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仙侠小说 - 人道浩然在线阅读 - 第一三六章 阴风救小儿,老道叱佛门

第一三六章 阴风救小儿,老道叱佛门

    驿丞走了之后,玄奘就一直冷漠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转动着念珠。悟空在一旁低声道:“看来是师傅大有长进啊!”“怎么讲?”悟净好奇问道,悟空解释道:“这等骇人听闻的残虐之事,师傅听来竟然可以保持镇定,这都一柱香了,可见师傅已近仙佛了,不为外事而动。”话音未落,忽听玄奘失声叫道:“昏君,昏君!为你贪欢爱美,弄出病来,怎么屈伤这许多小儿性命!苦哉!苦哉!痛杀我也!”随着这一声悲呼,玄奘直挺挺向后一仰,要不是悟空反应得快,上前去拖住了,直接就倒在了地上了。看着气昏过去的玄奘,悟空耸了耸肩,苦笑道:“原来是被气得没反应过来。”悟能和悟净也是扯了扯嘴角,有点哭笑不得。

    过了一会,玄奘缓过劲来,忍不住悲愤落泪。悟能近前劝解道:“师父,你这是图个什么?怎么专把别人棺材抬在自家家里哭!不要烦恼!常言道,君教臣死,臣不死不忠;父教子亡,子不亡不孝。他伤的是他的子民,与你何干!且来宽衣服睡觉,莫替古人耽忧。”玄奘愁苦道:“徒弟啊,你是一个不慈悯的!我出家人,积功累行,第一要行方便。怎么这昏君一味胡行!从来也不见吃人心肝,可以延寿。这都是无道之事,教我怎不伤悲!”悟净也在一旁劝道:“师父且莫伤悲,等明早倒换关文,当面与国王讲过。如若不从,看他是怎么模样的一个国丈。或恐那国丈是个妖精,欲吃人的心肝,故设此法,未可知也。”悟空点头道:“悟净说得有理。师父,你且睡觉,明日等老孙同你进朝,看国丈的好歹。如若是人,只恐他走了旁门,不知正道,待老孙传他炼丹养气之法,调和阴阳龙虎之术,化他皈正;若是妖邪,我把他拿住,与这国王看看,教他宽欲养身,断不教他伤了那些孩童性命。”

    玄奘闻言,急躬身对悟空施礼道:“徒弟啊,此论极妙!极妙!万千孩儿性命就在你手了!”说完,又一皱眉头道:“但只是见了昏君,不可便问此事,恐那昏君不分远近,并作谣言见罪,却怎生区处?”悟空笑道:“老孙自有法力,如今先将鹅笼小儿摄离此城,教他明日无物取心。地方官自然奏表,那昏君必有旨意,或与国丈商量,或者另行选报。那时节,借此举奏,决不致罪坐于我也。”玄奘见悟空果有办法,甚是欢喜,问道:“如今怎得小儿离城?若果能脱得,真贤徒天大之德!可速为之,略迟缓些,恐无及也。”悟空也不说,只是起身吩咐八戒沙僧:“你们两个同师父坐着,等我施为,你看但有阴风刮动,就是小儿出城了”说罢,推开窗子,一纵身,出去了。玄奘喜道:“徒儿们,此事做成了,你大师兄有无量功德啊!快随我一起祷告佛祖,祝你大师兄成事。”说罢,师徒三人一起诵念:“南无救生药师佛!南无救生药师佛!”

    悟空出了馆驿,起在半空,捻了诀,念动真言,叫声“唵净法界”,拘得那城隍、土地、社令、真官,并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六丁六甲与护教伽蓝等众,都到空中,对他施礼道:“大圣,夜唤吾等,有何急事?”悟空也不废话,直言道:“今因路过比丘国,那国王无道,听信妖邪,要取小儿心肝做药引子,指望长生。我师父十分不忍,欲要救生灭怪,故老孙特请列位,各使神通,与我把这城中各街坊人家鹅笼里的小儿,连笼都摄出城外山凹中,或树林深处,收藏一二日,与他些果子食用,不得饿损;再暗的护持,不得使他惊恐啼哭。待我除了邪,治了国,劝正君王,临行时送来还我。”众神听令,也知此是一场送上门来的大功德,也不推辞,当下便各使神通,按下云头,满城中阴风滚滚,惨雾漫漫:阴风刮暗一天星,惨雾遮昏千里月。起初时,还荡荡悠悠;次后来,就轰轰烈烈。悠悠荡荡,各寻门户救孩童;烈烈轰轰,都看鹅笼援骨血。冷气侵人怎出头,寒威透体衣如铁。父母徒张皇,兄嫂皆悲切。满地卷阴风,笼儿被神摄。此夜纵孤恓,天明尽欢悦。有诗为证,诗曰:释门慈悯古来多,正善成功说摩诃。万圣千真皆积德,三皈五戒要从和。比丘一国非君乱,小子千名是命讹。行者因师同救护,这场阴骘胜波罗。当夜有三更时分,众神祇把鹅笼摄去各处安藏不表。

    孙大圣安顿好之后,又回馆驿,见师傅师弟还在念佛,笑道:“可曾见那一场风?”悟能翘起大拇指道:“猴哥好威风,一声令下,一国之中的城隍土地俱都听令而行!”悟空嘿嘿一笑,对玄奘道:“师傅,只管宽心。明日老孙陪你上朝见驾,看看那国丈到底是人是妖。”玄奘满心欢喜,再无挂碍,师徒四人早早就休息了。第二日早起,悟空三兄弟起来,服侍师父换了正式袈裟。悟空变作蚂蚁大小,在帽子里藏好之后,玄奘去见驿丞,请他通禀,得了召见方才进朝见驾。

