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镜后传 血裔(下)
意识从深沉的记忆之海浮起,慢慢回到现实。 第一感觉是虚,身体好象破了个大洞,力量从那里流失,空空荡荡毫无着落,抬起千斤重的眼皮,映入视野的是一张喜极而泣的娇靥。 “哎呀,洛洛,为什么哭?” “你还问!”黑发少女作势要打他,终究下不了手。帮忙换水的杨阳也一脸惊喜:“太好了,你终于醒了。”诺因撇嘴:“哼,我就说他是装死。” 还是到杨宅了。维烈暗暗松了口气,想拨开毛巾,却发现连这么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 这回真是阴沟里翻船,栽得惨。 察觉他的状态,洛洛脸色一变:“维烈,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维烈笑道:“是一个老朋友,见面礼热情了点,就弄成这副德性。” “啊——竟然是你的私事,还好意思跑来我们家!”史列兰跳出来大吼。杨阳着眼于“老朋友”三字:“是你的仇家吗?” “不,是我的小舅子。” 一家三口的眼睛和嘴巴同时张成“0”字形。欣赏够了后,魔界宰相才笑呵呵地道:“开玩笑的。” “洛洛,听到没,他已经是有妇之夫了,赶紧忘了他,另外找好男人吧。”诺因抓住时机对女儿展开思想教育。维烈加重语气:“喂,我说了是玩笑。” “你活了这么久,难道都没结过婚吗?”杨阳不信。洛洛回过神,眼里浮起雾气:“我不想当第三者,如果你真的结婚了,我会努力忘记你。” “洛洛,我没有结婚啦!”维烈挣扎着坐起来,拭去她眼角的泪,“那是我朋友的弟弟,她对我就像jiejie一样。”他还没发觉自己干嘛这么焦急。 洛洛破涕为笑。杨阳和诺因哑然:jiejie?那个女人究竟多大年纪? 一放松,维烈就头晕目眩。洛洛连忙扶住他:“不舒服吗?我扶你躺下。”杨阳关怀地问道:“要不要喝粥?”维烈摆手:“谢谢,不用了。”平常他倒不介意享用人界的餐点,现在进食只会消耗他所剩无几的力量。 “还是喝点吧,你这副焉样,我都不起兴扁。”诺因也看不下去,顺带夸奖心爱的妻子,“阳的手艺很好,包你喝了还想喝。”不忍附逆他们的好意,维烈点了点头。 食不下咽地吃完,维烈就露出倦色。三人虽然满肚子问题,也只好让他先休息。 检视体内的情况,维烈在心里苦笑,伤势比他预想的还严重。那一击触发了他的旧伤,在蚀月之刻强行使用力量的后遗症也会慢慢显现,目前的虚弱只是开始…… ****** 隔日清晨,好不容易被杨阳哄睡的洛洛早早跑进客房,只见床上隆起一个包,却不见人。 维烈喜欢缩着睡?抱着一丝疑惑和更多的好笑,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 “啊——” 尖叫声响彻整栋屋子。 “怎么了?”在花园练剑的诺因首先翻窗进来,接着是煮粥煮到一半的杨阳,看清房里的情形,也呆若木鸡。 凌乱的床铺上,坐着一个顶多五、六岁大的幼童,稚气地揉眼,过大的衬衫反而显得他更加娇小可爱。 “咦?”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男孩吐出清亮稚嫩的嗓音,“是这个形态吗?也好啦。” “你……你……”洛洛颤抖地指着他,震惊得语无伦次。对方回以春guang烂漫的笑容:“不认识我了,洛洛?” “维烈!”夫妻俩异口同声地大喊。洛洛终于回过神,难以置信地打量他:“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没办法,我的伤太重了,只有尽量缩小体积,才能保存所剩不多的力量。” 仔细看,清俊的五官确实眼熟,发色和眸色也和原来一样。 “好可爱。”杨阳感动地道。维烈彬彬有礼地答道:“能得到你的夸奖,是我的荣幸。可否请你准备几套我可以穿的衣服?” “洛洛小时侯的衣服我都留着,跟我来,我帮你试穿。” “呃,外衣无所谓,女性内衣的话……” “有一套她没穿过的运动裤,其他穿儿童装就行。” 目送两人手牵手离去,父女俩呆了好半晌。 为什么他们能够这么快适应!? ****** 注视镜中的自己,维烈有片刻的无言。 本来他对变成小孩子还挺乐在其中,可是杨阳给他穿的衣服,实在幼稚得连他也汗颜。 上衣和裤子是一整套,颈后连着帽子,帽子上面有两个毛茸茸的耳朵,也就是俗称的动物装。 看出他的不快,杨阳殷勤地拿起另一件:“不喜欢小老虎吗?那小兔子也可以,更配你的眼睛。”维烈不着痕迹地观察她,确定不是趁机报复后,认命地叹了口气:“兔子吧。”好歹这件是分开的。 换得差不多时,摆脱了石化状态的黑发少女走进来,再次僵住。 “洛洛,你看可不可爱?”杨阳抱起维烈献宝。洛洛勉强扯了扯嘴角:“可…可爱。” 私心里,她不得不承认母亲臂弯里的男孩着实讨喜,可是……她不是想和一个奶娃谈恋爱啊! 呜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要难过,很快就能恢复了。”对她的心思一目了然,维烈安慰。杨阳放下他,拍拍他的兔耳:“对了,你真的不要紧么?” “这个嘛……”沉吟了一下,维烈朝墙壁用力挥拳,打出一个半人高,约三十厘米深的大洞,母女俩看得目瞪口呆。 “很糟。”他摇了摇头。本来应该一整面墙都被吹飞,至少轰塌几百栋大楼才对。 洛洛发出“啊啊啊~~~”的叫声,冲上前检视他的手,毫发无伤,捏了捏,居然还是软绵绵的。维烈挑眉笑道:“你在挑逗我吗,洛洛?” “挑逗你个头啦!”殴他的是杨阳,怒冲冲地叉腰,“给我收起歪思想!洛洛才十五岁!”以往她不能拿这个觊觎女儿的男人怎么样,现在终于可以摆出长辈的架子。维烈捂着脑袋仰视她:“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这么生气。” “……”杨阳也无法对这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再施以老拳。 