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言情小说 - 惊羽神剑录在线阅读 - 第99章 良人终现

第99章 良人终现

    为防有诈,我停下脚步,凝目观视着沿途几处阴影。发觉陆璇滢肘弯极为隐蔽地轻轻抵在我肋间,回头一瞥,才惊觉群豪竟已然尾随而至,不少人按捺不住性子跃跃欲动,五花八门的兵刃被飞斜的雨水迫得铮铮作响,映着乍然轰裂的雷光,耀得人几乎快睁不开眼。

    我强抑下满心惊悚,抬脚缓缓步下石阶,眼见山门将近,双方却仍处于僵持之中。

    正自犹疑不定的当儿,遥遥望见南宫海被几名护法弟子簇拥着涌出人群,两道清透的眼波透过雨幕淡淡扫来,目中虽明润如常,却隐隐含了一丝迫人的威势,不偏不倚,堪堪刺入我眼中。

    我稍稍后退几步,发觉群豪仍有继续逼近的意思,手指作势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直到陆璇滢喉间溢出声压抑的呜咽,我才满足的收回内劲,冰冷的威胁声登时贯彻全场:“有劳盟主撤除戒备,以剑阁石狮为界,倘若诸位英雄稍有异动,莫怪本姑娘手下无情。”

    别说我不厚道,我就恶毒,就偏激,偏巧这些时日以来,整日殚精竭虑外加胡思乱想,为的便是能顺利查获真相,顺带不引起正派的注意。可如今先机已失,真相未明,若再不幸陷身囹囫之中,纵使能获得片刻苟延残喘,也势必难逃沦为奴役之身的厄运,自此惶惶不可终日,再无任何希望可言。

    我自然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南宫海默然未语,挥手令一干人等退到剑阁正门之后。此刻群豪相距山门足够二十余丈,如此绝佳的时机,又有陆璇滢互为策应,按说完全可以轻松逃脱。

    我思量稍顷,脑中已大致绘出几种逃跑的方案,右脚方自踏稳悬阶,几乎在同时,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破空之声,豁然自身后破雨而至!

    仓惶间顾不得其他,我抱着陆璇滢就地趴在地上,眼角余光扫见三发乌光携着尖风,险险掠过后脑肌皮,头顶的蓑笠立时应声掀落在地,爆开满空零碎草屑。

    我一咬牙,凭着直觉扬腕冲山门射出两发袖箭,情急中来不及去瞧身后形势,只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涌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携起陆璇滢,反手抛入追击来的人群之中。众人旨在抓人,未想人质竟也能被当做暗器来使,整个队伍前列猝不及防,登时被撞得一片人仰马翻。

    趁着群豪受阻的当儿,我展开身形掠过山门,足尖稍点古松枝桠,恍似疾风般掠过正门悬阶。

    所幸行动前备足了功课,加之悬阶两侧砌有照明用的石龛,即使黑夜循阶下山,倒也不至于会迷路。

    我打定主意,运气飞跃过数重悬阶,仅仅两个起落,便顺利窜入浓荫遮掩的密林深处。

    山林之中尽是参天的盘虬古松,遮荫极密,纵使林外暴雨倾盆,此间却浑似另一方天地,寒风不透,雷雨不侵。

    我攀住一棵老松树干,黑暗中细细观察了半响,直到确认安全无虞,才打算凌空下降,不料身体方自离开树干,突听一抹细微的嘶风声倏分三方交剪袭来,听音辨位,竟似意在直取我下三路要害之处。

    深知对方此番已出全力,我不敢怠慢,缩膝扭避的瞬息,借力猛踏古松树干,顺势借力急旋开来,双掌混入气海与溯玉两股真气,硬生生地,将来袭暗器悉数震为齑粉。

    身形短暂的悬空之后,又复贴着树脊无声滑落,我迅速揽臂钳紧树枝,运功环视,还未来得及辨出敌人方位,头顶处蓦地传来一声桀桀怪笑,声音虽不大,却似针尖般刺入肺腑,迫得人满心生寒。

    陡然间,被突如其来的惊悚攫取了理智,我倒抽一口凉气,凭着直觉轰出五成掌力,头顶依稀传来枝干断裂的声响,肩颈处却没来由地爆开一抹尖锐刺痛,有几许冰寒的气息无声侵入我的身体,好像针刺,又仿佛火烧,四肢止不住得一阵脱力,瞬间便瘫软着倒栽而下。

    我不敢想象从十几丈的高处摔落会有什么后果,内息不甘心地一阵涌动,铺天盖地的绝望无声围拢而至,像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扼紧了的咽喉,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熄灭了,随后被什么力量挤在一处,变软,变薄,最后变成一张冰冷漆黑的膜,无声无息的贴向我的每一寸肌肤,封住我每一个毛孔,隔断了每一缕氧气。

