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感情和不甘心
蒙巴大公屏退了随从和侍卫,慢慢溜达了出去。李理落在右边一步的距离上,一言不发地跟着。 此时已是深冬时节,外面早已枯叶满地,但公会内部由于空间法则不同,倒还是一片苍翠。蒙巴大公随手在路边折下一根枝条持在手中,若有所思地凝神细看了半晌,轻笑一声,道:“年轻的大师,你的野心很大。” 这样的开场白是李理没能料到的,不过面前这个中年男人是400万蒙巴人民的最高领袖,无论他有怎么样的惊人之语都是正常的,不值得吃惊。 这只是一个开场白,李理知道,所以沉默以对。蒙巴大公又道:“年轻人有点野心是好事,但是要懂得量力而为。建立新信仰?那可是神的权利。就像这根枝条,若是没有生命之主的泽润,刚刚冒头的新芽只会变成枝条上丑陋的疤。” 李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任何信仰都不是由人建立起来的,但是任何信仰的建立都离不开人的力量。我不知道您是否愿意相信,其实这个过程和其它任何一种诞生在已知领域内的新事物没有任何不同。就比如我们蒙巴公国,在未独立之前您的祖上也只看得到两种结果---发芽或者结疤。然而您的祖上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所以您才有机会掌握这个已经长成参天大树的国家。” 蒙巴大公不动声色地摇摇头:“那是不同的……” 李理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接下来的话。面对如此虚弱无力的反击,李理早已经准备好的反驳竟给卡在了嘴边,心里顿时疑虑重重。 沉吟了片刻,李理略有保留地回道:“是有不同,但是我不认为更大的阻力就意味着完全失去了成功的可能。您看,其实我并不需要特意去做什么,为一位大师,公布自己的想法、思考、探索、认知。本来就是我的义务。尽管我所重视地东西与其他大师不太一样,但是知识就是知识,有愿意思考的人,自然就有传播的土壤。” 蒙巴大公扭头瞥了李理一眼,转蹲下,用手在草坪上挖了一个浅浅的土坑。把那根折断的枝条埋了进去。然后站起,对着李理摊开手掌,李理垂落视线,入眼的是一把仍旧青翠但已经失去了生机地青草。 蒙巴大公意味深长地道:“年轻的大师,在道理上你是对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要想在一片已经长满了庄稼的土壤上种植新作物,就要把原来的庄稼全都连根拔掉?” 顿了顿,大公又道:“也许你要种植的作物很霸道,只要把种子播下,它就会自行抢占阳光、水分和土壤。但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会不会愿意接受这种结果呢?你种下的东西,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还是会让他陷入没有粮食可吃的可怕境地?” “大公下,您地要求太高了。”李理摇摇头,面色不改地抬起眼睛,对上了大公幽深平和的双眸。 “无论是魔法师还是哲学家,亦或者是学者、诗人、艺术家……在这个世界里。在您或者任何一位君主的国度里,所有从事着创造职业的人才或蠢材,统统是只负责种,不负责收的工匠,我们所创造的一切理论与实物,终究都要被您舀去检验,您可以决定把这些东西用在哪里或者束之高阁,工匠么,是没有资格也不会反对您的决定地。” 蒙巴大公眼里闪过一丝锐芒,眉头也不自觉地簇了簇。bī)问道:“哦?那么到底是没有资格反对,还是不会反对?” “都有。”李理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绝大多数是没有资格反对,还有一小部分是有资格但不会反对。” 蒙巴大公轻声笑了起来,眼角的皮肤细细碎碎地挤在一起,和浓密的睫毛一起遮住了大半的瞳仁,一同被遮起的,还有些许迫人的光芒。 “有趣的说法。”蒙巴大公玩弄着惯用的技巧,一边拉长了音调,一边似玩味似嘲笑地道:“只不过……听起来似乎还有第三种况?” 李理感受到了那种压力。但是并不在意。这只是言语上的交锋而已,不会比bī)婚这种行为本更恶劣。所以李理表现得很坦然,但是在回答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委婉:“我觉得应该有。比如说……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这句话一入耳,蒙巴大公的心里腾然涌起一股怒火。