诺因开门走进,看到破了个洞的墙,毫无感触,他们的房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维烈蹂躏了:“洛洛,带这小子走,你昭霆阿姨他们就要来了。” 他和杨阳都是品德高尚的人,不愿趁人之危,而自尊心极高的史列兰也不屑对这样的维烈出手,但是其他人就不同了,绝对会把他吊起来痛打。 “好!”洛洛慌忙拉着维烈要从后门走,杨阳叮嘱:“钱包别忘了带,还有手机、钥匙。别跑远,就在附近逛逛。”诺因甩手对维烈施了个幻术,免得他一双红眼睛吓坏路人。 杨宅是一栋位于高级住宅区的花园洋房,邻里间隔很远。当初选择在这里安家落户,并非摆阔,纯粹是基于安全考量。 而全部是美形的一家三口,附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当背着小书包的黑发少女和像是弟弟的小男孩走出家门没多久,就有人上前攀谈:“洛洛,出来散步啊?这孩子是谁?” “呃,他…他是我的远房亲戚。”不善说谎的洛洛红着脸支吾。维烈已进入新角色,脆生生地道:“阿姨好。” 洛洛踉跄了一步。 “你好你好,真可爱啊,洛洛,要好好照顾弟弟哦。”带着宠物狗的中年妇女摸摸那对兔耳,和蔼地笑道。洛洛含泪点头,牵着缩水的心上人走路。 “开心点,洛洛,这可是我们第一次约会呢。”握紧她的柔荑,维烈的笑容是不变的闲雅,“去看电影怎么样?”记得人类都是这样约会。洛洛展颜一笑,随即面露犹豫:“可是mama说不要跑远,而且你的仇家还在追你吧,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他应该不会想到我在人界,除非……” “除非什么?” 维烈敛去深思之情,绽开无懈可击的灿烂笑靥:“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洛洛,我们不要理睬你mama的命令,去好玩的地方玩个痛快。” “唔~~~”洛洛在母亲和爱人之间摇摆,举棋不定。 “洛洛的剑法很好,真的发生什么事,你可以保护我嘛。” “……好。” 女生外向,这句话是颠扑不破的至理。 ****** 于是,两人乘公交车来到游乐场,玩了一下午后,在肯德基店用餐,一人一个甜筒回家。 “今天好愉快!” 洛洛开心地蹦蹦跳,浅蓝的荷叶边裙摆随着轻盈的步子飘荡起来。因此,虽然维烈不是故意的,还是瞄见她裙下的风光。 嗯,熊宝宝,果然还是孩子。面不改色地别开眼,他继续舔香草冰激凌。反而是洛洛红着脸转过头:“维烈会不会觉得幼稚?”维烈由衷地道:“不会啊,我就喜欢洛洛这个样子。” 比起玫瑰的成熟冶艳,他更青睐野菊的天真质朴,就像眼前的少女。 不过,有没有达到“爱”的地步,他还弄不清楚。 “嘿嘿。”洛洛开怀地笑了,笑到一半神色又耷拉下来,“可是…有同学说我早熟,其实我只是和那些男生打打排球篮球什么啦,约会从来不去的,上KTV也是要带女生才行。就算做到这么谨慎,还有人说我是故意摆架子,想选个好的——我哪有这样想!”维烈眯起眼,以幻术掩盖的黑眸浮起丝丝艳红的流光。 竟敢打她的主意,那帮小鬼活得不耐烦了! 连同恶意中伤她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别难过,洛洛。”执起她的手,魔界宰相笑得魅力十足,“等我恢复了,我会告诉你的同学,我才是你真正的男朋友。”再没有话比这句更打动女人的心,黑发少女娇靥通红,幸福地点头。 “啊,嘴边沾到了,头低下来。”维烈勾勾食指。洛洛依言弯腰,原以为他是要帮自己擦掉,不料一只小手抓住她的鬓发,然后某个温软的物体舔去她嘴角的巧克力。 “呀——”一把推开他,洛洛紧紧捂着嘴,“你怎么能这样!” “?”并无歪念的维烈愕然,抠抠左颊,“你不喜欢我把口水留在你脸上吗?”如果刚才是羞得快爆炸,这会儿就是气得快爆炸,洛洛狠狠跺了跺脚:“维烈是大笨蛋!我再也不理你了!”说着,扭头横冲直撞。 “洛洛?”维烈一头雾水地追上去,但他人小腿短,卯足了劲还是越来越远。突然他经过的一家商店橱窗玻璃碎裂,蹦出一头绿毛的有翼怪物,抓住他朝天上飞去。 尖叫四起,附近的人们吓得魂不附体。闻声转头的洛洛大惊失色:“维烈!” 顾不得母亲不许在闹市区使用魔法的规定,她一边用风翔急起直追,一边拿出手机搬救兵:“喂喂,mama!” “洛洛,你跑到哪……”杨阳刚说了几个字就被打断:“mama,你快和爸爸来!维烈被怪物抓走了,我们在XX路!” “知道了,你们撑着,我们马上就到。”杨阳经历过的大风大浪远比女儿多,立刻切断通讯。 飞行术再快也快不过翅膀,眼看距离拉长,洛洛双手平举,唤道: “帕那索亚。” 银白的光芒呈放射状涌出,汇聚成一把造型优美的细长窄刃剑,弯月形的刀锋与把手堪称艺术品。这把神剑帕那索亚是维烈送给她的四岁生日礼物。虽然诺因曾质疑“魔族为什么会拿出神剑来”,洛洛还是宝贝得不得了,八岁就拿它当杠铃举,十岁已经能运用自如。 两发剑风准确地砍中怪物的右翼和手臂,洛洛猛地加速接住维烈,紧张得汗流浃背:“你没事吧?” “没事。”与她截然相反,魔界宰相波澜不兴,神态一贯的悠闲,还好整以暇地往下看,叹道,“又要麻烦了。” 当年他用覆盖全世界的法阵让人们忘记那场灾难,这次恐怕还得重复一遍。 真是的,一点也不懂得尊老敬贤。 洛洛低下头,大吃一惊:“那些黑漆漆的东西是什么?”只见满街乱窜的怪影,惨叫声连这里也隐隐听得见。 “来自异界的生物,应该是通过镜子出入。需要媒介作为渠道,只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真正的大人物还没出场。” 仿佛印证维烈的话,天空出现异像,被夕阳照得金红的云层向中心聚拢,大气急遽地翻动,漆黑的雷霆像一张蛛网,朝四面八方散射。 “真是老套。”维烈嘟囔。洛洛当机立断地向下俯冲。相比那个看起来很有威势的头目,还是下面的小兵好对付。但是没等她飞出多远,一道灰白的光线对准她打下来。 维烈手掌疾翻,硬生生弹回攻击,反冲力却使洛洛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坠落,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她。 “爸爸!” “你这丫头,太乱来了!”诺因气得破口大骂。洛洛被他凶得颈子一缩,维烈帮忙说话:“别这样,岳父大人,洛洛的表现很棒。”诺因瞪视他,紫眸燃烧着熊熊怒焰,大有把他扔下去的架势。 “什么岳父啊?诺因,你居然拐个小孩做女婿。”昭霆凑过来打量。维烈抛给她一个宛如春花的粲笑,笑得她心魂俱醉,伸手哄道:“哎呀,好可爱的宝宝,jiejie抱。”耶拉姆冷冷地吐槽:“都是阿姨的年纪了,还jiejie。”昭霆换上狰狞的面孔,张牙舞爪地扑向他。 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凌心宇微微皱眉,他已经失去[天眼]的能力,看不出维烈的真面目。冰宿催促道:“赶快下去吧,在这里只会成为靶子。” 话音刚落,巨大的黑色花蕾终于露出异态的形貌。众人看得傻眼,邱玲惊呼:“那是什么怪东西?” 嗯…是借助植妖吗?或者是反过来的情况?维烈眼底闪动着思虑的光芒。 “炎龙破!”杨阳举起法杖,火焰的巨龙吞噬了粗长的藤蔓,同时围绕开来的火旋涡更将众人保护得密不透风,娴熟的法术技巧让洛洛自叹弗如。(注:原版杨阳是纯职魔法师。) “小心!是妖气之风!”凭着魔族特殊的感应,维烈喊破敌人接下来的招数。果然带着腥气的风压倒了炎墙,轩风紧急间张开的屏障也消融大半,不幸站在外圈的人都被吹得东倒西歪。 冰宿及时召唤的冰风暴阻挡了敌人的触手攻击,自己却连翻几个筋斗,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吉西安!”茶发少女一向冷漠的丽颜浮起惊喜,紧紧搂住他,“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最近公务很忙?”(咳,原版冰宿在《满》里是和法利恩配,在《双镜》是和吉西安。可怜的罗兰孤家寡人,和他现在的女朋友还是仇家) 代理魔王笑了笑,却掩不住眉间的忧色:“维烈失踪了,法拉也联系不到他,所以我来人界看看。” “他没……” “维烈!!” 冰宿的声音被洛洛的高喊打断,一根触手趁其不备,抓走了她怀里的小男孩。若非诺因夹得紧,她铁定冲过去救人。 那是维烈!?不知情的人们目瞪口呆。花苞里传出像是少年的笑声:“姐夫,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姐夫……再次陷入呆滞状态。 “口口声声姐夫,你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维烈用力挣扎,两只兔子耳朵跟着甩来甩去,甩得昭霆等人神智恍惚。吉西安沉下脸,竭力压抑沸腾的怒火:“竟敢……这是对全魔界的侮辱,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要把你大卸八块!” “可笑,他已经是废物了,你还要为他报仇?” “哪怕他变成婴儿,也是我的义父,所有魔族最尊敬的宰相!” “哈哈哈……”巨型花苞仿佛乐不可支地摇晃,“新魔界竟然全是这样讲人情义理的家伙!维烈,你教得真好啊。” 新魔界?吉西安一愣,余人也丈二摸不着头脑。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啊?这家伙一手创造了一个全新的魔界,他和我都是旧时代的幸存者。” 众人听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吉西安的冲击尤其大。触手突然加重力道,维烈强忍着没发出呻吟:“可是这样的丰功伟绩,是用我jiejie的命换来的!是无耻的背叛者伪善的赎罪!” “你说够了没有?”对他的指谪无动于衷,维烈一脸无趣地道,“演得好也罢了,这么拙劣的演技,你唱给谁听啊。” “什…什么意思?” “奥兰多,[贪食者],我早跟你说过,不慎重选择食物会吃出问题。这不,消化不良了吧。” 场内出现诡异的静默,良久,低低的笑声响起,不再是清亮如少年的嗓音,而是个苍老、粗哑的声音:“原来你还记得我。”维烈嘴角挂着冷笑,眼里却闪过痛楚:“莫非斯呢?他还有自己的意识吗?” “那个麻烦的小子,他的意志的确强悍,不过怎么犟得过我。最后他放弃了,说只要我杀了你,他就乖乖让我吃掉。” “你——”魔界宰相心脏绞痛,蒂亚的临终托付是他最大的遗憾,结果他还是没能挽救她最疼爱的弟弟。 “你还有空为那蠢小子伤心啊,都自身难保了。” “住手!”激射而出的风卷被血红的波动化解,吉西安瞪大眼,险险拦下其他人的救援:“停下!不要攻击!” “哼哼哼,发现了啊,你们再来一次,他恐怕就被我吸干了。”漆黑的外壳泛起红光,随着明显变年轻的声线,一张接近中年的脸从花心冉冉上浮,咧开令人不寒而栗的贪婪笑容,“血族的血果然滋补,只这么一点,就让我恢复了全盛期的水平。”洛洛惊骇地大叫:“维烈!” 她呼唤的人没有回音,滑落的帽檐下露出殷红的短发。 这样不行……吉西安的额角沁出冷汗:僵持下去,维烈的情况只会越来越恶化,干脆赌一把。 想归想,他迟迟不敢动手。威胁地甩动人质,奥兰多厉声道:“把源之石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他!”吉西安皱眉不解:源之石? “真是的,我既不是血库也不是秋千,这么折腾老人家,是会遭到报应的。”维烈虚弱地抗议,“奥兰多,你问他还不如问我,源之石在我这儿。”有贪食者别名的植物妖魔将他提到面前,眼对眼鼻对鼻:“少吹牛了,我检查过,你体内没有!记忆也是给了他!” “竟然偷窥男人的身体,你的嗜好真差劲。” “不要顾左言他!”奥兰多怒吼。余人也有同感:都奄奄一息了,这没神经的家伙还在嘻嘻哈哈。 吉西安暗自困惑:记忆?难道维烈没有受伤,是装蒜?想到这里,他精神大振,不再压抑高等魔族特有的气,手上也开始凝聚力量:“我再说一遍,放了他,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奥兰多气势一馁,随即桀桀怪笑。