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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节 青囊书

    五九节青囊书

    九州大地自三皇五帝教化世人来,已历经数千年时光,期间帝王将相、英雄豪杰岂不如那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孟子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是说一个品行高尚,能力出众的君子,辛辛苦苦成就了事业,留给后代的恩惠福禄,经过五代人就消耗殆尽了。

    甚至不需要五代,老百姓们更形象鲜明的说:富不过三代。

    然九州修真界,却有两大世家人才辈出,绵延数千年几十代,任世上风云变幻沧海桑田,尤自岿然不动,傲立修真界金字塔的最顶端,谱写着修真界一曲曲波澜壮阔的高歌。

    真个是“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谢;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这两大世家便是人称“南天师”的龙虎山道教天师道张家与“北孔府”的曲阜儒教衍圣公孔府。

    修真界一般认为,春秋战国时期的孔子与孟子只是提出并完善儒家思想,此时的儒家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儒教”,“儒教”的形成是在汉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为标志的。

    同样,老子与庄子亦只是提出并完善道家思想,所谓“道教”的出现是汉第一代天师张道陵于蜀中鹤鸣山创立的“五斗米道”,也就是后来的天师道。

    张道陵羽化之前曾有嘱咐:绍吾之位,非吾家宗亲子孙不传。也就是说,天师之位只有张家直系子孙才能继承,为天师世家的传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后第四代天师张盛将天师道迁往龙虎山,建“嗣汉天师府”主持天师道一众事务,天师世家遂一代代的传承下来。

    本代天师张若虚醉心修道,近年来常闭关不理俗事,将龙虎山上一众事务尽皆交由其弟张若峰打理,因此,张若峰的声名在如今的修真界,甚至隐隐盖过其兄。

    李易第一次从慧空天玄子口中听得师傅郭不守为昔年道教四大公子之一时,身上似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实在难以相信,可这次从张若峰口中听到,却禁不住的一阵自豪,师傅大能啊!

    以前在云山派上与郭不守日日相处倒不觉得,如今离开得愈发久了,李易还真有点怀念那个邋遢懒散,时不时的在言语上打击自己一番的师傅了。

    李易询问道:“道长何以会在此?”

    “贫道见你与这位姑娘下楼后不久,便有苦生苦不得悄悄跟随在后。”张若峰笑道:“贫道在滕王阁上已知你或与郭守道道友大有关系,于是便也跟在后头。”

    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易心中叹服姜还是老的辣啊!这个……比喻好像不太恰当,自己岂不成那最没用的蝉儿了。

    张若峰似愁绪满怀,摇头叹息道:“昔年慧远高僧于庐山下结‘白莲社’,开佛教东林寺净土宗一脉,与少室山禅宗、大光明寺密宗等分庭抗礼,引领佛教潮流千年,便是东林寺前任方丈普世亦是在修真界德高望重,没想到宣布‘入世修行’后短短几年间,东林寺便落得过如此模样。”

    李易望着那堆苦生所化成的灰烬,想起噬魂幡施展开来的惨淡景象,若有所思,道:“不管怎样,东林寺也当秉承佛教的‘慈悲为怀,度化世人’,为何会弄出如此阴险歹毒的噬魂幡?”

    张若峰没有回答李易的话,反而望向苍茫远方,那里隐隐似有一塔高耸入云,只是如今天色渐渐暗淡,看得不很真切。

    张若峰道:“南昌城传言‘藤断葫芦剪,塔圮豫章残’,那处便是绳金塔,小道士可知道绳金塔的来历。”

    李易摇摇头,道:“小道惭愧,今日方才得知绳金塔或是地仙之祖郭璞做造。”

    “西晋末年,有潘阳湖中蛟龙为恶作怪,南昌城中民不聊生,东林寺慧远高僧下湖擒拿蛟龙,杀得难舍难分,恰逢郭璞路过此地,合两人之力终将蛟龙制服!”

    张若峰背手而立,说得不疾不徐,时夕风过隙,扬得张若峰须发飘飘,道袍猎猎,当真好一番得道气度:

    “蛟龙乃是灵物,再者慧远佛门中人,亦是不愿伤了蛟龙性命,慧远郭璞二人遂造绳金塔镇压蛟龙,以金绳勾住南昌城地脉,置“驱风”“镇火”“降蛟”三剑,并覆竹简一块,刻偈语‘一塔镇洪州,千年不漂移。金绳勾地脉,万载永无忧。’使蛟龙千年而不得出。这也是民间说绳金塔镇压南昌城风水的来历。”

    张若峰侃侃而谈,李易与苏媚插嘴不上,只好做忠实的听众。

    听众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张若峰却不愿放过李易,又是问道:“小道士听说过否?”