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威胁了。不是不想、不是不敢、不是不能、也不是不会。而是没有必要。 事总是在发展变化的,现在没有必要。不代表永远都没有必要,等到潜在的反对者找到了必须反对的理由时,那么他就会反对。 这,就是李理话中的潜意。试问,面对着这样的威胁,为一国之君的蒙巴大公怎么可能不愤怒? 心中燃烧着熊熊怒火,蒙巴大公却笑得愈发温和。他笑眯眯地点点头,似是赞同,然后又请教似的问道:“好吧,我们假设有这样一位工匠,他有立场也有能力反对我要将他地工作成果束之高阁的决定,现在,他正准备这样做,你觉得,他能给我带来多大麻烦?” 李理似模似样地沉吟了半晌,就似乎正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这个问题,良久以后,他才犹犹豫豫地道:“这个还真不好说……我觉得,应该分况。” 蒙巴大公点点头,插口道:“拉斐尔推演法,好况、坏况、不好不坏的况。看来,你在哲学方面的确很用功。”顿了顿,又道,“直接说坏况吧,我总觉得我们的推演结果不会太相象。” “坏况也不会太坏,工匠毕竟只是工匠。”李理摇了摇头,表里似乎透着惋惜,“他所能做地,无非就是往您地庄稼里撒萆草籽,让您的庄稼减产,同时变得更难以管理和收割。不过草籽毕竟是有数地,如果您有时间和经理一棵棵地铲掉草根,那么影响就不会很大。不过您得看好您的田地,不能让那个该死的工匠再往里面扔东西了。” 蒙巴大公仍旧在笑着,不过那笑容已经带上了一丝冷。他眯着眼睛注视着李理,缓声道:“为什么我不能杀死这个工匠呢?那样可比整天盯着庄稼省力多了。” 李理闻言立即答道:“如果您有这样的想法,那么最好在他第一次扔出萆草籽以前就动手,不过,得找个好理由才行啊……您觉得呢?” 李理望向了蒙巴大公,脸上满是矜持的浅笑。蒙巴大公负手而立,气度沉凝,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李理。
“哈哈哈哈!” 良久,大公突然放声大笑,上前一步,用力拍打着李理的肩头,摇头叹道:“后生可畏啊……” 李理勾起了嘴角,笑答道:“那是因为后生做不到只问利益,无视感。有感就意味着有弱点,却也因此更有冲劲。到底是好是坏,谁说得清呢?” “没错,没错。”蒙巴大公连连点头,扶着李理的肩膀,转走向不远处的小广场,一边随意地问道:“李理,你怎么看待法拉和莱茵哈特的联姻?” “有这回事?”李理大惊失色,“我怎么不知道?” 蒙巴大公手上不自觉地加了一分力,显然心不大平静,琢磨了又琢磨,最后服了软:“假设。” “这不太好吧?”李理忧心忡忡地伸手扶上了下巴,迟疑道:“那家伙喜欢男人的。” 李理的肩膀开始嘎吱嘎吱作响,蒙巴大公早年也玩过剑,看来手艺还没丢。 李理“疼”得直吸气,连忙解释道:“我可不是造谣。这家伙曾经对我许诺,只要我肯跟他走,除了王位,什么都可以给我。” 莱茵哈特如果也在这里,只怕当场就会和这家伙拼命。把台面下的东西舀上来说也就罢了,还非得说得这么不堪,他那一番好心,简直就是喂了狗了。 蒙巴大公也是一脸哭笑不得的模样。要说李理这家伙也够无耻的了,前一刻还舀着大师的架子和人平等交流,便宜占得差不多了马上就变成刚成年的小辈开始胡搅蛮缠,蒙巴大公位高权重,几时见过这种人?只恨不得当场把李理活拆了泄愤,刚刚酝酿好的说辞,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口了。 恰好这时候有个近侍在远处露了露头,蒙巴大公赶紧挥手招了过来,吩咐了两句,准备回宫。左右该谈的也都谈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东西李理摆明了不愿意说,再凑上去看他放赖那就太傻了。 大公这边要走,李理马上来了殷勤劲儿,又是鞠躬又是相送了。踏上马车前,大公想了想,突然回过头,送给李理一句告诫:“年轻人重感是好事,不过你要懂得区分感和不甘 李理连连点头,谦恭地回道:“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有机会的话,也请您劝一劝莱茵哈特下,他好象完全控制不了对我的感以及对法拉的不甘心。” 蒙巴大公一脚差点踏空,摇晃着走上马车以后,“砰”地一声甩上了门。飞快掠过的那只手上,满布青筋。 李理怕怕地退后了一步,鞠躬,然后转而去。 马车飞快地奔驰,李理稳定地一步步前进,同一条路上,两人越行越远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