维烈叹道:“太迟了啊,弗雷德,下次果断点。” “什么?” “你们看下面!”轩风第一个发现异常。依言低头后,人人为之色变。 水泥地面不知何时长出密密麻麻的柱形植物,最短的也有六层楼高,圆球状的顶呈现奇异的半透明,像装满了流质的物体,里面漂浮着面目扭曲的市民,诺大的城市在顷刻间变成一座死城。 “这…这是怎么回事?”邱玲吓得结巴。维烈间接回答了她:“又吃这么多,你不怕脂肪囤积过量,肥得走不动么?”奥兰多阴阴地笑道:“我自然消化得了,不劳你费心。” “这种脆弱的食物,亏你能吃得津津有味。”吉西安嗤鼻,“哪怕你吸光一个中国的人口,也不是我的对手。” “不是,他们和我一样,是人质。他吸收的是土地的力量,本体应该寄生在世界树。”维烈脑中的几根线终于串联起来:奥兰多自信的根源,他侵入魔界的途径,异界的插手,现在只差…… “赛普路斯,你的确聪明,虽然你现在只是个废物,我也破格吃了你,让你成为我的一部分。” 在众人会意过来之前,花瓣表面已裂开仿佛黑色漩涡的大口,将魔界宰相吸了进去。 “不!!!”洛洛用尽全力挣脱父亲的钳制,扑向即将关闭的大洞,跟着没入黑暗。 “洛洛!”杨阳和诺因震惊万分,局势却不容他们赶去救人,铺天盖地的触手笼罩了他们。 ****** “帕那索亚,守护形态!” 一抓住那软绵绵的小身体,洛洛就启动佩剑的附属功能。 银白的光刃一圈圈包围住两人,最后化为一颗闪耀的光球。 闷闷的声音在她胸口响起:“洛洛,我没想到你会跳进来。” “当然跳进来啦!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被吃掉?”单纯的黑发少女并没有殉情的念头,纯粹是冲动下的行为,“那朵花实在太恶心了,居然把你吞进肚子!” “妖魔都是这样的,不过笨蛋就是笨蛋,再怎么补也头脑简单。”维烈越说越轻。察觉他不对劲,洛洛担心地问:“你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 “有点贫血,不碍事。”调整了一下呼吸,维烈食指和中指并拢贴着她的额心,低声道,“不要动。”洛洛只觉一股热流涌入,全身的血液好象沸腾了似的,极为难受,幸好只持续了短短数秒。而在维烈眼中,她一双黑瞳变成了晶紫的色泽。 “你做了什么?”洛洛摸摸前额。 “我暂时提高了你的魔力,下面的环境人类的体质可能无法承受。” 下面的环境?洛洛冒出个问号,不一会儿,光球震了震,似乎到头了。得到维烈的示意后,她才撤消屏障。 映入眼帘的是看不到头的高大树木,形状和叶片千奇百怪,唯一的共同点是都高得不象话。头顶灰蒙蒙的,但确实是天空。脚下的土地松软而粘稠,像是沼泽地。洛洛张口结舌:“这、这是哪儿?我们不是在怪物的肚子里吗?”维烈毫不意外:“果然没错。” “咦?” “洛洛,我们和人类一样,不吃东西就会死。旧魔界毁灭后,食物也没了,所以那家伙在体内开辟了一个异空间,用吞噬的魔界土壤和少量的动植物制造循环系统,补充他所需的养分——这倒是个聪明的办法,可惜那家伙太贪了,又不晓得时常清理,才搞得那么臃肿,脑子也糊了。” 洛洛听得寒毛直竖:“好恶心哦!怎么有人做得到这么怪异的事!” “他不是人,是妖魔。”维烈纠正。洛洛不以为然地瞅着他:“你就不一样啊!你会在肚子里塞一堆土和花花草草吗?” “如果是呢?”维烈反问,红眸射出冷酷的光芒,“我的外表是比那家伙好看,但我们的本质是一样的——为了生存不择手段。如果我也有个丑陋的原形,你会怎样?” “我…我会怕。”沉默半晌,洛洛老实地回答。维烈翘起唇角,眼神也缓和下来:“然后呢?” “我会努力适应!”洛洛握紧拳头,急切地道,“因为我觉得,维烈和那朵花不一样!不管你丑不丑,肚子里有没有草!” “我不是草包。”维烈忍俊不禁,牵起她的手,“谢谢你,洛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黑发少女如释重负,红着脸小声补充:“我还会有一点点恶心,我是不是很坏?” “不会,这是正常反应。放心吧,我可是很挑剔的人。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啊!!那不是要饿坏?” 维烈神色微黯,创造新魔界期间,那个封闭的宇宙除了他再无别的生命体,他只能将源之石植入体内,压抑血族的本能,熬过漫长的时光。之后,也因为融合得过久而取不出来,造成蚀月之刻异常饥渴又异常虚弱的后遗症,本来只是会困乏而已。 洛洛卸下背包翻找:“我带干粮了哦!mama早就教我要有备无患,还有照明工具和心宇叔叔送我的小手枪。野外求生技能我也会,你不喜欢压缩食品我可以打猎给你。” 温暖的话语沁入心房,泛开涟漪。 “要不要吃薯片?”拿出一包零食,黑发少女笑靥璀璨,“虽然mama说这东西占地方,可是只吃干粮没劲,快乐最主要,特别是困难的时候。”魔界宰相情不自禁地回以微笑:“那你想必也带着易拉罐了?” “嘿嘿嘿。” “洛洛,我也喜欢吃那些东西,但我现在不能吃。” “为什么?”洛洛蹙紧眉头,“你果然不舒服对不对?”犹豫片刻,维烈终于坦承:“我是血族,血族需要的是鲜血和精气。” “要血?早说嘛,你要我一点血我还舍不得?”洛洛大方地撩起袖子,“是割脉?还是咬我的脖子?”维烈啼笑皆非:“我可不想在你身上留下难看的疤痕——头低下来。” 因为下午的教训,黑发少女有些忐忑地弯腰。扣住她的下颌,外表还是小孩的魔界宰相踮起脚尖。 轰!碰触的瞬间,洛洛从头红到脚。 熟练地挑开她的唇,维烈没有更进一步,专注地控制摄取量。普通人饿到他的程度,早就不顾一切地撕生rou吃了,然而意志坚定的魔界宰相还是冷静自制地进食。 她的味道前所未有的甜美,险些让他沉醉其中,幸好理智及时踩刹车,一边向后移,一边垂下手。 “好…好了?”洛洛僵立不动,结结巴巴地问道。维烈含笑以应:“好了。” 人工呼吸,这是人工呼吸。反复告诉自己,洛洛总算直起身,顺畅地说话:“奇怪,我什么感觉也没有。” “你的精力很旺盛,只吸那么点对你没有影响。” “那你会不会饿?” “不会。”维烈睁眼说瞎话,做了个出发的手势,“我们走吧,得赶快出去才行。”