    却说那比丘国王强撑病体上朝,听闻有东土大国来的僧人,不得不见,请了玄奘上来。这国王坐在龙床之上,浑身疲软,昏昏欲睡,正在迷迷糊糊之间,就听黄门官高声道:“大秦圣僧玄奘觐见!”强打精神看去,只觉眼前一亮,神智为之一清,你道那玄奘如何打扮:身上穿一领锦襕异宝佛袈裟,头戴金顶毗卢帽。九环锡杖手中拿,胸藏一点神光妙。通关文牒紧随身,包裹袋中缠锦套。行似阿罗降世间,诚如活佛真容貌。这比丘国王见玄奘这般人才,这般神韵,不住赞叹道:“好和尚,好和尚!没想到东方道国也有这般好和尚!”玄奘躬身道:“东土玄奘拜见陛下!请陛下倒换通关文牒。”“好!呈上来!”自有内侍来到玄奘跟前,玄奘客客气气的先请内侍接了锡杖,从怀中取出通关文牒,请内侍呈上。国王看出玄奘身有残疾,可惜道:“好和尚是好和尚,只可惜!”“陛下,不可惜!纵身有残缺,我心圆满,向佛之心永不会变。”玄奘淡淡一笑,施礼道。这国王见玄奘这般,心中更加欣赏,既取玉玺签发了通关文牒,正要再跟他叙谈一番之时,忽听有人报:“国丈觐见!”

    那国王听闻国丈来了,急忙扶着近侍小宦,挣下龙床,躬身迎接,玄奘见国王这般样子,暗叹一声,侧立于旁。回头观看,原来是一个老道者,自玉阶前摇摇摆摆而进。但见他:头上戴一顶淡鹅黄九锡云锦纱巾,身上穿一领箸顶梅沉香绵丝鹤氅。腰间系一条纫蓝三股攒绒带,足下踏一对麻经葛纬云头履。手中拄一根九节枯藤盘龙拐杖,胸前挂一个描龙刺凤团花锦囊。玉面多光润,苍髯颔下飘。金睛飞火焰,长目过眉梢。行动云随步,逍遥香雾饶。阶下众官都拱接,齐呼国丈进王朝。

    那国丈到宝殿前,更不行礼,昂昂烈烈径到殿上。国王欠身道:“国丈仙踪,今喜早降。”就请左手绣墩上坐。玄奘起一步,躬身施礼道:“国丈大人,贫僧问讯了。”那国丈端然高坐,亦不回礼,转而面向国王,傲然道:“僧家何来?”国王恭敬答道:“东土秦朝差上西天取经者,今来倒验关文。”国丈笑道:“西方之路,黑漫漫有甚好处!”玄奘见他似乎有意贬低佛门,自然不肯弱了声势,道:“自古西方乃极乐之胜境,如何不好?”却不想那比丘国王开口问道:“朕闻上古有云,僧是佛家弟子,端的不知为僧可能不死,向佛可能长生?”玄奘叹他痴迷,沉声应道:“为僧者,万缘都罢;了性者,诸法皆空。大智闲闲,澹泊在不生之内;真机默默,逍遥于寂灭之中。三界空而百端治,六根净而千种穷。若乃坚诚知觉,须当识心:心净则孤明独照,心存则万境皆清。真容无欠亦无余,生前可见;幻相有形终有坏,分外何求?行功打坐,乃为入定之原;布惠施恩,诚是修行之本。大巧若拙,还知事事无为;善计非筹,必须头头放下。但使一心不行,万行自全;若云采阴补阳,诚为谬语,服饵长寿,实乃虚词。只要尘尘缘总弃,物物色皆空。素素纯纯寡爱欲,自然享寿永无穷。”那国王闻听,心中一沉,似乎若有所思。

    那国丈闻言,却是付之一笑,颇不以为意,用手指定玄奘道:“呵!呵!呵!你这和尚满口胡柴!寂灭门中,须云认性,你不知那性从何而灭!枯坐参禅,尽是些盲修瞎炼。俗语云,坐,坐,坐,你的屁股破!火熬煎,反成祸。更不知我这修仙者,骨之坚秀;达道者,神之最灵。携箪瓢而入山访友,采百药而临世济人。摘仙花以砌笠,折香蕙以铺裀。歌之鼓掌,舞罢眠云。阐道法,扬太上之正教;施符水,除人世之妖氛。夺天地之秀气,采日月之华精。运阴阳而丹结,按水火而胎凝。二八阴消兮,若恍若惚;三九阳长兮,如杳如冥。应四时而采取药物,养九转而修炼丹成。跨青鸾,升紫府;骑白鹤,上瑶京。参满天之华采,表妙道之殷勤。比你那静禅释教,寂灭阴神,涅槃遗臭壳,又不脱凡尘!三教之中无上品,古来惟道独称尊!”那国王听说,十分欢喜,满朝官都喝采道,“好个惟道独称尊!惟道独称尊”玄奘见人都赞他,也辨不出他是人是妖,更不好与他强辩佛道优劣,只得讷讷不言,不胜羞愧。国王又叫光禄寺安排素斋,待那远来之僧出城西去。玄奘只得谢恩而退,他这边刚下殿,就听悟空在耳边叫道:“师傅,这国丈是个妖邪,老孙虽没见他,但却闻到一股子妖味,那国王也受了妖气。你先去驿中等斋,待老孙在这里听他消息。”玄奘点了点头,脚下却是一步不停,谁也没注意,从他的帽子中飞出了一只细小的虫儿,往殿中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