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安敢！不敢？
酒楼。黄昏。 与陆晨儿促膝长谈了一整个下午周玄，此时与他的两位好友“胖圆圆”陈元、新晋军士何霁云一起，喝着温暖的东临黄酿，聊着少年心事。 沉闷了几天光景，外面终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这让三个少年郎心情舒爽许多。 双尾白狐与陆晨儿一见如故。机智、可爱的小白狐深得陆晨儿怜爱，而前者更是夸张，甫一见后者便跟见了亲妈一般，一头扎进晨儿怀里，拼命蹭她胸前含苞欲放的花蕾朵儿，气得周玄那个又恨又痒！ 不过有了如今被取名小白的双尾白狐陪伴陆晨儿，周玄也放心不少。别看那小东西人畜无害的模样，其心机之狡诈，便是他也自愧不如，连那条百年黑蟒都被玩死，生生挖了内丹，云媚一个空有蛮力的女子，难道还能将晨儿抢走不成。 一想起云媚，周玄便疑上心来。她出手时身上明显没有天地元气波动，莫不是一名武道修行者？可武道修行一途的艰难困苦，他真不相信她一个女子能够走这条路。 武道修炼，炼皮、炼rou、炼筋骨，到最后炼五脏六腑，每一步骤都是从挨打起步，就像将一块粗矿锻成精钢，不知要敲打多少万次。 这与王大雷锻炼他的方式倒是如出一辙。但是周玄知道，真正的武道修炼，可比自己曾经接受的那些要艰辛多了。毕竟，他的锻体，是为了迎接入道。 入道之后，有天地元气不断磨砺脏腑心脑和筋骨皮rou，比起武道修行一味的从外之内修炼，要有效、快捷得太多。 “周玄，我决定追随城门司大人修炼武道。”完全没有察觉到周玄此时脸上的怪诞表情正是与武道修行一事有关，何霁云语出惊人地道。 周玄将口中黄酿猛地喷了何霁云一脸，俊脸上满是“你开玩笑”的神情。 胖圆圆陈元很胖，但躲避的功夫堪称一流，他在周玄鼓嘴欲喷前就闪到一旁，完美躲过黄酿的攻击，但同样一脸不可思议地远远瞪着何霁云。 “你开玩笑？”三人中最受不了这种修炼之苦的陈元给周玄翻译了这句无声的话语，但他脸上的表情更夸张。 一副“你可不要想不开”的表情。 何霁云用衣袖抹干脸上的酒渍，然后一口气饮下三杯黄酿，酒意微醺的黝黑方脸上不复刚才的敦厚。 “母亲的仇，我无论如何都是要报的。”何霁云语气罕见冷漠起来，同时淡淡的失落难掩，“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小时候以为长大了便可复仇，但直到现在才清醒过来，如果我一辈子都是这混蛋模样，莫说杀了他们，就是连那门口都进不去！” 周玄两人闻言，也都神色黯淡下来。 他们都十分清楚何霁云的身世，虽然周玄如今也无父无母，算是一名孤儿，但且不说他心智上早已是一名成年人，他还有陆晨儿和奶奶，她们如今都是他的家人。而陈元更不用说，即便家世平平，可父母健在，怎么看都是三人中最无忧无虑的了。 周玄探过手去拍了拍何霁云的肩膀，坚定地道：“明知道你不会答应，不过我还是要说，你的仇，总有一天，我会与你一起去报的。” “还、还有我！”一旁的陈元也颤抖着嗓子加入进来。 周玄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说话没有一点底气的陈元，刚要开口促狭，面色却兀地一沉。 两个不知谁家圈养的恶奴凶神恶煞地朝他们这一桌走了过来，一句话不说，抬脚便踹翻了三人的桌子。 桌上温酒的火炉摔在陈元脚边，炉中炭火四射，烫得捂脚他痛叫不已。 “呦，这不是高家那条被扫地出门的野狗么，这么有人模狗样的跟两只狗朋友一起喝酒，像你们这样的贱狗，给你们仙酿琼液，还不如本少爷拉的屎好吃吧？”既有恶仆当前，便会有某个纨绔在后。一个年轻的公子哥摇着手中翠玉金绸扇，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 何霁云看到朝着自己等人缓缓走来的年轻公子哥，面色更是阴沉。一听到后者口中的污言秽语，他便忍不住蹭地一声从位子上站起。若不是旁边的周玄及时起身按住他的肩膀，恐怕他已经冲了过去。 “还是你这条狗朋友识……”公子哥得意地笑着，将目光第一次转向了周玄，但是，一看到后者的漂亮脸蛋，面目便狰狞起来，他指着周玄对两个恶奴道，“扒了他这副皮囊。” 周玄眉头一挑，原本不想生事的他，见到对方居然得寸进尺，凭他的心性，哪会坐等被揍。 不等听了命令朝他扑来的恶奴近身，他一个巴掌过去，便将两个恶奴先后拍翻在地，生死不知。 不仅是那名找茬的公子哥脸色一变，便是何霁云和陈元，见到周玄竟这般大发神威，也愣在当场。 “修行者？”