洛洛刚拿出指南针,想起自己身处的是什么地方:“我们往哪个方向走?这里有出口吗?” “没有,但我们可以造一个。”维烈领着她开路。洛洛迅速背回书包,提剑在他身后戒备。不知是否路难走的关系,她总觉得气闷,视野也笼罩着混浊的紫黑色雾气。维烈立刻听出异样:“难受?” “嗯,有点喘不过气。” “……”果然六分之一的魔族血统还是不够。维烈脱下形状像护腕的手镯,帮她扣上。洛洛奇道:“咦,怎么看不出你戴手镯?而且大小刚刚好。” “这是我亲手做的首饰,可以根据佩带者调整——不难过了吧?” “嗯。”洛洛爱惜地抚mo精致的花样,半晌才回过神,“维烈,你给了我,你自己要不要紧?”维烈绽开骗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我是男人啊,男人总是比女人坚强。”洛洛嗤之以鼻:“哼,你的口气和爸爸一样。明明比不上mama能干,还打肿脸充胖子。”维烈抹汗:“我和他不同。” “有什么不同?有什么不同!都弄成这样了,还逞强!” “好好。”招架不住她的进逼,魔界宰相只有投降,“我们是一丘之貉,一丘之貉。”唉,居然被迫降到和诺因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同等的水准,真是耻辱。 洛洛满意颔首,接着扑哧笑出声:“不过维烈还是比爸爸可靠多了。”维烈的心情这才转好。 两人谈谈笑笑,很快走出沼泽地。黑发少女仰望参天的树干,不禁感叹:“好象原始森林。” “洛洛,你要小心,这里每一个生命,都是妖魔。” “哦…哇!”维烈刚提醒完,洛洛就差点一脚踩上某个从土里冒出来的东西。伞顶细杆,脆弱的模样可怜又可爱。 “蘑菇!会动的蘑菇!”洛洛惊奇地大叫,捧在手心赏玩。 “又是你。”维烈哑然了一会儿,拎过蘑菇怪。洛洛眨眨眼:“你认识它?” “颇有渊源。” 算下来是第三次了,这次是福是祸? “这个可以吃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没什么营养价值,量也太少了,塞牙缝都不够。”维烈把不断低鸣的小东西递还给她,“你拿着吧。留在这里,它马上就会被吸干。”洛洛用力点头,爱不释手地捧着新宠物:“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叫‘诺诺’吧,我爸爸的名字分你一个。” 诺因会抓狂。维烈扬起奚落的笑意,继续带路。 贪食者的世界没有日夜,也仿佛没有尽头。一连三天,两人都行走在广袤的树林里,连手表和生理时钟也乱了。每次都是维烈喊停,洛洛才开始扎营。 “奇怪,那个花苞的身体有这么大吗?” “这里是异次元,不能用外观衡量,时间的流逝也和外界不同,应该比较快。” 洛洛双目一亮:“那,可能我们出去时,外面还在打?”维烈看透她的心思:“担心你爸妈?” “嗯。”洛洛点点头,浮起愧疚之情,“爸爸常说,我是不孝女,mama也常常看着我摇头。可是我忍不住,我其实不想让他们担心。” “洛洛,你是个好孩子,不要对自己过于严厉了。”维烈握紧她的手,微笑道,“该被他们痛扁的是我,是我拐跑了他们的宝贝女儿。”洛洛急声道:“不是!是我自己要喜欢维烈的!” 喜欢吗?维烈情不自禁地笑了:“呵呵,我可不会乖乖挺人家打。洛洛,感情的事没有对错,你已经努力做到最好。我也不会让你为难,今后决不再冒险。”洛洛先是高兴,继而疑惑:冒险? 维烈随手拣了一片草叶,吹起欢快的旋律,洛洛却觉得曲调隐然有悲。 她不是没意识到自己和心上人的年龄差距,也知道他云淡风清的笑容下隐藏的是她难以想象的过去,但她不在乎,只要两情相悦,其他都可以慢慢了解。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凝视那只牵着自己的小手,黑发少女突然有股冲动:想和这个人永远这样走下去。 笛声忽停,魔界宰相回首,红瞳深处荡漾着温暖的情潮。 松手,草叶顺着风飘远,打了几个旋才落地。 他是个矛盾的魔族,看开又看不开,放得下也放不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不会后悔也不会悲伤,却会感怀,想珍藏起每个在他生命里留下印迹的女性。所以他为砸碎菲娜的核遗憾,痛心没来得及报答蒂亚,对着爱奴耶尔的泪水晶发呆。 而洛洛,他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这种感觉,就是[爱]了吧? ****** 走出森林的一刻,洛洛不及欢呼,就傻在当地:“怎、怎么有沙漠?” 终于到了。维烈神色复杂。这片沙地应该就是被消化的妖魔的埋骨所,运气好的话,他也许能找到莫非斯的遗骸。 以身犯险不符合他的性格,但是不走一趟,他实在对不起蒂亚。就算是为了今后的心灵平静,也要冒次险。 “走吧。” “咳!咳!”一阵沙风吹过,呛得洛洛直咳嗽。暗骂自己疏忽,维烈连忙启动首饰的结界。洛洛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呢?” “我不要紧,嗓子很干吧,拿罐可乐喝。” “可是……” “没关系,这里没有妖魔,你可以放松一会儿。”维烈温言呵哄,心疼不已。本来他想一个人来,洛洛一跟,连累了他也被他连累。 “那我先吃东西,再换你吃。”洛洛点点头。维烈摆手:“我不饿。” “谁要你吃干粮了,我要你吃我!”黑发少女没心机地说出引人遐思的话,紫眸恶狠狠地瞪着他,“这么多天连口水也没喝,你想成仙吗?”维烈抠抠脸颊,为了掩饰尴尬别过头,极目远眺。 “看风景?喏,望远镜。”洛洛把易拉罐夹在腋下,掏出一只高倍率望远镜挂在他脖子上。 维烈道了声谢,举起望远镜专心寻找,蓦地迈开大步,奔向刚才不经意瞄见的物体。 那是根墨绿色的羽毛。 拨开沙尘一看,魔界宰相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默默捡起,贴身藏起。 翼族据说是堕落的神民,所以死后不会像魔族一样化成沙子,然而经过那么多年的风化,最后还是只剩下一根羽毛。 洛洛跟着跑近,慑于沉重的气氛,没有询问。 