    你直说便是,干嘛总来考究小道?李易思索一阵,道:“相传乃是神医华佗所著,后华佗被魏武帝曹cao关押,临刑之际将之赠与一押狱,可惜被那押狱之妻焚烧得残缺不全。”

    李易听过一些传闻,据说民间那些阉鸡阉猪的法门便是华佗残卷所载。

    “然,亦不尽然!”张若峰道:“神医华佗所著分上下两部,上部为医术,下部为祝由术。押狱见下部所载祝由术实在太过骇人听闻,生怕由此招受祸端,故慌称下部祝由术被烧毁,不将之传于世间。”

    张若峰悠悠而道:“那押狱,便是地仙郭璞之祖……”

    祝由术亦称为巫术,相传上古时期,魔神蚩尤率领南疆巫族与九州人皇轩辕部落大战,巫族战士们铜身铁臂,力大无穷,更兼巫术厉害无比,曾一度杀得人皇轩辕部落丢盔弃甲,险被困死,后轩辕幸得九天玄女与龙族大神应龙之助才最终获胜。

    蚩尤战败后,一部分巫族战士退回南疆,一部分巫族战士却在九州大地隐姓埋名的生存下来,从此,南疆巫术也渐渐的在九州流传开来。

    张若峰道:“贫道去年中元节于龙虎山施法祈福时见得黑煞之气徘徊不散,或表明江南西道有奇冤待雪,是以这一年来贫道暗中探访,只闻得民间有许多老百姓无故失踪,便怀疑有人在修炼南疆巫术,可惜苦无证据,直到今日遇见这苦生施展噬魂幡之术。”

    中元节便是俗称的“鬼节”,乃是农历七月十五日,相传为方便那些平日里无人超度的孤魂野鬼进入轮回地狱转世投胎,这一天鬼门关大开,阴世阳间相通,为一年中阴气最盛的日子。那些冤鬼厉鬼也是多选在中元节这一天报仇雪恨或行凶作恶,毕竟得天之助。

    “贫道以前尚只是怀疑,如今几乎是确认了!苦生的噬魂幡,正是南疆秘传巫术。东林寺再不复佛门净土,而是人间阿鼻地狱!”张若峰话语低沉,然李易却听得到里面的愤慨狠厉。

    李易脑海中突显与苏媚小白在罗霄山小山谷中撞破的那个“群阳抱阴”阴煞之阵,与这苦生的噬魂幡似一脉相承,如此看来,那个阴煞之局定然也是东林寺之人所为了。

    东林寺在修真界的地位或许比不上天师道,却也是佛教四大宗之一,难怪以天师道的势力,居然都查无可查。

    李易想起几天后又是中元节,东林寺选在这几天上绳金塔讲佛,肯定大有用意。

    彷佛知道李易心中所想,张若峰道:“小道士是否奇怪,今日我等于南昌城中先杀苦不得,再灭苦生,那东林寺宗主觉能为何近在咫尺,却无半点动静?嘿嘿……非不为,而是不能也!觉能不知怎的半月前突受重伤,急欲寻找绳金塔内的为用。”

    李易心中顿时明了:想来郭璞与慧远造绳金塔镇压蛟龙后,郭璞将也藏于绳金塔内,觉能修炼南疆巫术而受伤,担心几日后的中元节控制不住那些冤魂厉鬼,使得事情泄露,是以要得到上的祝由术了。

    绳金塔内有郭璞与慧远所布禁制,觉能也不敢轻来,这才有所谓的东林寺先于滕王阁上讲佛三日,再于绳金塔上讲佛三日之说,讲佛显然只是个掩护。

    绳金塔镇压南昌城风水,南昌城又为江南西道首府,身处江南西道的龙虎山天师道与庐山白鹿洞书院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张若峰亲自前来。