    没有传来预想中摔断脖子的剧痛,周身以最闲适的姿态毫无征兆地陷入一片绵软,隐隐间,仿佛躺在云絮里,春雷鼓噪着携来丝丝许许减缓的雨水,自拂乱的额发处飞散溢下,饶有冷雨侵扰,仍是说不出的惬意,令人心安无比。

    心弦像被什么拨动,几许诡谲的药香萦绕过鼻尖。我惊颤着张开眼帘,怔愣的盯着眼前那张近到咫尺却蒙着面巾的脸,紧张到不敢去眨眼,我担心稍稍的异动也会改变这近乎真实的幻象,只偏了头躲进他的怀抱,贪婪的搂紧了在他腰间的双臂,唇角便不自觉得微微扬起。

    “难道我又死了?听说人死时总是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不过还好,你终究还是来了。”

    耳畔沉稳有力的心跳略略乱了节拍,彷如轻鸥掠波,激起几许淡淡的波澜。

    我听到一丝戏谑的轻笑划破风声,像似带着某种惑人的魔力,柔柔地穿过耳膜,一寸一寸的浸入到骨髓里,连心房的位置也暖烘烘的,温热一片。

    不记得在他怀中缩了有多久,只感觉到雨势渐渐有减弱的迹象,接着便是飘然落地的声响。

    莫风俯下身来,下巴轻抵着我的头顶,声音蕴了无尽柔情,几许相思苦痛衬与爱意纠葛在一起,浓得几乎让人心碎。

    “这里有处山洞,权可作避雨之用,你先乖乖躺着不要动,我去寻些木柴给你生火取暖。”

    我扯着他的衣襟抬起头来,碍在洞中漆黑一片,如何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口吻因为短暂的惊恐,竟掺了些许撒娇的味道,像只垂怜求宠的小猫,听得自己都脸红。

    “不!我不要一个人待着,这里好黑,我怕。”

    莫风摸摸我的头,柔声抚慰:“雪若乖,我便在这山洞之中,决计不会走远,保证少时便可回来,可好?”

    我不由搂着他的脖子,不甘心的嘟囔:“说谎的人是小狗。”

    他大笑起来,凑到我耳边,温言道:“为了不被扣上这小狗的名号,我自然须得快些回来才是,否则往后日久年深,岂非都要在你面前学小狗叫不成?”

    我被莫风逗得莞然,浑然忘了仍然有伤在身,抬手间牵扯得肩头一阵抽痛,连笑声都陡然转为一片痛苦的轻吟。

    “别乱动,你此番伤势不轻,倘若贻误治伤时机,恐怕会留下疤痕。”

    我依言乖乖半依在岩壁上,无聊地绕着头发,察觉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转而传来燧石摩擦的声响,不多时,黑暗中缓缓窜起一缕微弱的火苗,经由松针助燃,很快便滋蔓开来,映得半边岩洞红暖一片。

    莫风盘坐在篝火前,不住冲火焰中添着柴薪,夜行衣上衬着一片淡红的焰芒。本极细顺的发丝纷乱地垂在鬓角,露出面巾的皮肤映着火光,依稀泛出淡淡的橘红色泽,衬得整个人坚硬如铁,相较以往的娴雅清润,竟生生平添了几许难言的冷厉,眉眼深处恍似困着一头伤兽,益发显得清冷迫人,幽深莫测。

    我挣扎着抬起半条腿站起身子,不料周身麻木到使不出丝毫力气,大半个身子顿时斜斜坠向火中,眼看便难逃被火焰烧焦的厄运,电光火石之间,一双有力的臂膀瞬间揽过我的腰线,隐隐然,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整个空旷的岩洞中,只听到篝火在噼啪作响。

    静谧声中,胸口传来阵阵心跳,经由默契的附和协调,节拍最终奇妙地融为一体,透过沉沉呼吸声,清晰的回荡在耳际。

    脸上的面巾被温柔的褪下,我不甘示弱,同样抬手轻轻扯下他的遮掩。

    火光在莫风眉梢眼角投下坚毅的一抹阴影,仅仅作别数月,他的模样便消瘦了许多,眼眶略微下陷,原本光洁的下颌竟多了些许铁青色的胡茬,碧眸中蕴着一丝憔悴,款款映入眼中,没来由的便是一阵心痛。

    我用视线心疼地描绘着他的轮廓,柔声道:“你老了不少,也瘦了好多。”

    有股涟漪似的水纹柔柔地在莫风眸中化开,他盯着我良久良久,蓄满相思的嗓音在静谧中低沉飘散:“这些时日为追到你的下落,我整日茶饭不思,夜夜难寐,有个声音告诉我,无论颠沛流离抑或安享天伦,唯独雪若可堪我苦苦思念,倘若你有何差池,莫风决然无法苟活世上。”

    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泪水,我破涕为笑,却冷不防牵动伤势,肩膀复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冷汗顺着额角涔涔滑落,半边身体麻痹到几乎快要失去知觉,我任由莫风扶坐在地上,心中却奇异的,一点也不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