公子哥脸色变得更加狰狞，他如看死人一般看向周玄，语气语更加跋扈，“本少爷最喜杀的就是修行者！” 修行者在普通人眼中看来，那都是神仙一般的存在，但这个年轻的公子哥，显然不是普通人。 在他家里，普通的修行者跟狗是一个等级的存在，只不过比起普通的狗奴，他们是牙齿比较锋利的狗奴罢了。 虽说受了家族禁令，上面主子驾临时期要低调做人，他此次出门只带了一名实力普普通通的修行者，但也是一只咬人好狗。 公子哥的话音刚落，一个小眼的高瘦中年人便从他的身后走出。 “御气境界，在我等眼中，与蝼蚁无异。”小眼中年人淡淡地看了周玄一眼，话语中充满了不屑。 与他的神情相反，周玄感受到前者身上隐隐欲发的气势，眸子微微缩了起来。 又是一名仙师境界的修行者。 他横手拦退何霁云，然后穿过地上的两名依旧生死不知的恶仆，在公子哥两人面前半丈的位置站住。 这个位置很巧妙，正是他一击的最佳处。 “上一个死在我手中的仙师境界强者，好像也说过这么句话？”周玄歪着脖子看了小眼仙师一眼，眉头轻蹙着好像在回忆，也可能是在开玩笑。 果然，小眼仙师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这一笑，却正中周玄下怀。 周玄抓住小眼仙师分神的时机，将酝酿到了极致的气息骤然泄出，一脚跨出，直勾勾一拳就着那人的脸庞砸去。 对于实力胜于自己的对手，周玄从不讲究礼仪廉耻，在生死面前，任何道德仁义都是虚妄。 若不是周玄这一拳太过高调，哪怕未能一击即中，饶他是仙师境界，也不可能只退不挡。 周玄见自己一击未中，不怒反喜，青光下的俊脸上嘴角微扬，眸子里满是嘲弄之色，他只看了刚才所攻击之人一眼，先行跨出的左脚已重重踏在男子原来位置前半步的地面上，溅起碎泥灰蓬，然后以此脚为着力点，猛地一拧，一弹，折身朝愣在原地的公子哥射去。手已成刀，青舌吞吐，就要点在他的喉间。 公子哥脸色煞白，早已没有了刚才的云淡风轻，发软的双脚愣是不听使唤，唯有颤颤抖抖地出声呵斥：“你、你、你怎敢……我、我、我可是……” 原以为识得先机潇洒退开的小眼仙师脸色大变，入过说刚才周玄的偷袭让他愤怒，下了杀心，那么现在，他已经开始心生恐惧，起了死意。 这个小主子的命，可比他一百条命还要金贵，若是出了差池，他要面临的惩罚，将会比死还难受。而周玄的攻击，明显是想要一击致命，这让已经驰援不及的他如何能不恐惧。 他几乎将牙齿咬碎，第一时间就决定放弃不可能的救援和逃跑，凝起一拳就朝周玄的后背心轰去，若后者攻击得逞，他的一拳若轰实后者的背上，哪怕他只是一名刚晋级不久的初级仙师，也能将区区三境实力的周玄重伤，甚至杀死。 至少杀了害死小主子的凶手，虽不能以功抵过，但愿上面大发慈悲，让他能活着继续做狗。 周玄没有听人自报家门的习惯，就像扬刀斩虎时，不会待其先怒吼一声：老子乃山大王，尔等蝼蚁速速退开！然后就收刀退去，顺道一声抱歉。在他的眼中，一旦杀机起，杀手下，面前的就只有待宰的猎物。 周玄感受到背后来势汹汹的一拳，立刻放弃攻击，折身而退。 一命换命，这也太高看他了。被迫放弃攻击，周玄心中没有任何失落，他脚不着地，单凭身体的坚韧性拧转空中姿势，因为多出了微毫时间，他得以将将避过身后男子的攻击，但仍然不得不于一片狼藉中双手撑地以倒立翻身。 大堂里原本紧绷凝滞的空气因为周玄的放弃而松懈，瞬间便重归平常。小眼仙师大大松了口气。公子哥则从大恐惧中脱离，脸庞瞬间爬满了狰狞的神色，果然变脸比翻书还快。 然而周玄的攻击并未就此结束！说放弃就放弃，这又太小看他了。 周玄借地翻身，左手却抓住一条板凳的断腿，在翻起的同时，断腿抹着青光，已朝公子哥的胸口射去。 公子哥自是不能反应过来，年轻的脸上依旧狰狞恶毒，心中已经设想好要这个小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千万种手段。但他的扈从仙师就不一样了，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的他，下一口气尚未续上，对方又使起了这般腌臜手段，这如何令他能不怒！ 他跨出一步，伸掌就去拍落凳腿。 “竖子！安敢！”然而，一声怒喝却骤然暴起，震得整栋酒楼簌簌不止，围观的众人更是如闻惊雷，纷纷捂住疼痛欲裂的双耳。 伴随着这声沧桑而中气十足的怒喝响起，一道青光自酒楼外不知何时冒雨聚集的众人头顶上穿过，射入酒楼，撞击在凳腿上，暴起青辉一片，凳腿如时光倒流，直直倒回，只是比起刚才的力度，要迅猛不知道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