    白鹿洞书院,东林寺,天师道,再加上神秘的南疆巫术,李易直觉事情越来越复杂,自己与苏媚误打误撞之下竟然走进了这么大的一个漩涡。

    辞别张若峰后,天色已晚,李易苏媚寻了一旅馆安顿下来。

    李易透过窗户,望着茫茫夜色,月儿如弯雪白的镰钩挂在半空,尚有数颗星星在遥遥的眨巴着眼睛,悄悄注视着远处显得分外清幽朦胧的湖面。

    凉风吹过,尚带着潘阳湖水的潮湿微腥,却不知这里面有没有枉死的冤魂,李易想起张若峰说的东林寺修炼南疆巫术事,很有些愤怒的唏嘘。

    苏媚在旁很有些煞风景的道:“小道士,你不过十几岁年纪,别整得这么老气横秋的。”与人族不同,妖族向来是物竞天择,强者为尊,弱者是没有资格谈生存权的,苏媚自没有更多的感伤。

    说罢,苏媚又恨恨的自顾自说道:“那觉能实在可恶,竟然敢去修炼南疆巫术,今日叫撞在本姑娘手中,定然不让他好过。”

    苏媚妖族之身,天生就与巫族不对付,李易隐隐听苏媚说过,是起源于远古时期的一场惨烈的巫妖大战,就是将盘古大神脊梁所化的不周山打断,导致天翻地覆的那一战。

    李易没有说话,自罗霄山脉小山谷之事后,自己与苏媚便注定被牵扯入这段因果了。

    管他呢,今日先与张明本恶斗一场,后又与苦生苦不得厮杀,李易也是觉得累了,尽管满腹心事,亦没挡住睡意来临。

    李易睡得香甜,自也想不到,有人这会儿因为自己,陷入了苦恼,压根儿没有丁点睡意。

    静璇坐在窗前,芊手托着玉腮,妙目轻映在窗外的那丛墨竹上动也不动,在如潮月影中,一袭淡雅缁衣显得分外的纤婉清丽,韵致横流。

    月夜的清辉从着广寒宫直洒下来,漫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伴随着凉风习习,墨竹彷佛有了灵性,簌簌的摇曳着枝叶,为着静璇在寂寞中婀娜的舞姿宛然若飞。

    在静寂的空灵中,静璇彷佛感觉得到墨竹吸收着月光精华,在身体里凝聚着一股蓬勃而不可捉摸的力量,使得顶上的新芽在渐渐的成长,而根部的黄叶在渐渐的老去。

    这便是佛祖说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么?这墨竹真如李道友说的那般有命有我,属于众生之列么?为何佛经上却不这么说?

    如此夜晚,最是适合沉思冥想,一本本佛经如流水般悠悠滑过,但静璇怎么也找不到说植物属于众生列的,反而是定定的出现这么几条:

    中佛云:谷米草木无命无我,非众生数,若有能作如是说者,是我弟子。若不能者,当知即是外道弟子。如是经律是佛所说。若有随顺魔所说者,是魔眷属。若能随顺佛所说者,是名菩萨。

    中佛云:外道谓为草木有命。以是言我沙门释子无大慈悲心。

    佛在很多经文中都说:只有那些邪魔外道的人才会认为草木是有命有我的,并以此来攻击我佛,说我佛无大慈悲心!

    佛自然是不会错的,那么错的自然是李道友了。一个念头不可抑制的出现在静璇的脑海中:莫不成李易是邪魔外道?

    李易白日里的一举一行似动画闪过,静璇赶忙摇摇头,李道友言语间蕴含高深佛理,怎么会是邪魔外道?

    师伯慧空都说李道友是我道中人,若李道友是邪魔外道,那师伯慧空岂不也是邪魔外道?师伯慧空是邪魔外道,那自己岂不也是邪魔外道?

    静璇绕来绕去,直觉得头都有些晕了。在低低的连宣了数声南无阿弥陀佛后,好不容易才觉得平静下来些。

    李道友虽然天资过人,然而毕竟从小没有受过佛法的熏陶,所以自不能以佛的眼光去观察众生,与邪魔外道是无甚关系的。不过李道友如今却处于很危险的境地了,贫尼当想办法让李道友苦海回头,皈依我佛才好。

    静璇手握着寒玉拂尘,借着寒玉拂尘上面的丝丝凉意,让自己愈加的冷静下来,美目中满是怜悯与坚毅。

    尽管坚定了自己的佛性,然而不知怎的,静璇觉得自己那自幼参佛,稳若磐石的心儿此刻很有些无助的彷徨,静璇分外的想念远在普陀山的恩师定慧师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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