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襄州刺史 第五十三章 钓鱼计划
第五十三章钓鱼计划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喜欢学蜘蛛一样织网，各种各样的网，有阴谋，有陷阱，有些网大功告成，捕捉到了猎物；而有些网却最终残破不堪，竹篮打水一场空，闹了个人死网破。 丁晋也在织网，而且是一张很大的网，不过这张网最终走向如何，还是个未知谜题。在谜底揭开之前，织网的人和网中人，也许都以为自己是聪明人，只有最后揭晓，才知道谁是真正的聪明人。 这张网的第一步，逐渐明朗化，那就是丁晋对身边“内鬼”的锁定。 最大的四个嫌疑人，武平的嫌疑首先被排除。武平是解放的绝对亲信，如果解放有问题，那么解放不仅不会痛快地交出兵权，他稍微采取一些不配合的措施。丁晋现在的处境会非常尴尬。 严刑逼供下，赵牛牛供出刺客赵六和盗匪的联系，而剿匪的顺利进行，也让武平间接证明了自己。 很快，狄波手下那群精明干练的线人，便为丁晋寻找到赵牛牛供述的那些和赵六有来往的匪徒，他们大多属于一个山寨—黑旗寨。并且，有不止一个证人看到赵六的家人进入黑旗寨，此外，有人数次在黑旗寨匪人密切活动的区域，看到赵六的朋友胡七。 还有很多很多证据和情报，虽然它们看起来微小，甚至微不足道，但在专业人员眼里，他们很快可以将它们排列成一条条极富价值的线索，而且，这些线索都指向共同的目标—黑旗寨。 所以，千万不要以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真正的秘密，你以为它是秘密，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揭开它。 还有，也千万不要小视一名封疆大吏的权利和能力，他们掌握着名义和道义，控制着明面和暗面的无数资源，随时可以从属下及民间，获取到巨大的助力。 在一步步的追查中，丁晋也在验证属下官吏的忠诚。比如狄波，他的尽忠职守及调查的逐渐明朗化。除了为他赢取到上官的欣赏外，还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无碍。 同样，铁保也在他根本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证明着自己。剿匪中建立的功勋，就是他洗清自己的筹码，但是这些还不够，他还需要在一次重大的事件中，彻底证明自己的无辜。 而即将开始的钓鱼计划，将证明铁保的清白或者不清白。 丁晋在钓鱼，但此钓非彼钓，或许可以将它看成是织造的网中的一个重要结点，如果这个结点完成，那么它将增加网的坚实度，捕捉猎物并最终收网的能力将大大加强。 刺客—内鬼—黑旗寨，…连成一条模模糊糊的线索，将这条线制成钓丝，布上诱人的鱼饵，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耐心等待着鱼儿上钩。 …………………………………………………………………… 黑旗寨，在丁晋等人掌握的情报中，这个山寨非常神秘。实力一向少为人知，虽然表面上，它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只是一处普通的盗匪山寨。但根据公差、线人明里暗里的调查，这个山寨的实力很强大，是大洪山最重要的几只悍匪之一，估计人马在五百—七百人之间。 丁晋甚至凭借自己和监察御史刘年的特殊关系，调阅了御史行台衙门由密探收集的情报。这些情报也透露出黑旗寨这个土匪窝很不简单，他们的估计是黑旗寨悍匪，可能在六百人以上。 丁晋在和解放、铁保、张归霸等人制定钓鱼计划时，大笔一挥，将黑旗寨的兵力抬高为一千人，并让他们以这种假想的高估的敌方兵力，谨慎议定计划详细策略。 钓鱼计划，在兵围云岭八寨之前，已经制定完成。