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杀人者和被杀者(下)
贝坎宁当然不会知道，自己一个随手拈来的举动，到底给两个同行找来了多大的麻烦，不过，就算知道了八成也不会在乎，毕竟他自己现在也被地球同行搞出来的东西困扰着。 波特一家都在忙，詹姆斯忙着四处奔走进行演讲做秀、安琪忙着在学校里用功念书，就连老波特也忙着联系自己的战友故旧，希望能够帮儿子多增加几条人脉。这么一来，整个别墅就算空了下来，法师有大把的空间可以利用，来做一些之前想做，却又不希望让人知道的试验。 事实上，他已经完成了一连串电学基础定律的实验，现在正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一个闭合线圈，感受着其中在某种无处不在的念力作用下被强迫运转起来的神秘电流，然后，他叹了一口：“我们的试验，可以告一段落了，亲爱的爱尔莎。” “……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人会这么疯狂。”爱尔莎的声音同样充满了感慨，在几天的试验过程中她已经见识过很多难以想象的东西，足以让她难以继续施展她所习惯的讽刺，“整个世界都源于一个魔法，并且顺利运行几百年一直到了现在。这太奇怪了，他们想不到这种建立在信仰上的文明有多么脆弱吗？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是我知道，我们已经有了一个优势，爱尔莎。”线圈被法师随手扔到了一遍，他微笑着，整个人躺在了地板上，闭着眼睛，仿佛在感受着身边无处不在的信仰力量。 地球的魔法师建立了一种信仰，他们让所有人相信，电灯是可以亮的、汽车是可以跑的、计算机是可以代替人脑的，然后，电灯真的亮了、汽车真的跑了、计算机真的代替人脑了，他们为此欢欣鼓舞，认为自己取得了多么大的成就，却不知，让电灯亮的不是电、让汽车跑的不是汽油、让计算机运转起来的更不是什么程序，而恰恰是他们自己坚信这一切会发生的信念，真是个有趣的结果。 “收集，然后利用这种信念力量，大概就是他们的目的吧。”法师眨了眨眼睛，他还不太确定，因为无论如何，这么做太麻烦了一些，“不过不管目的是什么，他们想必还指望这个魔法继续运行下去，而我们，已经发现了这个系统的命门。一个很大的优势，爱尔莎。这感觉的确不错。” “不过你还不准备跳出去。你还需要更多的优势，或者等待这里爆发出什么问题以后，你才会主动的跑出来做救世主，那时候，他们就只能乖乖的听话，来舔你的鞋子。”爱尔莎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尖刻。 “你还是那么刻薄我亲爱的，不过如果真有那样的机会，为什么不呢？”法师眨着眼睛，“把他人多年的努力据为己有的感觉，似乎真的不错，不过在此之前，我还需要更多地了解这个系统的运转方式。我要自己看看，这种力量到底都能做什么。” “你有的是时间，毕竟他们在明处，你在暗处。”爱尔莎冷漠的声音，“不过当心，别玩得太过分，一旦真相暴露，你和他们都一样得不到什么。” 贝坎宁笑了一下，虽然声音冷漠如常，但他还是在里面听出几分别有味道的关心——只不过，不是对他的：“你错了亲爱的，相对于这个世界，我们都在暗处。区别仅仅是，我已经知道了他们，但他们还没发现我。” 说完了这句话，他们就沉默了，法师就这么躺着，似乎很享受地板上清凉的感觉，然后，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你不接电话？”爱尔莎有些奇怪。 “没必要。”他摆了摆手，“这个时间，只能是詹姆斯，他还惦记着他的五百万美元，希望我赶快帮他催过来。” “他不是已经募集到了八百万？”爱尔莎的声音很是惊讶，“我知道竞选很花钱，但这也太夸张了，八百万美元，竟然不能支持两星期？” “没那么夸张，亲爱的，你想太多了。”法师扭动了一下，用两只手垫起了脑袋，“这终究仅仅是一场州参议员的选举，一千三百万，就算是按照詹姆斯作的那个夸张预算，也已经严重超标了，只不过，他需要那张支票，他需要告诉那些对他的政策不满的家伙，他背后藏着一条华尔街的大鳄，不信，你听好了。” 贝坎宁很自信，不过他的估计意外的出现了一点偏差，只不过，这个偏差，倒的确和他所猜测的，那条华尔街的胖鳄鱼有关。 始终没有人接听的电话，在发出了叮的一声以后开始自动录音，然后法师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詹姆斯那焦躁的声音：“喂，佩恩，听到电话，马上来我的竞选办公室！咱们有麻烦了，大麻烦，华尔街出事了！”然后，贝坎宁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华尔街出事了，一个简单的叙述，不过魔法师的脑子里几乎马上就出现了那个满脸堆笑的法国胖子。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开始准备出门。 贝坎宁已经几乎适应了这个时代，除了一件东西，汽车。 虽然在来到这个世界头一天的时候，他坐着汽车周游了整个纽约，可是他始终就是不能适应这种号称代表了速度、极限的当代文明伟大创造，他无法习惯汽车的味道，无论是里面的还是外面的，更何况，在他看来，传送无疑是更有效率的一种手段。当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作为一个随时随地可能陷入神游的法师来说，驾驶汽车，实在非常危险。 遗憾的是，贝坎宁对于纽约市还没有熟悉到能够随便使用传送到达任何一个地方，所以这一次，他仍旧只能选择汽车，好在，在一个靠近海岸高速的地方，打车并不会很难。 