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冷眼旁观
寒夜下的荒原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宛若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阴霾，除去林四面前的一堆篝火。ＷｗＷ.⒉ 刺啦啦的声响在烤rou的表皮争先恐后般奏响，这样无边的黑夜之中，点着这么一堆火往往会让人觉得比想象中更暖，但林四的心情却谈不上美妙。 这数百里荒原从前是田野，这附近原本有村落，这里原本也是有人烟的，但现在都消失了。 而这样近乎沧海桑田的演变，仅仅用了三个多月而已。 异族人的入侵确实如有些人所说的那样，更像是一场天灾。在这场天灾面前，即便是他这样的级高手，也难免会时常觉得遍体清冷，觉得沉重无力。 他这段时间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做得很出色，甚至比之前预想中还要出色。 他原本觉得自己一个人一柄剑起不了多大作用，也救不了多少人，但现在他救下的人却已经不计其数。 这或许，才是这身匪夷所思的实力所能体现的最大意义吧？不是为了击败谁来证明自己，也不是为了旁人震惊的眼神和夸赞的话语…… 只是作为天书策名将，他的战略眼光并没有失去，他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终归还是改变不了大局。 从前他厌恶大局，现在却第一次希望能够影响大局。 他希望玄罗大6能被打退，可现在看来，这件事却并不容易做到。 神炎西陀东煌等国的大军，确实起到了作用，因为他们的存在，玄罗大6修士大军之前那势如破竹的推进场面已经一去不返。某些局部战场，苍罗大6方面甚至占到了优势。 然而杜业和公楚伯的死，却让刚刚稍微好转的局面再度变得急转直下。 神炎征北将军杜业被剑主单人只剑击杀于万军丛中，东煌镇国大将军公楚伯死在了虚圣海皇剑尊的联手一击之下。 这两人虽然都是天书策名将，但没有人会觉得他们能永远屹立不倒，或许某一天他们也会战死沙场，只是没人想过会是这样的方式。 圣境高手强行击杀，所谓的战略和战术，似乎已经变得没有意义。 林四知道，实情并非如此。苍罗大6这边同样有高手，虽然不及对面，但配上训练有素的大军，本不至于这般不堪。齐无生祝云妙空现在都出战了不是么，甚至就连已经隐退的剑宗之主也在一个月前来到了前线。 归根结底，还是杜业和公楚伯的能力不足以将手中的牌完美捏合起来，再用最有效最合理的方式打出去。他们没有和玄罗大6作战的经验，他们从未碰到过这种纯粹由元境以上修行者组成的庞大军队，从未见过百余名天境高手一齐呼啸着冲锋，更没在战场上见识过圣境之威。 对于这一切，他们缺乏认知，也缺乏变通手段，于是他们最终被对方的圣境找到了破绽。 如果换成宓元韵和老慕，这一战或许便不会如此。至少，剑主和虚圣等人绝不会有机会直接杀死本方主帅。 剑主即便再强，也还是圣境，而非神境不是么？圣境不能肆无忌惮的出手，否则会伤害他们自身不是么？ 只可惜，即便大家现在看起来已经众志成城，但许多问题依然存在。 神炎九皇子登上皇位不久，魏仲就遭到了打压，属于魏仲派系的宓元韵也理所当然的一直没能得到重用。而碧澜那边的形势，同样是复杂无比。 当初乌夏被神炎趁机灭掉的时候，如果不是夏毅不愿下手，那东煌其实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当时碧澜太后和苏缪等人是打算灭掉东煌的，甚至向前线下了数道旨意，白云道的高手当时也已经做出了配合。 尽管碧澜最终还是退了兵，双方也没有爆大的冲突，但因为这件事，东煌君臣也意识到了碧澜人的祸心，碧澜和东煌从此交恶。 在那之后，东煌和碧澜断绝了交流，东煌王国甚至赶走了碧澜使臣和一些商会，对于入境的碧澜人也是严加盘查。 这件事让碧澜人很不快，毕竟当年若是没有碧澜，东煌都已经被乌夏灭掉了。碧澜帝国等于是白白帮东煌王国打了十年仗，最后竟然落到这样的对待，怎么可能会心平气和？ 东煌王国位于碧澜帝国北部，这次玄罗大6入侵分成了三路，东路的宇海国没有什么抵抗便被太虚府和圣海宫太羽剑派踏平，随后便轮到了东煌。 若是换在从前，碧澜大军早已出现在东煌最北面，和东煌大军并肩作战了。唇亡齿寒的道理谁不懂，玄罗大6来势汹汹，东煌必定是挡不住的，他们需要碧澜的支援。 可这一次，碧澜帝国选择了旁观。 碧澜大军推进到本国北部边境之后，便停下了脚步。他们看起来，是打算等东煌被灭之后再出手对抗太虚府等门派。 虽然东煌王国的准备要比北部三国充分得多，而且东煌王国的实力和军队素养也比北部三国高，但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还是让这一战滑向了他们不愿看到的方向。 前线将士死伤惨重，东煌国王不得不低下头向碧澜求援，可换来的却是碧澜太后毫无意义的‘勉励话语’和推托之词。 几乎可以预见，继续这样下去东煌迟早要亡国。 林四无心谴责神炎新皇帝和碧澜太后的心胸和眼光，或许在他们看来，抵抗玄罗大6还没有其他一些事情重要。 