说穿了，在丁晋眼里，首领不和、人心不稳的八寨根本无足轻重，拿下它，可以有多种办法，而之所以最后选定围困之策，其目的，就是图谋黑旗寨。 其实，长达四个月的剿匪，已经让刺史府的财力、人力、物力都已经接近枯竭，在这方面，丁晋根本不想要掩饰，也无法有效掩饰，所以内鬼透露给王保的信息是正确的。但是。这个正确的消息，也是丁晋有意让他透露出去的。 内鬼唯一没有看出来的是，丁晋的虚张声势。事实上，无论是从物资还是兵力上，官军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别说是平定云岭后，再远征黑旗寨，就是现在的围困，也不过是苦苦支撑。而且，虽然丁晋依靠灵活的手腕，多方筹措，甚至不惜向襄阳富户借贷高利，但毕竟是杯水车薪，所能凑借到的军粮物资，按照大军实际消耗来说，本应告馨，又何能仓库囤积？ 在这些方面，不能说内鬼不尽责，只能怪他不是“专业人士”。 ……………………………………………………………………………… 云岭寨围困半月后，情况发生了突然的变化，原本龟缩于寨中的匪人，好像发了疯一样，一日之内。不计代价地进行了数次大规模突围行动。 在坚固的工事和早有准备的装备精良的官兵面前，这些突围如同是活得不耐烦寻死一样，毫无希望。 但是土匪们似乎另有打算，明知道突围无望，还是前赴后继，争着来送死，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 侯力视察完伤员情况，忍不住骂道：“cao他姥姥，那些贼子都疯了不成，要是此前有如此不怕死的胆量。想困住他们还真难。” 牛畏安慰道：“困兽之斗而已，不用担心。让你的人先撤下来歇息，本官派两百衙兵暂时顶上，天已经大黑，想来匪人不可能再战了。” 像这种正面交锋的战斗，不熟悉阵型的衙兵便远不如团练兵犀利，不过在无战事的情况下，让他们暂时充数应该问题不大。 没想才过一会，张归霸气势汹汹地来兴师问罪：“侯力，谁让你军回营的？战阵之上，擅自撤退，你眼里还有没有军法？” 侯力怒道：“老子的人死伤大半，你他娘的在后面看好戏不说，还要来责怪老子。姓张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侯力，闭嘴。”张归霸身后原来还跟随着团练副使段宝玄，他喝斥道：“张队正有护卫仓库之要责，而你的职责就是挡住匪人进攻，马上给本将带兵回去，要是出了岔子，解大人都保不了你。” 侯力气得咬牙切齿，但还不敢违抗军令，猛一转身，甩得铠甲上的甲片哗哗作响，怒气冲冲地离去。 段宝玄又对板着脸的牛畏道：“牛县尉，此前丁刺史有密信封于本将，言道如形势有变，可与你及张队正二人，共拆密信。启信后，不管此前如何行事，皆遵信中之令布置，任何人不得有误，否则一律严法处置。” 牛畏先前还在为段宝玄对张归霸的偏袒郁闷，此时一听，立刻感觉事情非同寻常，忙正容道：“段将军请吩咐，下官不敢有违。” 三人来到军帐。嘱令外面亲兵严守周围后，段宝玄开启铜盒，取出密信，在牛、张二人的注视下，拆开封口，将信摊平在桌案上。 此时，也不顾及什么尊卑上下之分，段宝玄召二人上前，共同观看信中内容。张归霸自然早就知道里面写些什么，但是段、牛还是首次知悉钓鱼计划，不禁齐齐吃了一大惊，再回想兵围云岭前后的反常之处，皆暗合丁刺史信中安排，除了震惊，心中也不得不为之叹服。 段宝玄目视张归霸，小声问道：“这么说，那仓库里。。。。” “段将军且住，事情未成，需提防隔墙有耳。”张归霸提醒道。 “对，对，是本将大意了。” 段宝玄现在对张归霸的感觉更为不同，以前，只觉得他是走了狗屎运，不知如何被丁刺史看重他的才能，于是提携他。这样的人，最好自己不要得罪，免得惹上官不高兴。可现在一看，原来丁刺史对他的信重是如此之大，此等秘事竟然让其从头至尾参与。而自己堂堂六品团练副使，竟然是在人家谋定多日后，才有资格知悉整个计划。人比人，真是让人不得泄气万分啊。 不过，有了这般心思，段宝玄对张归霸的态度，也更为小心起来。上官面前的红人，那就得当上官对待。 