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遗嘱
——2490－4－8，20：00学院要塞—— 晚风带着咸味，从海的另一边吹过来，8点的钟声刚刚响过，在这片并不宽敞的“墓园”中，沉寂的风肆无忌惮的吹着。白色花岗岩地面上均匀的竖着上百个低矮的金属立柱，每一支金属立柱只有有手臂那么粗，它们金属的剖面上刻着些字，各种语言，不同的字体。立柱的顶上冒着蓝色的微弱火焰。 这里是学院要塞的“英雄之冢”，虽然这里面躺着的大多不是真正的英雄。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最终却无法回到自己的祖国。他们不为人知，在有机会离开这所学院前，就已经先离开了人世。 林嘉低着头看着眼前的银色立柱，那支立柱上的火焰已经熄灭了——火焰的燃料只能坚持一年——那是人身体的油脂在经过处理后可以燃烧的时间（即便是没有找到逝者的尸体，学院也会让火焰象征性的燃烧这么久）。所以，当一个立柱上的火焰熄灭，那么证明长眠于此的那个人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当风停下来，林嘉身边悄无声息的多出一个人。那人没有穿制服，黑色的立领大衣和墓园的气氛很相称。林嘉眼睛一斜，瞥了一眼身边的影子，没有说话。 林嘉并不常来这里，只有在必要的时候会过来沉静一下心情。既然是想要清净，那么就算白雨辰不怎么聒噪，始终也是多余的。 天色渐渐暗去，周围立柱上的小火苗在逐渐黑暗的环境中强大起来。白天时它们的光实在是太弱甚至不会被察觉，只有当黑暗笼罩的时候，它们的光辉才会被人注意到，这也许正是这个墓园设计者的用意——英雄，显于黑暗，而隐于光明。 “格兰特说你不太舒服......” 那家伙显然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连制服都没有来得及换。直到下午更晚一些时候，林嘉才知道贝利亚给出“机械师”检测推迟的主要理由是“身体不适”。而这个结果会立刻抄送到小队队长处，也就是说，林嘉接下来的一周会被取消所有训练和任务。 等了一会，见林嘉没有回应，白雨辰就明白怎么回事，也就不再提及任何和测试有关的话题。他向前迈出一步，想找些能聊得起来的话题，就顺着林嘉的角度看了眼他面前的立柱。 “佐井和？你的朋友？” 在昏暗中白雨辰辨别了一下立柱上的字迹，拼写很奇怪，但最终他还是读出了那个名字。 “……不是……”林嘉明显考虑了一下，给了白雨辰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周围的火苗因为晚风抖动着，远处海平面的防御光晕刚好扫过这区域，林嘉转过身躲避那刺眼的光芒，同时面对白雨辰。 “找我有事？” “哼……” 白雨辰一笑，眯上了眼睛，白光扫过他的脸，将他整个人都淹没。林嘉问了句废话，同时也是句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接的话。借着防御光晕扫过的这点时间，他思考着。接着，白光过境，对面林嘉的脸逐渐沉入黑暗，阴影之中那双眼睛仿佛泥沼一般，乌黑却什么都映不出来。 “抱歉，我可能要休息一阵。终于可以摆脱你这个讨厌鬼了！”林嘉忽然咧嘴一笑，这个表情有点突然。他转过身子将被风吹倒的一束鲜花扶正，顺便擦了擦面前“佐井和”的名字。他当然知道白雨辰的来意，否则他也不会任由那家伙来打扰自己的清净。 “我们都没有输……所以没人需要离开！” 白雨辰声音并不大，应该是身处在这种环境下本能的表现出肃穆，说明他的确受过良好的教育。此时他站的很直，双手自然的垂在两边，军姿很正。 “输？……是掘地者任务前训练场上的那个赌约？你记性真好！” 林嘉装出一副拼命思考的样子，他当然记得自己和白雨辰的那个赌约——输得人离开学院要塞。看来白雨辰认为自己的暂离和那个赌约有关，这个误解让林嘉有点想笑。 “如你所说，我也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输给你过。所以不是这个理由，不过既然说到这里.......”林嘉调笑了一声，语气很坚定。“我承认你比看上去的强大，不然我也不会‘找上’你。” “找上”这两个字一出，白雨辰立刻睁大了眼睛。在掘地者任务出发前，他曾问过林嘉“为什么找上我”，但却被林嘉巧妙的以“赌约”绕开。他为此他私下做了不少的工作和猜想，但无论怎么假设，“林嘉主动提起”这一点都绝对在他计算之外。 “怎么？惊讶？没察觉这一点的话，请重修《反侦察导论》。”林嘉侧过半边脸，故意调侃白雨辰。他知道白雨辰不会真的没留意，而且以那小子的敏锐度，迟早会查出蛛丝马迹，与其让白雨辰“找出”一个结果，不如先误导他迷惑他一阵子。 “我的确是故意找上你的，在你入学那天开始，而且踢你的那一脚也是故意的。”林嘉就那么蹲着，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几个字——“佐井和”，然后再次开口。