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见招拆招
鼓上蚤时迁缓缓说道:“那天晁天王带着我们梁山人马和曾头市交锋,戴宗哥哥令我等到夜深之后,悄悄潜入曾头市打探声息。我听有几个庄客谈论说曾家父子和教师们都在后院谈事,就摸过去爬上房顶偷听。” 时迁短短几句话就让树林里的金毛犬段景柱与活闪婆王定六赞叹不已,要知道当时的曾头市正处在大战前夕,戒备森严,竟然也给这厮如此轻巧就潜了进去,鼓上蚤之名端的是名不虚传。 时迁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一开始声音乱糟糟的,似乎在争论是攻是守,过了会儿,一个白衣胜雪的人咳了一声,大家便一个个噤若寒蝉,不做声了,那人说梁山贼寇远道而来,倘若无功而返心必不甘,只要我等坚守三天,再让法华寺的和尚去诱骗他们夜袭,到那时,我等就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必奏奇效。” 听时迁这么一说,牛二不由暗忖道:“身着白衣,又在曾头市有如此威望者,非是史文恭莫属了。” 果然,时迁说出了牛二心中的答案: “众人都说史都教师高见,我才知道出计那人就是在江湖上闻名遐迩的史文恭。然后他们就开始分派人手,史文恭说他亲自带一千精兵来截晁盖的退路。这时,曾家府里打起了三更的梆子,众人都说明天再议,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我一直到了四更天才悄悄溜了出去,把曾家府得来的消息同戴宗哥哥说了,他让我待在客店等他消息。等到第二天傍晚他回来了,又让我去寻一件曾头市庄客的号服和一枝史文恭用的雕翎箭,戴宗哥哥说他听闻史文恭用的雕翎箭羽是金色的,与众不同,特意嘱咐我莫要弄错了。” “那晚我先偷了一件号服,直接穿在身上,等史文恭睡着了,便从他挂在床头的箭壶里拿了一枝雕翎箭,这才溜出了曾家府,然后回去把号服和那枝雕翎箭都交给了戴宗哥哥。戴宗哥哥夸了我几句,又让我晚上去回春堂取射罔膏。我看药铺的药都很多,怕晚上寻不到,只得白天踩盘子确定射罔膏放在那里,晚上再去。” 对这样的一个时迁,牛二也由衷的赞了一句:“时迁哥哥果然身手了得,难怪当初连金枪手徐宁视若珍宝的赛唐猊都被你偷了。” “休得取笑于我,倘若身手果然了得,就不会被你牛观察挟持到这里来了!” 时迁苦笑一声道,继续言道:“回来后,我把药交给了戴宗哥哥,戴宗让我不要再出去,只待在客店,说是两天之后若他不来,我就直接回梁山,还叮嘱我什么也不要说。我当时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回来之后,听说晁天王中了史文恭的毒箭,这才隐隐约约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时迁把话讲完,树林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莫说金毛犬段景柱这些人了,就是早有思想准备的牛二,也是陷入了深思之中,这件事牵连甚广,细究起来,不光是那个行凶的箭手,盗衣、盗箭、盗药的时迁,中间传递消息的戴宗,还有那呼之欲出的幕后主谋,如果细究下去,水泊梁山势必要发生****,那后果恐怕真的就不堪设想了,而这些并不是牛二希望看到的。 牛二只是想兵不血刃地登上梁山泊主之位,一来可以向赵官家与宿元景交差,二来也可以为数年后的金兵入侵做好准备。 牛二思前想后,寻思了半晌,又问道:“时迁哥哥,你在客店,有没有梁山其他兄弟去过?” 时迁摇了摇头道:“那两日,我除了戴宗哥哥之外,没有见过别人。” 多年办案养成的直觉告诉牛二,时迁的话应该是真的了。 却听时迁又道:“我本是江湖一个小贼,名声不是甚好,与杨雄哥哥、石秀兄弟投奔到梁山,就是想做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却想不到当好汉比当贼干净不了多少。我现在只想离开这水泊梁山,也好保住一条贱命。” 牛二道:“你只管回去找戴宗哥哥,就说俺已经知道事情真相,相信没人敢加害于你。”“怎么可能?怕只怕他们杀人灭口!”一时间,时迁是满脸的狐疑。 牛二正色道:“哥哥是个聪明人,怎地也糊涂起来了?你好歹也是个头领,在这水泊梁山之上,杀你必须得明正刑典,就连那及时雨宋公明也不敢开了暗杀之先河。出了这水泊梁山可就不同了,任凭你躲到天涯海角,只怕也难逃一死。” “这?” 时迁权衡着利弊,显然牛二的话深深打动了他。 牛二继续往火上添了一把柴,“时迁哥哥,你且回去,俺保你平安无事。” 时迁此时已经想得明白,当下不再犹豫,站起来对着牛二唱了一个大喏,一言不发,转就走。 牛二看着手上的射罔膏,却是皱紧了眉头,喃喃自语道:“接下来,就看宋江如何接招了。” …… 却说神行太保戴宗急里慌忙闯进了忠义堂后面的东厢房,可把守夜的小温候吕方、赛仁贵郭盛吓了一大跳。 戴宗一反往日的平和,冷冷看了吕方、郭盛一眼,“宋江哥哥在书房?” 话虽然问了,却与不问没有什么区别,不等吕方、郭盛回答就直奔书房去了。
郭盛嘟囔道:“戴宗哥哥今日里莫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怎么如铁牛哥哥一般不识礼数了。” “兄弟莫要多嘴!”吕方轻声呵斥了郭盛一句,他知道戴宗参与之事多为山寨机密,今日如此失态,想来必有大事发生。 戴宗一把推开书房的门,却见房内一灯如豆,宋江正独坐在书案边品茶。 戴宗失声道:“哥哥,大事不好,方才时迁……” 话只是说了一遍,戴宗突然发现宋江竟然笑了起来,一时惊讶便住了口。 宋江笑道:“戴宗兄弟,何时惊慌?莫非是高俅那厮率军打过来了?” “这倒不是!” 戴宗跟随宋江日久,做事一向沉着,只是心机不深而已。此时看宋江还有心思开这等玩笑,即刻镇定下来,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 “哥哥,方才牛二那厮劫持了时迁,还有凌州城回春堂药铺的伙计也在场,时迁抵赖不过,只好把偷射罔膏的事情全都招了。” 宋江依然在笑,不做思索便道:“只是这些,这水泊梁山的天还塌不下来。” 说着,宋江慢慢端起茶杯,放到唇边不喝也不放下,轻声说道:“戴宗兄弟,你去唤军师前来,我们几个合计合计。” 戴宗应了声喏,疾步出了书房去找智多星吴用去了。 吴用也是睡不着,正披着一件棉袍在门外面散步,听了戴宗的述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与戴宗一起回到了书房。 宋江等吴用、戴宗坐下来了,才慢条斯理道:“军师怎么看?” “想来是曹正上次下山做的好事,居然找到了凌州回春堂。” 吴用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不过据小生看来,牛二这一次并没有打算与哥哥翻脸。” “英雄所见略同也!” 宋江笑道:“军师言之有理,牛二不敢翻脸,山寨就能稳住,只要山寨稳住了,万事好说。” 戴宗见宋江和吴用都如此心平气静,心中好生佩服,在一旁问道:“两位哥哥,何以见得呢怕只怕牛二把这事宣扬出去,宋江哥哥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 宋江没有吭声,只是一连吃了几口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