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灵魂之契

    温润的鲜血开始了疯狂的燥动，淡红色的气泡此起彼伏的升腾而起，然后在空中被无形的火焰燃烧殆尽，迷蒙的紫色雾气散溢而开，逐渐凝成了一枚枚古怪的字符，地上流淌的鲜血干涸勾画出繁琐深邃的纹路，一个晦涩的契约法阵赫然成形。

    火焰骨魔手指前伸，一滴晶莹的水珠在他的指尖凝结成形，哒的一声犹如落入平静水面，无数流光飞莹像是有生命般地不停游走，随后一一没入了空中的古怪字符，呈现螺旋状围绕着中央的火焰骨魔。

    地上鲜血浇注而成的契约法阵绽放出刺眼的线型光芒，以霸斯特身体为中心辐射开来的干涸血迹再次流动起来，最终汇聚到恶魔的头部，一个鲜红的符号在他的额头绽现，空中形成了一道莹白的光柱，从火焰骨魔的胸前直接投注到恶魔额上的鲜红符号。

    这是灵魂之链，以鲜血为媒介，契约法阵将火焰骨魔与恶魔的灵魂连接了起来。

    充沛磅礴的能量以束状形式爆溅开来，无数奥妙难言的符号在莹白光柱中开始了传导，当所有耀眼的光芒归于沉寂之后，烙印于灵魂中的契约已然完成。

    一把抓起像是陷入沉眠般的恶魔，火焰骨魔抬头望了一下头顶的天空，他想起了得到的那件精致而旖丽的黑色物体，一个念头在他的心底浮了起来。

    深渊夜影啊，看来这可真是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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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片深沉的黑暗，寂静无声，仿佛亘古未变。四下里都是无法穿透的黑暗，没有生命，没有一切物质，时间已经停滞，甚至往前溯回。

    这里是灵魂之魔赫克托利亚尔的囚禁所。

    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或许是千万年，黑暗的世界迎来了一道光亮，一颗来自遥远未知世界，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流星穿越永恒的虚空而来，黑暗的世界荡起了阵阵涟漪，又一道光芒亮了起来，流星撞击而上，交织的光芒最终融合到了一起。

    混沌的黑暗被破开，他在无垠的未知虚空中穿行了千百年的岁月，循着冥冥中心灵的一点指引，然后最终醒来，回归这个曾经的世界。

    记忆是纷乱无序的碎片，有些记忆已经彻底模糊，另一些画面则是残破颠倒，搅动的万花筒世界里，一切尘封的东西似乎触手可及，可当真的想靠近时却又无比的遥远，那是曾经属于灵魂之魔赫克托利亚尔的古老记忆，而现在，也是属于他的。

    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之后，罗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他站在一处高崖之顶，极目眺望。

    风中吹拂而来的气息明确无误的告诉他，这里是深渊世界。

    上辈子那些高楼大厦，学校，亲人朋友，一切都已经恍若隔世，在他的心里随着时间逐渐淡去，唯一还清晰记得的，就是发生事故的那个下午，他记得当时动车的窗外电闪雷鸣，在一阵剧烈的撞击之后，他整个人飞了出去，随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当他再次醒来时，周围是一片永恒的黑暗，他的意识在黑暗中穿行，最终遇到了灵魂之魔被囚禁的灵魂本源，两个灵魂融合到了一起，那个时候，被囚禁了悠久岁月的灵魂之魔本源意识已经接近彻底泯灭，罗兰的意识因此在这场融合中占据了绝对的主导作用。

    在那之后，在某种罗兰目前还未明白的原因作用下，他摆脱了永恒的桎梏，经历了漫长的岁月穿越无垠虚空，最终回归到了这个世界。

    萨涅尔，洛迦……当破碎的记忆画面最终沉寂隐去之后，几个陌生的名字从罗兰的心里流淌而过，在那一刻，罗兰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灵魂本源的深处涌起了一阵强烈得无以复加的悸动和仇恨，明确无误的告诉他这些名字是古老岁月前的敌人。

    纷乱模糊的记忆让罗兰暂时想不起有关这几个名字的更多信息，然而罗兰心里很清楚，从灵魂之魔赫克托利亚被囚禁之日开始，无尽深渊已是数万载岁月悠悠而过，这些敌人如果还活着，那必然是目前的他所无法想像的可怕存在。

    报仇不能仅凭一腔热血，这是罗兰从前读书的时候记得的一句话，说到底，无尽深渊本就是一个弱rou强食的世界。

    身体里有一道极其微弱的魔法能量跳动了一下，这道波动极其轻微，如非罗兰拥有庞大无匹的精神力量根本察觉不到，可它却在第一时间引起了罗兰的高度警觉。

    散射的光线在罗兰的胸前凝结，当他的手从胸前拿开时，一件黑色旖丽的金属物体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那阵轻微的魔法波动，正是来源于手上的这件金属物体。

    当日罗兰破空而至，流星坠地，威势浩大，被挫骨扬灰的除了那头厄法战魔以外，受到殃及的其实还有一头刚好从云涡区域经过的深渊夜影，这种纯粹由黑暗与邪恶组成的可怕不死生物极其强大，甚至绝大多数的高等恶魔都不是其对手，通常情况下只有极少数法力强大的法师和巫妖可以召唤役使他们，罗兰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这件金属物体正是得自于深渊夜影的身上。