几乎在同时,两人感到脚下传来异样的动静,高等魔族天生有[浮空]的能力,维烈先一步飞上天。而他虚弱归虚弱,负担一个人的体重还是绰绰有余,轻轻松松将还在施法的洛洛拉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刚离地,沙尘就像海浪般翻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令人不快的腥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可怕的吸力。 维烈露出力不从心的表情,加重手劲。看出他的吃力,洛洛赶紧发动风系魔法,但距离还是一点点拉近。 “赛普路斯,不要挣扎了,乖乖让我吃掉,我会留你的小情人一根骨头。” 高低不一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沙漠上,赫然是贪食者——奥兰多。 “没有美感的家伙。”维烈嘀咕,语带怜悯,“你除了吃还会什么?”都进化到这地步了,还活得这么低层,可悲。听出他的同情,奥兰多口气一变:“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给你一点颜色看!” 洛洛先下手为强,灌注了全部斗气的银色光弧没入漩涡中心,激起宛如沙暴的飓风。 凄厉的哀号贯穿耳膜。 “干得好,洛洛。”维烈夸奖,殷红的眸盯着裸露出来的物事,微微眯起,“这就是你力量大增和驱使石龙怪的秘密吗?” 那是个仿佛石雕的巨大生物,外形像八足虫,上半身却是人的模样。洛洛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什么?” “古神,确切的说是古神的遗骸,他没本事宰了神明。”顿了顿,维烈睁大眼。 不对!还活着! 虽然表面生机全无,但他可以感觉到极微弱的脉动,应该是进入了假死状态。奥兰多一定不知道,不然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食神。 救?还是不救?魔界宰相陷入两难的境地。他的目标已经达到,实在没必要节外生枝。而且他的状态并不充裕,蚀月之刻还没过去,再滥用力量,难保他也不会被饥饿感逼疯。看这古神的样子,又是失血过多…… 本来素未谋面的家伙连考虑也不用考虑,但是对共同抵挡虚无入侵的古神,他抱有一份根本的敬意和好感,他们从太古起就一直在战斗,付出了庞大的流血牺牲,到现在已濒临灭绝。
就算是为了物种的存续,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洛洛,你留在这里,张开结界。”维烈跳到那僵硬的躯体上,探知出心脏的位置,灌输能量。 只过了短短十几秒,他的脸就完全失去了血色,右臂和左手中指相继发出爆音,臂环和戒指也作为后备力量投入治疗。 “维烈……”洛洛直觉他在做危险的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打扰他,焦虑下疏忽了警戒。 “啊——” 正觉得差不多时,维烈听见令他手足冰凉的惊呼,回过头,刚巧看到结界被打散,长剑倒飞出去的一幕。 “赛普路斯,你做了什么?” 呼应抓狂的大吼,碗口粗的黑藤窜出地面,结结实实地捆住来不及躲闪的少女,同时一个绿色的身影凭空出现,一把扣住他的颈项。 “做让你生气的事咯。”感到手镯的护罩已然启动,维烈松了口长气,恢复轻松的态度,还好整以暇地打量眼前的敌人。和笨重的本体相比,这个分身细瘦得可怜,简直就像麦秆上顶了个人头,惨绿的皮肤也萎缩得像风干的树皮,手却着实有劲,掐得他也痛了。 奥兰多眼中喷射出苟烈至极的怒火,咬牙切齿地道:“赛普路斯,你永远想象不到我有多么憎恶你!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大半个身体都被我溶了,居然还挂着那副可恶的笑脸,嘲讽我、瞧不起我!” “你这个混蛋!”维烈还没说话,洛洛先骂出声,双手激烈挥动,想挣脱触手的束缚,“混帐王八蛋!臭鸡蛋!竟敢伤害维烈,我跟你没完!” “对了。”奥兰多绽开阴狠的笑容,“这女孩,我在你面前杀了,不,玩弄这女孩,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 听到这集下流、恶毒、低级于一身的暴言,魔界宰相一时思考冻结。 情感的愤怒和生理的厌恶席卷而上,将他淹没。 血族对性爱的态度是淡泊而优雅,比起结果,更注重气氛的营造、环境的渲染、甜蜜的互动和心灵的碰撞,光是为了满足而草草进行已经让他们无法忍受,何况是单方面的兽行。 更别说强迫的对象是“他的女人”。 清脆的布帛撕裂声唤回维烈的神智,红眸在瞬间迸出失去控制的狂乱光芒。 就算力量透支的代价是饿疯或沉睡个百儿千年,他也不管了! “维烈——” 赤红的光炸裂开来,使整个异次元空间震荡不已。 ****** 剧烈的空虚感化为焚身之火烧灼着他,连强韧的意志也在这样的煎熬下灰飞烟灭,压抑不住的呻吟逸出口,被一双柔软的唇瓣堵住。 清新甜美的气息输入体内,仿佛甘霖洒上贫瘠的大地,滋润了表层,却缓解不了深层的干旱。 反射性地,他伸手按住身上的人,渴切地汲取,遗忘了一切,只剩下本能支配着行动。 “嗯……”细小的悲鸣如一盆冰水浇熄了饥火,他瞪大眼,看清一张惨白的清秀脸蛋。 “你这笨女孩!” 死命推开她,维烈大口喘息,全身因恐惧而发抖,不敢想象他如果醒得迟些,会是什么局面。 “又不是…我的错。”洛洛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委屈地嘟囔。她也想挣开啊!是他力气大,把她的头压得死紧! “……对不起。”维烈抱紧双膝,还没调整过来,“你没事吧?” “只是有点脱力,你呢?” 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正当洛洛挣扎着想坐起来时,一具成熟的男性躯体覆盖住她。 那是维烈,又不是她认识的维烈。 