牛畏却是另一番心思，而且显然，从他那张阵红阵白的表情可以看出，这种心思是不太愉快的。 不过这也难怪，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剿匪急先锋，是丁刺史最为看重的剿匪官员，可是现在真相大白，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棋子，如果硬要说这个棋子有些不同的话，那也就是比侯力那等棋子，作用稍微重要一些而已。 这种失落感，没有让牛畏生出如段宝玄那般的泄气感，反而更加深了他对张归霸的怨恨：如果没有张某人，我牛畏绝对是丁刺史最看重的人。 不过，牛畏毕竟是有大才之人，情绪无法过多影响他的理智，他知道现在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并且，如何做，才有可能得到丁刺史更大的看重。 于是，牛畏很快恢复平静，开始和段宝玄、张归霸商讨行事细节。 三人密议良久，诸事妥当后，牛畏再献一策。 牛畏从这封密信中看到了一些即将可能发生的事，而且看得更远，他建议道：“如果敌人果真来袭，挫败来敌后，下官有一计，或可轻取黑旗寨，为刺史大人扫平余孽。” 对建功立业的事，段宝玄自然很有兴趣，忙问其计。 牛畏大致说了一番，张归霸拍节赞叹道：“果是妙计，牛大人目光深远，在下佩服。” 段宝玄慎重地想了想道：“八寨匪人还有数百，两位可有把握将其全灭？如果迅速扫平，此计尚可行。” 牛畏和张归霸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相互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中，他们都看出一种骄傲的信心，牛畏微笑：“跳梁小丑，不足为虑。” 张归霸也大笑：“竖子耳，再是人多，又有何妨？” ………………………………………………………………………… 天刚微微亮，云岭寨中的土匪竟然亡命般地发动了又一次的突围行动，而且，这一次的攻击显得更为猛烈和凶险，官军的三道防线很快就崩溃了两道。 为了减少伤亡，侯力和彭大翼不得不将防线压缩并后撤，狂冲的土匪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股脑儿杀向官军的主阵。 牛畏狞笑：“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下令，第三、第四、第六队押上，全部预备队准备战斗。目标，全歼匪人。” 云岭寨的人马大概在五百人左右，而官军这边，牛畏、侯力、彭大翼的兵力超过八百人，获胜容易，但要想打个漂漂亮亮的歼灭战，还有点困难。 幸好，土匪已经倾巢而出，这样，防御西边后山并守卫仓库的张归霸部便可以腾出身来，与牛畏等人前后夹击，将云岭匪包围。 陷入重重包围的匪人立刻锐气尽消，感觉到了绝望，但是，他们还不肯投降，因为还存着一线希望。 七寨主李云彬被彭大翼一箭偷袭，射穿了左肩，这个由落魄书生转变成的悍匪，目露凶光，大吼一声，硬生生将箭杆折断。 五寨主熊浩身披数创，看到李云彬处境危险，却奋不顾身地杀向他身边，吼道：“七弟，俺来了，坚持。。。。。。。” 话声未了，一道暗箭闪电般飞来，刺穿他的喉咙，熊浩掐着咽喉发出一种“咯咯咯”的古怪声音，唾沫连带着血液，从嘴中溢出，黑熊般的躯体也轰然倒在地上。 “五哥。。。。啊。。。俺杀了你们。。。。” 李云彬见状，疯了一般杀向密如蚂蚁的官军，但很快便被蚂蚁吞噬。 彭大翼得意地收起长弓，牛畏举大拇指赞了一声好箭法，又恨声道：“困兽犹斗，死不足惜。给本官传令，匪贼弃械投降，可暂饶一死，如欲顽抗，一律歼灭。” “不好，后山仓库起火了。”解勇忽然指着仓库的方向惊道。 不仅是火势，而且还传来阵阵隐隐约约的喊杀声。 众将大惊，彭大翼慌道：“快快快，快去救仓库啊，里面的钱物。。。。” “勿慌！”