不过贝坎宁还是遇到了一个麻烦，他一路沿着高速公路走过去，可是一直走了几公里，竟然看不到一辆汽车，然后，他惊讶的发现，有一群人，竟然堵住了海岸高速！ 人数总共有四五十个，包括了七八台汽车和二十几辆摩托。大部分是黑人，中间夹杂着几个拥有印第安和西班牙血统的拉美裔，他们嚼着口香糖，靠在车子上，大呼小叫好像期待着什么，旁边，两个警察正努力的交涉着，不过看起来效果并不好。 “发生了什么？警官先生，他们为什么堵在这？”法师走向路边停着的警车，上面司机正在抽烟。 “哦，先生，抱歉，看起来妨碍到你了。”警察耸了耸肩，“这些伏都教的疯子，他们已经惹了一大堆麻烦。” “伏都教？”法师想了一下，才想起这个据说出自海地的神秘巫术组织，“那他们堵在这儿干什么？难道是准备拿起武器支援海地人民的革命事业？” “比这还要糟，”警察叹着气，“据说有一个伏都教的大祭司要跑到纽约来。” “呃，”贝坎宁眨了眨眼，“为什么不寻求支援？” “支援？往哪？”警察把烟头扔在地上，把脚伸出车门碾着，“整个纽约的疯子、杂种、渣滓、混混，都拼了命的往肯尼迪机场跑，我们这里，已经算是轻松的了。” “……好吧，”法师只能认了，“这个样子还要多久？” “听机场那边说，飞机已经到了，大概再有半个小时。”警察撇着嘴，看着不远处疯子一样的人群。 半个小时，法师决定等，他开始和警察聊天：“看起来这家伙很受欢迎，这个祭司，呃，他是干什么的？” “他？一个骗子！”警察哼着，“他说自己是个杀手，还是什么西部第一杀手。知道他怎么杀人吗？不用刀，不用枪，用伏都教的巫术！哈。”警察先生又点了一根烟，“那家伙是个爱做秀的白痴，不过偏偏几个他宣布要杀的倒霉鬼，莫名其妙的死了，然后他就出名了。巫术，哈！钉稻草人吗？不知道能不能把我的丈母娘钉死，那就省得听她唠叨了。” 半个小时不长，警察先生胡扯着，唠叨着，很快，远处一辆蓝色敞篷轿车就开了过来。远远的可以看到，开车的是一个穿着浅色西装上衣、戴墨镜的黑人胖子——只不过，他这上衣比较奇怪，上面还有两条反光强烈的金属锁链。同一辆车上，还挤坐着两个只穿了比基尼的黑美人。 “哦吼，伙计们，你们在等谁？”跑车几乎是擦着庞大车队的头停了下来，胖子身手敏捷的直接跳到了驾驶席的座位上，把两只黑手举了起来，好像特意让别人看他两只手上总共十个不同材料的戒指。 “迪迪，迪迪！”一群人欢呼着，还拼命扭动着身子——而且是带节奏的，法师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的舞蹈，不过看起来，似乎有一点桑巴的味道。 “迪迪已经来了！”黑胖子大叫着，“迪迪要在纽约杀人了！” “迪迪，迪迪！”下面的欢呼更盛，甚至有人已经抓住了身边的女伴开始动手动脚。 “哦，这些白痴。”一直陪着法师说话的警察用力的揉着眉心，显然已经无话可说。 “杀手做到这份上，简直比明星还要风光。”贝坎宁摇着头感慨着。在旁人听来，这仅仅是个玩笑，不过法师自己知道这并不是，他在这个迪迪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些东西，黑暗，但是神秘的东西，说不定，他那个杀手的身份不是开玩笑的。意动之间，那条原本用来监视卡迪纳的灵体悄悄的附了上去。 在迪迪先生带了一大群支持者走掉以后，贝坎宁终于找到了一辆出租。被这么一耽误，当他赶到院在曼哈顿岛闹市区詹姆斯的竞选办公室时，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巨大的太阳挂在天上，照得衣冠楚楚的先生们那么的不舒服。 太阳很大，不过很意外的，詹姆斯却并没有躲在办公室里，而是就站在这栋写字楼的下面，似乎正和一个穿着海蓝色西装的老绅士争论着什么，看到法师下车，詹姆斯当即扭过头来，在他后面，那位在上衣口袋里塞了一朵红玫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绅士坚持不懈的直接追了过来：“詹姆斯，听我说，别这样！” “不可能，让！我不可能改变我的政治观点，既然已经对选民承诺了，我就不会去改变，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依旧是那幅冷峻的面孔，言语之间也是斩钉截铁，一点都听不出刚刚在电话里的焦躁和沮丧，面对这么一个情况，老绅士只能无奈的扭头走了，甚至连一句你会后悔之类的场面话都没交待，当然更不会发现，这位政治新星走到法师面前时，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的一副模样。 “我们的麻烦大了，佩恩！”大概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淀，詹姆斯语气里的沮丧已经剩不下几分，可是焦躁却依旧没变，他瞥了一眼正在远去的老绅士，“现在这些家伙还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你看吧，等到今天晚上的新闻节目结束，整个纽约州都会看我的笑话。” “嗨嗨，冷静，詹姆斯，你到现在还都没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贝坎宁耸了耸肩，虽然觉得对方在外人面前的表现还不错，可未免有些太沉不住气，不过，接下来法师才明白，这位前律师的失态，简直是理所当然。 “上帝！佩恩，你还什么都不知道！”詹姆斯的手用力的揉着自己的太阳xue，过了好几分钟才抬起头来，似乎已经冷静了一些，“听着伙计，大概两个小时以前，警察找到这里通知我，摩西?弗朗热被人谋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