荆棘花额冠下是一张超过笔墨所能描绘的端正脸庞,精致的五官组合得恰倒好处,用艺术品形容也不为过,又因为内在的气势而散发出直夺人心的光辉,宛如红宝石溶液浸染而成的长发垂荡下来,落在她的耳畔,带来丝绸般顺滑的感受。 连着目睹两次太过冲击的变身,使洛洛陷入大脑当机的状态。 维烈俯下身,锁住她的唇,送还吸走的气。 “好一点没有?” “啊……好。”洛洛呆呆地应道,脸烫得足以煮鸡蛋。维烈笑着亲了一下,随即浮起凝重之情:“下次不许再做这种事,我不吃东西也不会死。”洛洛回过神,愤愤地道:“可是你很痛苦耶!” “男人受点皮rou苦无妨。”维烈翻了个身,坐在她旁边。 又来了,男人万能论!洛洛没好气地瞪他,瞪着瞪着,再次面红耳赤:“你怎么变成这样?”这张脸比她崇拜过的任何影星都美N倍。 “这是我真实的样子啊。”维烈微笑。洛洛只觉一轮太阳在眼前升起,不但头晕目眩,说话也语无伦次:“你、你不是长得很丑吗?” “我可没说过,我只是假设我长得丑的话,你会不会嫌弃。” “……”捉弄人也不是这么个捉弄法,她都做好迎接丑八怪的心理准备了,他却突然变成美得冒泡的大帅哥,叫她如何自处? 洛洛初次体会到杨阳和诺因的心情,双拳紧握,全身发抖。嗅出火yao味,维烈不解地眨眼:“你可以接受小孩的我,却不能接受原形的我?” “不一样啦!”洛洛大喊,气得扑过去捶打他,“一下子变小一下子变美,圣人也给你弄得发疯!适应,适应你懂不懂?我知道不管哪个都是你,但是脑子要转过弯来不是容易的事!” “我明白,我明白。”被她的激动吓到,维烈连忙安抚地抱住她,“是我不对,洛洛不气。” 有力的双臂不同于柔软的小手,传递而来的是成年男子特有的可靠坚实。 还是这样的他让人放心依赖。熟悉的怀抱平息了怒气,洛洛靠在他的肩头,沉浸于否极泰来的感觉。 维烈却心情低落,一手摩挲她乌亮的秀发,一手变出一件斗篷,盖住她衣不弊体的娇躯。 “对不起,洛洛。” 是他的疏忽,才让她身险陷境,又听到那种龌龊的言语。 “啊?什么?那个啊,虽然把衣服撕破是很过分的恶作剧,但我也没有生气,反正那是朵花嘛。”洛洛不在意地道,明朗直率的她完全无法把玩弄和侵犯之类的词联系在一起,更想不到一朵花能对一个人做出什么事,在她看来奥兰多的行为和路边的野草划破她的裙子差不多。 魔界宰相哑然了一阵,喷笑出声。 没伤到她,他很庆幸,但这笔帐,还是要讨回的。 圈紧怀里的少女,维烈沉声道:“我们走吧,洛洛。” ****** 由于体内的sao动,本体的行动迟缓了许多,但杨阳等人还是持续着苦战。 一大群人身大小的蛾子发出刺耳的喧嚣,配合触手展开连绵不绝的攻势。只有杀伤力强的单体魔法才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大规模的法术对它们恐怖的复原力几乎毫无作用;而武器砍下去,它们很快就会分裂出一模一样的自己,简直杀之不尽,烦不胜烦。 “洛洛!”一看到女儿从空间门里跳出来,诺因顾不得四周嗡嗡叫的敌人,惊喜地迎上前。反而是杨阳保持法师应有的冷静,没有贸然行动,还帮丈夫摆平偷袭者。 “爸爸!”洛洛扑进父亲怀里,诚心诚意地道歉,“对不起。”诺因哼了一声,天大的怒气也因为她良好的补救态度烟消云散。瞥见她身后的红发青年,愣了一下:“你是谁?” “哎呀,爸爸,你认不出吗?他是维烈啦!” 维烈!?包括诺因在内,抽空瞄过来的人都目瞪口呆。 “你这家伙,拐骗了我的女儿不够,还变成这副小白脸的模样害她陷得更深,我跟你没完!”史列兰反应快,将诺因挤进去破口大骂。如果不是抱着洛洛,他已经干起架来了。 相比他的火大,维烈依旧一脸欠扁的悠哉笑容:“彼此彼此,殿下,想必我们未来会相处得很好。” “我宰了你!” “喂,史列兰,看看场合!”杨阳一眼就认出丈夫换人了,大声提醒。亲亲老婆一开口,黑发青年立刻收起狰狞的神色,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注意力放回敌人身上。维烈摸着下巴评价:“嗯,你们似乎陷入苦战了。” “有空不会过来帮帮忙啊!”史列兰大吼。 “遵命。”表现出非常合作的态度,维烈弹了个响指,缠得众人好不头痛的飞蛾大军顷刻间化为一个个燃烧的小火团,尸骨无存。同时一道金黄色的雷墼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劈中失神的奥兰多。 “维烈·赛普路斯!!!” “我不聋。”维烈提醒对方自己听得见。奥兰多咬牙切齿:“你这家伙……我一定要把你连皮带骨融得一干二净!” “需要减肥的是你吧。” “你……”奥兰多气得“花枝乱颤”,逗笑了几个少女。维烈相反的神色冷凝,右手虚抄,一把锩刻着细致美丽花纹的长剑出现在掌心,优雅的锋刃闪烁着寒光,和主人一样精巧夺目:“奥兰多,本来大家都是苦过来的,我不想杀你,可是你吃了莫非斯,又伤害洛洛,我再饶你就不是男人了。” “要打就打,废话什么!” “嗯,说的好。”悠然翘起唇角,瞬息间窜出的身影超过rou眼所能捕捉到的极限,骤长的光刃划过坚硬的花苞。触手齐断,切口平整而焦黑。 “你…你劈碎了我的……”奥兰多颤声指控。 “储藏库。”维烈替他说完,打了个响指,火红的波动呼应着涌出,包裹住漆黑的外壳,奥兰多激烈挣扎,发出凄厉的惨叫,“安静一点,我在帮你清理。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不要舍不得。你体内脏东西太多了,不弄干净,会给下面的人添麻烦。” “维烈!”吉西安从远处飞来,杨阳等人这才注意到地上那些奇怪的柱形植物都不见了,昏迷的市民躺了一地,“搞定了,他的本体被我摧毁了。” “干的好。” “别得意,维烈·赛普路斯!”也许是明白大势已去,奥兰多用最后的力气吐出恶毒的诅咒,“你和这个少女是不可能的!她有精灵王的血统,无法接受初拥,你们最多只能相守几十年!最后你还是要永远孤独!” “维烈……”洛洛通体冰凉,抓着恋人的手满是冷汗。她不知道什么是“初拥”,却直觉奥兰多说的是可怕的事实。 维烈脸色不变,一手轻拍她,漾开血族特有的雍容笑意:“有她的记忆陪伴我,我怎么会孤独。” 