牛畏喝道，他仔细察看了一下火焰情况，有点诧异火势的强大，侧耳倾听，感觉那边的战斗似乎异乎寻常的激烈，牛畏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急忙道：“传令兵，给本官速速通知张队正，请他即刻回援仓库，这边的战斗交给本官等负责。” 事实上，张归霸这时也已经察觉到情况的不对头，按照预先估计，黑旗寨如果偷袭劫营，派出的人马应该在五百人左右，他们不可能傻到倾巢而出，就算撑死了算六百人，仓库那边也足可应付，再说，还有个有心算无心。 因此，牛畏和张归霸选择的策略是，先集中兵力，歼灭主动寻死的云岭寨，然后，如果仓库方面还没有解决战斗，他们再回头吃掉来犯的黑旗寨匪人。 这样做的好处是，给敌人造成一个假象：仓库方面的兵力已经基本被抽走，他们可以放心偷袭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了些超出预料的变化，仓库那边好像陷入了一种胶着的战斗，这不仅增加了云岭盗匪的斗志和侥幸心理，也让结局走入了一种不可预测性。 张归霸果断地选择撤出战斗，将云岭寨交给牛畏等人处理，因为现在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仓库方面，只有确保那边的胜利能顺利进行，这边的战斗就不会有什么悬念。 冲锋营的军卒，都是一些决死敢战之士，粗野蛮横，要驯服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张归霸做到了令行禁止。他的号令，即便是在这些战士已经处于一种亢奋的战斗情绪中的时候，也能做到无敢不从。 张归霸带领着冲锋营很快从战场撤退，然后，迅速赶到仓库。 他们来的正是时候，铁保和武平的人马，已经被死死地压制在一个小区域内，虽然还没有露出败象，但是士气很低落，连一次有效的突围都没有能够组织起来，这往往就是崩溃的前兆。 铁保和武平不是在各县剿匪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其实，这就是整个钓鱼计划的精华所在。铁、武二人的人马，超过六百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们全部秘密运送到云岭来，这是一次了不起的行动，而最大的功臣，就是那些运输军粮的辎重队。 如前面所述，刺史府的财力物力，早已经接近枯竭，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物资可供运输。而之所以大张旗鼓搞出辎重队及囤积仓库，其目的，一方面是为了勾引鱼儿上钩；另一方面，就是为钓鱼行动的最后收尾做准备，也即秘密将铁保武平二人的兵马潜藏到云岭来。 辎重队运输的木箱，除了一些用来迷惑士卒的是装了货真价实的钱物外，其余皆是潜藏着兵员。而粮袋，倒有一部分确实是真的，因为铁保等人藏在仓库中，不可能做到不吃不喝。而如果动用军中的吃食，这么大量的消耗，很容易就会被敌人看出蛛丝马迹，所以粮袋中储放了足够的大饼、水囊等物，用来供潜藏的士卒食用。 这就是钓鱼行动的主要方案：刺客、内jian既然和黑旗寨密切联系，那么面对黑旗寨的危机，内鬼不可能不透露一些消息，仓库物资的重要性自然被其“知晓”，因此，以诱人的鱼饵让敌人不得不上钩，并故意让守卫仓库的张归霸部参与到和云岭寨的战斗中。敌人以为仓库空虚，冒然来袭，结果却突然发现，四面八方的仓库中，涌出了大量的官兵，自己反而中计被围，有心算无心，兵力也不占优势，岂能不被歼灭？ 这是钓鱼计划预想中的顺利情景，可是正像本章开头说的那样，谜底没揭开之前，一切皆是未知数。丁晋想要钓鱼，却没想到上钩了一条超出自己预料的大鱼，那到底是会被这条巨鱼挣破网而前功尽弃，还是顺利将这条鱼擒拿到手呢？ ★★★★如果觉得好看，请把本站网址推荐给您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