“说是想要测试你够不够格做我的队友……也都是骗人的，论资格的话，以你No.2的入学成绩已经够说明问题了。” 林嘉抛下的“饵”确实说到白雨辰心坎上了，他确实觉得林嘉那个“检测”的理由太过于牵强。这是一个只有制裁部队选择搬运工，从来轮不到搬运工做什么选择的世界，就像军人可以挑选他们趁手的武器，而武器则没有选择一样。 见白雨辰扳着的脸，林嘉放慢语速，同时也将口气放松了些。 “说实话，我曾经非常讨厌制裁部队，讨厌到想吐的程度。”林嘉表现出有点愤怒的样子，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制裁部队”最糟人诟病的地方。 “‘明明是只需要坐在船舱里，等着传输，连路都不用走一步的家伙......却可以获得全世界的赞美’.......让人很窝火，对吧？” 白雨辰接着林嘉的话说道，他很清楚“制裁部队”在外的名声，甚至对于各种“不劳而获”的指责，每个制裁部队的士兵都能倒背如流十几条出来。 “哼，说得好，不过，猜错了。”林嘉话锋一转，“我讨厌的是曾经制裁部队的作风，而这家伙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所以，我只是想知道作为NO.2的你和‘他’会不会是一样的家伙。这对于搬运工来说，很重要。” 白雨辰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嘉面前的那个立柱的文字上——“佐井和”。他努力回忆着，他私下查过林嘉的档案，其中包括权限范围内的任务记录以及那些“剑走偏锋”的信息。他觉得这个名字的确很熟悉，好像是曾经出现在林嘉的任务小队中，而且是个成绩很不错的家伙。 “‘速杀的佐井’......虽然在毕业前，学员的信息都对外保密，但我确定你肯定听说过这个名字.......我找上你，就是想知道，同为精英，你们俩是不是同一类人。”林嘉给了白雨辰一个提示，而这个提示迅速在那家伙的脑中炸开。 速杀的佐井！！佐井和——killer0912......学院要塞25期NO.1？制裁部队上一期最优秀的刺杀者！他的小队以“速战速局”而闻名，因此他也被冠上了“速杀的佐井”之名。甚至很多人都认为这个能无限提升小队战速的天才必定能够创造一个新的时代！但是，这个天才最终的归宿却是...... 白雨辰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名字，那个曾经创造一个“速杀”时代的家伙，最终被埋葬在这里，居然一步都没有离开自己的原点...... “好消息是……你和他完全不同。”林嘉站起身子，没有给白雨辰任何接话的时间，既然是他来给出答案，那么林嘉只希望白雨辰能做好一个听众。“你是个优秀的队长，至少在不随意‘浪费’队员的生命这一点上。” 白雨辰的目光落在了立柱上，那上面的火苗应该熄灭很久了，在气孔处留下一圈黑色的痕迹。他揣测着林嘉的话，似乎明白了这个叫做“佐井和”的家伙曾经做过些什么。 “我不想把搬运工说的很伟大，但是‘搬运工’的确就是战争的‘消耗品’，为了送‘货’，总有一天要死在战场上。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才不想白白去死！” 林嘉口中的“货”指的是什么，白雨辰自己很清楚。只是林嘉这种无关痛痒的表达，像一根针般刺进他的心口。勾起他太多不好的回忆。 “速杀？很好听......但是为了‘速杀’死了多少自己人？你恐怕不知道吧？”林嘉哼笑了一声，却显得很可怕。“佐井的每次任务都建立在大批量的牺牲上，其中50%以上是可以规避的牺牲，也就是说......白死了。” “我不会让我的人牺牲！一个也不会！”白雨辰有些激动，他迫不及待的打断林嘉。其实他很少会这样做，很明显只有在提及同伴的伤亡上，白雨辰会失去冷静——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个痛苦的魔咒。 林嘉笑笑，手毫不客气的拍上白雨辰的肩膀。他不确定将来关于白雨辰的铸造任务是否还能够继续，但此时作为一个铸造师，他想要像蓝佑那样，最大程度的对这个“未来的英雄”造成些影响。就算他们此刻无法接受他的观点，但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这个道理。 当然，如果，他们还能活到“那一天”的话。 林嘉，突兀的收了笑容，手也从白雨辰背上移开，他冷冷的看着“佐井和”的名字慢慢地说道。 “对每个人负责是好的，但如果一直是这样，那你和他也没什么区别。” 林嘉顿了顿。 “如果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放弃，那你反而可能害死更多的人……” —————————————————————————— 二更完毕~撒花~鼓掌~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