绝望的嘶喊划破天际,爆发的火焰染红了视界。亮度减弱后,光芒的核心浮现朦胧的轮廓。杨阳等人反射性地摆出警戒态势,只见一个奇异的生物悬浮在空中。灰白的肌肤像石质,下身八足,上身却是成年男子的形象。 “这、这是什么东西?”诺因愕然。余人也惊讶得张口结舌。 魔界宰相收起剑,行了一礼。古神也回以深深的注目,突然仰起头,化作一束光,没入天空,宛如一道炽白的虹彩。 ****** [初拥],成为后天性血族的必要仪式,与精灵血统排斥。 洛洛坐在魔界图书馆里,对着一本摊开的古籍发呆。 她无法成为维烈的伴侣,永远陪伴他。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放在她肩上,传来熟悉的温暖触感。 “嗨,洛洛。”红发青年依然笑得温和而自在,柔声劝慰,“开心点,我们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呢。”黑发少女抬起头,眼中泪珠摇摇欲坠:“我不想你看到我老太婆的样子。” “啊,那么缩短成十几年好了,也是一段很长的日子。” “呜……”再也忍不住啜泣,洛洛起身抓着他的衣襟,在他怀里崩溃,“维烈,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要你再孤单一人!” 逸出一声轻叹,维烈爱怜地抱紧她,轻拍她颤抖的背:“别难过,我不会另结新欢,我身边的位子永远是你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啦!维烈,你想想办法,不,试试看!我就不信我受不住!” “失败了可是会死人的,你想我害死你?” “哇——”洛洛像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维烈手忙脚乱地安抚:“乖乖,不哭。” 好半晌,洛洛才稍稍平静下来,搂着他喃喃咒骂,对象不用说是奥兰多。维烈抱起她放在桌子上,抹去晶莹的泪痕,额头轻抵她乌黑的刘海,红眸荡漾着柔和的波光:“洛洛,这么没精神可不像你,还有十几年的时间,我会另外想办法,你也要振作起来,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好么?”洛洛哽咽了一会儿,用力点头。 “那个王八蛋总算遭到报应了。” 趴在门板上偷听的史列兰十分快意。杨阳冷冷接口:“是啊,赔上我们女儿的幸福。”史列兰差点滑了一跤,沉默片刻,提高嗓门怒吼:“维烈,你要是想不出办法,趁早离洛洛远点,让她去找别的好男人!” “爸爸你闭嘴!” 室内传出不亚于他的愤怒吼声。 ****** 从那天起,少女表面恢复了原样,但是认识她的人都看得出笑容背后的不安,和黑眸深处的阴影。 她毕竟只有十五岁,稚嫩如花的年纪,突然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当然难以消受。幸好有个好母亲开导,周围也不缺朋友和支持宽慰的长辈,总算慢慢调整过来。 “洛洛,你爱我吗?” 十八岁的生日,一如惯例前来的魔界宰相笑问。黑发少女红着脸点头。 “我也爱你。”第一次,吻落在她的唇上。轻点即止,柔软如羽毛。 二十岁的洛洛被两个世界的盛大宴会折磨得筋疲力尽,躲在花园里喘气。和十五岁生日那天一样,他在身后唤她:“迪尔薇亚。” 红衣如血,清俊的眉宇漾着闲散的笑意。 迎接她不变的热情拥抱,维烈轻啄她遗传自父亲的娃娃脸:“今年过得好吗?” “好~~”撒娇地蹭蹭,洛洛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又叫我那个名字?” “不喜欢?” “嗯……也不是不喜欢,但还是觉得叫洛洛亲切。” “你终于长大了。”微微一笑,维烈浮起前所未有的紧张之情,双臂呼应着环紧,“洛洛,你还爱我吗?” “我爱你。”明白了他反复询问的用意,洛洛直视那双仿佛红宝石的双眸,坚定不悔地道。绽开发自心底的笑靥,维烈如捧至宝地举起她纤细的身子,欢快地道:“那么,嫁给我吧,然后我们签定契约。” “契约?”洛洛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双眼惊喜地粲亮,“你想出办法了?” “对,把你的灵魂给我。”放下她,维烈郑重地解释,“魔族没有灵魂,而你有。一旦我打上印记,无论你转生到哪儿,变成什么面貌,我都能找到你。见面的一刻,你会想起前世的一切,rou体的时间也会停止,但是寿命不变。然后再次重复,直到永远。” “……” “你愿意吗?剥夺来世的机会,延续今生的缘分?”见她久久不语,维烈有些不塌实。洛洛叹了一大口气:“维烈,你用不着慌,我当然愿意,百分之百愿意。只是我在想,万一我转生成男的怎么办?” 显然没料到这个可能,魔界宰相沉默了约莫三秒钟。 “那么,我也只能欢欢喜喜来承受了。” “不要!你再想个办法!还有,我喜欢这张脸,你也想办法保持!” “唉……” 一群偷窥者窃窃私语:“这个结局,是不是公主和王子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是魔头遇到克星吧。” “有的他苦了,天晓得转生要等多久,等到世界末日也没一定。” “我敢打赌,如果必须等到世界末日,那家伙就会弄个世界末日出来。” “咳,反正不会短。” “这应该是折中的法子吧,下次转生就能用初拥了,不行还可以再投胎。” “对哦!” “你们当是买彩票啊,不行下次中!维烈敢拿我女儿做实验品,我劈了他!” “那时你人都不知道在哪儿了。” “不管!我爬也爬过去!” “你得了,未来是他们的,我们不该管也管不着。” “还是岳母大人明理。”另一头传来含笑的温润嗓音,如冰水浇熄众人的谈兴,“各位,讲悄悄话请轻一点。不行的话,就请速速离去,不要打扰我们。” 只听得一阵急促的响动,花丛后恢复了宁静。 满意颔首,红衣宰相笑拥黑发佳人,继续花前月下的浪漫絮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