏兵的行为没有被信长批评，不过鉴于其在攻城方面没有助力，所以也没有奖赏，只是口头上慰劳一番。 这次的一番功是第一个攻入堂洞城本丸的尾藤知宣和柴田胜春，这二人由于是热田的家臣，所以功劳算在热田头上，而热田本人也是逼死了岸信周的儿子岸信房并击溃了他的伏兵，同时热田的家臣神子田正治又向堂洞城二之丸投入松明点燃了堂洞城.... 这一战几乎所有大功勋都是来自修罗备的奋战，信长对此非常激赏，当即将热田提升为织田家家老，任命为织田家进攻美浓的旗头，并当众许诺一旦攻下美浓国，就将加纳城一带三万石交给热田。热田旧领名山町一代八町之土，加上乐田、下坂和加纳城，算起来已经超过五万石，动员兵力应该超过五千！这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动员能力，桶狭间时候，信长全部兵力才2000－4000....不过那要等攻下美浓国之后才会实现。 第二天信长在加治田的城下町进行了首级检后率军返回了尾张并解散了军势。 一直在前线吃瘪的斋藤龙兴，终于在信长撤退后的第二个月动员了三千人，绕过中美浓的佐藤氏驻扎在新加纳一带，意图利用兵危压服周围已经投靠织田的豪族重新归顺，由于佐藤氏等归顺信长的中美浓豪族守城有余但是想要进攻就有些实力不足，还有可能让斋藤龙兴趁机找到空当收复中美浓，信长严令所有中美浓豪族不得私自进攻。而斋藤龙兴也不能贸然进攻某一个豪族，唯恐引来所有中美浓大小豪族的连锁反抗，所以情势慢慢僵持。 随后在第二年，永禄九年的春天（1566年），信长率军再次越过木曾川进击斋藤龙兴的三千人的本阵新加纳，但由于新加纳一带易守难攻，战事拉锯在此长达半年之久。 这半年之中热田并未参战，而是由于上一次修罗备殿后军损失惨重，几乎阵亡三百，所以一直留在名山城内整顿军务。此时神子田正治在诸多战功的积累之下已经成为热田家的家老，尾藤知宣也成为了部将，柴田胜春和中村一氏被提拔为侍大将。大久保长安、井田长政和佐胁良之这三人在各项工作越来越熟悉的情况下，越来越如鱼得水，并以热田三奉行之名替热田将本家的内政处理的很完美。 而那个从前总是来讲经传道的随风和尚干脆就被热田召纳为幕僚，虽无官职，但却以领俸禄的形式伴随在自己身旁出谋划策。曾经也有人建议任命随风为领内寺庙方面的领袖，但热田一联想到三河的一向一揆就有些头皮发麻，有佐胁良之担任寺社奉行做武家和寺庙沟通的中介人就够了，他可不想扶植什么宗教势力。至此，擅长政务的随风和擅长军略的神子田一时被成为热田的左膀右臂。 “父亲大人，早上好。”在名山城中的回廊之中，身着一身淡粉色和服的雪姬颇懂礼貌的向热田问好。雪姬虽然年仅四岁，但精致的眉眼已经足以让人对其倍加喜爱。 “嗯。”热田用手掌摸了摸已经四岁的雪姬的头顶，雪姬立即笑成一朵花一般。雪姬是酒井忠次之女，热田正室福姬的长女，也是热田第一个孩子。由于最近福姬再度怀孕，所以目前雪姬已经交由侧室猫夜看管，对于猫夜来说，四岁的雪姬远比她自己的儿子，两岁的银次郎要好抚养得多。更何况雪姬还是个招人喜爱的小美人胚子。 猫夜的儿子银次郎，和叶芙根尼娅的儿子长三郎、女儿风姬这三人都是两岁，却已经在名山城“威名远播”。天不怕地不怕的三人哭闹和蛮横已经是小儿科，对侍女使用一些狡猾的恶作剧也常常令那些侍女不敢靠近他们三人。不过他们仨却很害怕身为他们的父亲的热田，不知是热田那一脸伤疤在作怪还是热田那久经战阵的凌厉眼神令他们感到畏惧，每次跟热田在一起表现得都很恭敬，甚至有些敬畏。 热田并没拿他们仨的恶作剧当回事，小孩吗，总是要活泼一些，只要还有人能够管教就行。 永禄九年的秋天，从前线传来了信长命令热田率修罗备出战的指令，此时修罗备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且好战如尾藤知宣和柴田胜春，早就过腻烦了这种和平无事的日子，所以热田立即提兵奔向美浓各务郡河野岛，与信长会合。 “现在召开军议。”信长一身南蛮胴，上身外罩赭红色阵羽织坐在阵帷之中，两旁尽是在美浓战场上活跃的家臣。由于前一阵控制木曾川的吉良宣景被调往伊势参加攻略，所以除了吉良之外，织田家所有得力重臣几乎尽皆到场。 “如大家所知，在河野岛附近斋藤龙兴率五千人已经和我军对峙许久，并且双方各有胜负。而如此的长时间对峙，想必敌军也已是疲惫不堪。”信长沉声道，长时间的军旅生活令他本人也是略有疲态，虽然他的眼睛仍然明亮，但形容却无可避免的消瘦些许，看上去犹如一头嗜血的野狼一般。“你们有什么看法？” “对于敌军的试探已经足够，此时正是决胜的关键时刻，一口气击溃敌军才是上计。”柴田胜家首先开口，代表了大部分武将派武士的心声。 “应该在决战之前派人继续联络其他豪族，在他们到来之后一起围歼敌军。”丹羽长秀提出了一个较为谨慎的决策，通常在柴田胜家所代表的激进派发言后，丹羽长秀总要谨慎的补充一番，这几乎已经成了织田家军议的惯例。 丹羽长秀话一出口，立即得到其他倾向于温和派的家臣的附和。 “那样太过浪费时间。”信长微微皱眉，“我们已经在此跟敌军纠缠了大半年，长久的兵出在外已经慢慢耗竭我们的军粮储备。”此时信长的军势已经在美浓国境内与斋藤龙兴纠缠了大半年，这大半年里面每天耗费的军粮甚巨，这也就是织田信长，如果换做另一个没有如此深厚家底的大名，估计三个月前就因为缺少钱粮而溃散了。“明天，明天与敌军进行决战！” “是！”虽然信长的命令非常武断，但两旁坐着的家臣没有一点异议，异口同声应道。 第二天一早，热田便按照昨晚军议中的布置将修罗备排在战场右侧最前线，作为先阵众。另两个先阵众是柴田胜家和森可成，他们二人也是各自带领千人左右规模的备队排好了阵势。织田家排布的是冲锋能力和进攻能力较强的鱼鳞阵，这种阵型通常适用于发起进攻或者突破敌军军阵，虽然相对于锋失阵来说突破能力稍弱，但相对的宽厚的中军部分能够提供的防御，远要比锋失阵轻薄的中军布置要强出很多。 对峙中的斋藤一方似乎也察觉了信长想要决战的意思，排开了偃月这种弯月形的防守阵势，偃月阵最大的特点就是圆弧状一侧防御力极强，如果敌军进攻这一侧就会受到极大的阻力，但缺点是另一侧凹进的阵型防御极低，且不容易移动。所以大多用于依山傍水的绝对环境之中。此时斋藤家正是如此，将阵型摩崖而靠，脆弱的一面冲向无法进攻的绝壁。 对于没有进行兵农分离的斋藤家，眼下已近秋收，他们也想早点决战之后解散兵势，让那些临时动员的足轻回家务农以减少损失。上一次的决战因为突然天降大暴雨而被迫中止，直到一个月后的今天，两方军势已经濒临极限，都是鼓着一口气想要尽快消灭对方。但相对于织田信长的急迫，斋藤龙兴由于是在本土作战，所以他还是能够耗上一会。 热田坐在修罗备的最前线的一匹战马之上，一面抚弄着马鬃一面等待进攻的指令。自从桶狭间之后已经六年，这六年时光里自己经历得实在太多，此时回想起来宛若一场大梦一般。如果不是在战场上那种种异常的表现已经远远超过人类，热田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人造人这个事实...不知道信长和福姬、神子田他们如果得知了自己是个人造人的话，会有什么反应？热田胡思乱想。 “报！织田殿下令先阵众发起试探性攻击！修罗备被命攻击敌军靠山一侧的日根野备队！”一个被插传令兵靠旗的使番将信长的命令传达给热田。 “弟兄们！跟我杀！”热田受命之后在修罗备最前线跃马挥鞭，身后的修罗备里响起了低沉的法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