他真正寒心的还是月国，还是月洛宁和连琴。 虽然月国位于大6南面，目前根本还没有遭遇到玄罗大6的入侵，甚至这种局面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改变，可是他从前当成自身力量，当成抵抗玄罗大6主力军的月国大军现在做的事情却让全大6为之哗然。 在玄罗大6打进来之后，神炎碧澜东煌西陀等国就已经向月国起了出兵的提议。 固然月国要出兵，势必要从神炎碧澜等国境内经过，但即便不派百万大军，修士高手终归还是来去自如的。 月国现在的顶尖高手其实不少了，剑宗大长老和剑宗其余长老，高真紫星乌夏乾蓝等国投入月国的，满打满算天境高手已经过了一百五十位。更不用提还有更多的破境以及十方楼刺客，这完全是一支加入战场后就能起到立竿见影效果的力量。 但月洛宁却以上次各国对自己的污蔑，对月国的制裁为理由她提出了一系列条件。 这些条件包括神炎碧澜等国必须交付巨额赔偿，天外天三派必须交付大量灵石丹药，并公开道歉，否则她绝不出兵。 这样的条件，神炎碧澜等国和天外天三派当然无法接受，说实话他们也信不过月洛宁了，谁知道她会否收了好处不办事？ 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月洛宁的心狠，就在异族人攻陷北部三国，北方的战争如火如荼之际，月洛宁以流奴国上次一起制裁打击过月国，重罗国当年收留过草原败兵为由，自乾蓝和草原两个方向向流奴和重罗同时起了进攻…… 征讨重罗国由新任的月国大将军薛尘主持，而征讨流奴国则是由征西将军管乘挂帅。这两场战争，月国虽然算是两面开战，但却没有人看好重罗流奴，原因无它，双方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重罗和流奴除去领土辽阔之外，实力远不及当年的乾蓝紫星，两国的天境高手加起来也不到二十名，大军数量士卒装备素养和月国相比同样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两路大军自开战那天起，就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杀进了重罗和流奴境内，而战更是用了闪击偷袭的方式。 谁能想到月国会在这个时候动‘内战’呢？别说是他们，就连林四都没能想到，他终于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月洛宁和连琴的不择手段。 是啊，现在这两场战争只能算是内战了，因为异族人的入侵，苍罗大6本该众志成城对抗外敌。重罗流奴本该是将来抵抗玄罗大6的好伙伴，可现在他们正在被月国攻打。 这样的事情，别说是苍罗大6各国民众，就连月国本土的百姓都有些难以接受了。 常阳城内甚至出现了民众在宫门前聚集，请求女皇陛下顾全大局，一致对外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但根本影响不了月洛宁的决定，甚至影响不了月国的安定局面。 因为有一部分月国百姓反倒觉得解气呢，因为上次重罗和流奴确实跟着碧澜神炎等国后面谴责打压过月国啊。那时候月国就像是被全大6抛弃了，却只能忍气吞声，他们也受了不少委屈不是么？ 外界的声讨之声不绝于耳，两大帝国和天外天三派都来了严厉无比的警告，要求月洛宁立即停战，但月洛宁却是继续我行我素。 哪怕外面已经有人再次在她头上扣上了勾结玄罗大6，一北一南同时瓦解苍罗大6的传言都开始甚嚣尘上，她依然没有下令停下这两场战争。 那些人只能在口头上骂一骂不是么？他们根本做不了其他，玄罗大6太强了，足够死死拖住两大帝国和天外天三派。 他们只能看着自己进攻重罗流奴，只能看着月国版图继续扩大。 林四知道，月洛宁的胃口不止于此。 灭掉重罗流奴之后，她很可能还会朝神炎控制下的高真和碧澜控制下的赤楼进兵。这就是她和连琴想要看到的画面——所有人都打得不可开交，谁也抽不开身，没人有余力应付月国。 如果一切顺利，当她在数年后攻下高真龙燕赤楼，直逼碧澜神炎本土时，两大帝国和玄罗大6也差不多两败俱伤奄奄一息了。 到时候连琴正式走上台前，月国大军横扫苍罗大6…… 林四不想看到这一幕生，不是他不想看到月国变强，而是因为手段方式让人不齿。那会让更多的人枉死，让更多的人沦落到北部三国百姓这样的惨痛命运。 更何况，就算形势展真的一如月洛宁连琴所料，他们将来就一定能成功吗？任何计划都有可能出现变数不是吗？如果到时候他们还是打不过玄罗大6呢？等到那一天，之前的牺牲和‘阵痛’将会变成最大的错误。 林四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头绪。 作为一名独来独往的剑客，在这样的大势面前，他似乎显得很单薄。 而就在下一刻，他头顶的天空仿佛忽然变得比之前更暗了。他不禁收敛心神，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他知道自己将要面临这几个月来最凶险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