    凭借着继承自灵魂之魔的庞大精神力，罗兰很快就察觉到上面被人下了一个极其高明的魔法徽记，这个魔法徽记的波动能够传送到极其遥远的距离，从而使施法者确定这件金属物体持有者所在的大致方位。

    罗兰曾经尝试将这个魔法徽记屏蔽、干扰甚至驱除，然而他发现自已强大的精神力除了能够稍微干扰施法者在方位确定方面的精准性，其他便丝毫无能为力，综合各方面的信息来推断，这个魔法徽记的施法难度，恐怕已经不亚于任何一个九阶魔法！而它的波动传送范围，如无意外恐怕也是跨位面的。

    一个能够施展九阶魔法的可怕潜在对手，无论如何也不是现在的罗兰所愿意面对的。

    促使罗兰下决心不惜激怒对方也要将金属物体掌握在手上的原因，正是由于他对这件金属物体的进一步了解。

    犹如半透明琉璃的奇异黑色金属，不管罗兰采用何种方式进行探测都无法了解一星半点它的用途，并且它的硬度，质量也在时时刻刻发生着变化，纯粹以精神力量进行感知的话，罗兰甚至无法感知到这件金属物体的存在，仿佛它并不存于这个空间之中一般。

    如果要说这件金属物体还有什么更加特别的话，那便是罗兰始终可以感觉到上面附带着一种令他感到极为熟悉的异样气息，然而这种熟悉感究竟来自何处，罗兰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即便如此，凭借着敏锐的直觉，罗兰还是相信这件金属物体隐藏着惊天的秘密，其来历甚至比起霸斯特那柄来历不明的秘纹战锤还要大得多。

    曾经的灵魂之魔赫克托利亚尔绝对不是什么畏手畏脚的人物，虽然灵魂融合之后作为主导的是罗兰的意识，然而这种性格还是被他继承了下来。

    一挥手，罗兰指间一阵光影波动，那件金属物体再次被他收回胸膛之中，虽然通过一些小手段干扰了魔法徽记的波动传送，不过以罗兰如今的能力也只能使对方的定位精确性模糊上数倍而已，波动即然已经传了出去，追兵想必很快就会到达，眼下绝不是可以久留之地。

    “霸斯特，我们该走了。”他的骨颌微张，一阵清越的声音便自崖顶传至山峰的下方，这一次罗兰使用的不是精神波动，而是口音纯正的魔界语，运用灵魂之链，从契约仆从那里快速掌握一种语言对罗兰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在山峰的下方，邪炎魔霸斯特正在进食，他的猎物是一头刀锋魔仆，这种魔仆有着暗青色的坚硬鳞片以及一对如同刀锋的前肢，狰狞的魔躯足以令凡人望而生畏，不过论实力这种恶魔实在不是什么高级货色，当狞笑的邪炎魔出现在这头倒霉魔仆面前的时候它明智选择了逃跑，不过一切的挣扎显然都是徒劳的。刀锋魔仆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显然还快不过霸斯特的火焰刺鞭，接连数下势大力沉能够灼烧灵魂的鞭挞让刀锋魔仆停下了逃跑的脚步，痛入骨髓的痛楚对他造成精神层面上的持续折磨。

    陷入死境的刀锋魔仆发动天赋能力黑光术想要进行最后的侥幸博弈，不过霸斯特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无差别覆盖的精神冲击穿透层层的深沉黑暗把妄想逃走的魔仆击倒在地，强烈的震荡让他四肢抽搐着发出了绝望而恐惧的哀鸣，恶魔狞笑着大踏步上前，蛮横残暴的咬断了这头刀锋魔仆的脖子。

    一阵鲜血淋漓。

    恶魔的进餐绝对称不上赏心悦目，当罗兰清越的声音传至山峰下方时，霸斯特还依然在痛饮鲜血，进食的欲望让他暂时把主人的话搁在了一边无暇理会。

    罗兰向前跨出一步，然后自峰顶跃下，青蒙蒙的气流环绕于他的身周，仿佛羽翼一般托浮着他缓缓降落，然而到了中途时，萦绕的气流倏地消失，罗兰的身体开始加速下沉，随后重重的砸落地面。

    将近三米高的身躯从高空坠下带来强大的冲击力，坚硬的地面出现了一个两米来长的裂坑，在罗兰的刻意作用下，冲击的震波让地表突如其来的震颤了一下，近在咫尺专心进食的霸斯特立时受到波及摔倒。

    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恶魔的眼眶里闪过了被激怒的火焰，然而下一刻聪明而识时务的邪炎魔就蔫了，他与罗兰之间签订的是最不平等的灵魂契约，生死全都掌握在对方手里，如果在毁灭与被奴役两者之间做选择的话，恶魔觉得完全不需要考虑。这段时间以来恶魔已经吃了罗兰不少的苦头，因此他慢慢的学会了一个词：温顺。

    尽管是并不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