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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约定

      秋风萧萧携黄叶,错把离愁作永生。

      面对一筹莫展的妙戈,芳蓝很是不能理解。“王爷继位了不是好事吗,为何公子你天天唉声叹气、一脸愁绪。”

      “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心。”妙戈娓娓道来,“一切都太过顺利,离漠觊觎皇位谁都知道,现在却风平浪静,实在讲不通。”怕只怕,真正的威胁还没有来。

      听他一说,芳蓝也觉得不寻常,掩不住担忧:“那王爷会不会有事?”

      妙戈茫然摇头。“我也不知,这一个多月完全没有他的消息,也不知他在宫里怎样?”

      “公子放心,王爷待你情深意重,要不了多久肯定会派人接你入宫的。”

      妙戈但愿真如芳蓝所言,他什么都不怕,怕得就是盲人摸象般的无措。陪在他身边,总比放他一个人好。思及此,他是一刻也不能等,当下拿来执笔写下一封亲手书信。

      “芳蓝,你帮我找一个靠得住的下人,把这封信交给孟冬,他一定会知道给谁的。”

      “好,你放心,我一定办好。”

      自从信送出去,妙戈就在屋内天天等天天盼。几天之后,一个内官带着队侍卫来接人,手上还有离潇的信物。

      妙戈喜不自胜,手忙脚乱收拾好行礼,三人随大队入了皇城。

      坐在马车内,妙戈挽帘,望向窗外拔地而起的高墙,巍峨屹立,似欲坠面而来,让人忘了呼吸。

      原来这就是他们生长的地方,一入侯门深似海,如今看来真是字字贴切。

      由内官引路,三人被安排在一座安静的别院。还没来得及询问,那人就丢下他们疾步离去。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难道我们是瘟疫吗,这么避之不及!”被人从始至终晾一边,芳蓝忍不住气愤的嘀咕。相较之下,妙戈就淡然多了。他能感觉出整个宫廷都笼罩在一股紧张氛围之中

      ,没有人敢多说话、乱插嘴。

      “妙戈。”

      听到叫声,妙戈回头,看到门边是神色憔悴的十皇子。短短数月,曾经不知天高地厚、为所欲为的小霸王已然变了模样。

      经历如此大的变故,总是难免伤戚劳神。

      “离洛,快进来。”将包裹丢给芳蓝,妙戈连忙上前拉人进屋。看他落寞无神,忍不住心痛担忧。“这段时间还好吗?怎么消瘦这么多?”

      离洛红着双眼不说话,知他心中有苦难言。妙戈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轻拍他后背说:“我们十皇子长大了,以后还有更多的艰难苦涩等你去挑战,你一定要坚强勇敢。”

      受到安慰,离洛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在妙戈怀里点头,抽噎出声:“我知道,我要向皇兄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处变不惊的男子汉。我要赶快长大,帮皇兄排忧解难!”

      这般豪迈志气的言语从他嘴里说出,着实吓了妙戈一跳,少年再不是任自己蹂躏胡闹的臭小子,真正成为了王族贵胄。

      听他说离潇,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关心:“你皇兄,他还好吗?”

      离洛脱离怀抱,幽幽冲他摇头说:“不好,二哥拥兵自立,那些大臣满口平乱安邦之词,逼皇兄亲征讨伐。”

      亲征!他一个身带顽疾、手无兵刃之人如何率兵作战?

      “二哥实在欺人太甚,父皇病危之时他竟只想着拥兵谋反,完全不念血rou亲情。皇兄身子不好,又全无功力,怎么出征。我自愿请命,可......皇兄又不肯答应。”

      知道离洛也是为他着急,妙戈轻声安慰:“你别急,你皇兄会有办法的,你要相信他,学着静观其变。”他能理解离潇,再怎么无奈也不会放年仅十四的幼弟去冒险。他猜他必定也思虑

      万全,如自己身遇不测,祖宗基业必要有人为继。

      这么清醒的人,被人威逼至束手束脚,该是多么积郁难纾。

      “我不是不信他,只是......担心。父皇已经走了,皇兄从小就待我最好,我不想他再出事。”

      “我知道,你皇兄一定也了解你的心意。”即使自己心中也是忧思不定,但他还是不想把少年过早拉近残酷里。“等到你羽翼丰满,能帮他的时候多得是。”

      “可是.....”

      “好啦好啦。”妙戈故作不悦地打断,“我第一天进宫,你就摆这一副苦瓜脸迎接我?”

      离洛终于不再纠结,选择听妙戈的话静观其变、相信皇兄。

      “那你在宫里多留心,有人欺负你就找我。”

      妙戈满嘴答应着好好,劝走了离洛,自己却做不到嘴上那般豁达。芳蓝边收拾着东西边听他叹息,忍不住说道:“公子刚才安慰十皇子时一条一条的,怎么到自己这儿全不做数了?”

      “你也知道那只是安慰,他是孩子可我不是,该面对的逃避不得。他才刚登基,根基还未稳,就遇到反叛大乱,再跟大臣们僵持,情况岂不更乱。”

      “芳蓝知道公子是一片苦心,可是凡事还得看开些。”

      从一入宫,妙戈就一心一意想见离潇,可却不得门道。偌大的皇城,他连东西南北都摸不清。自己别院除了自己三人,一个宫人也没有。外面的人也都视他们为空气,一句话也不搭理。

      就在妙戈为见不到人焦急时,离潇晚上主动找上门了。

      阔别数月,说不想念是假。脑海里塞满了想说的话语和关心,在见到人的那一刻,全部被喜悦冲得无影无踪。只能傻傻依偎、相互凝望,确认对方是否完好无缺。

      芳蓝早已识相地拉着陆双退下,将空间留给两人。

      抱着妙戈坐在榻上,离潇心头宽慰。就算坐拥天下、遍享繁华,也不如拥此人在怀让他满足、心安。

      牢牢锁住他,妙戈的薄唇还在因兴奋而颤抖,说出的话也不利落:“今天.....离洛来、来过,他很担心你......”

      离潇轻声叹息:“他还小,就经历这么多变故。我答应父皇让他一世无忧,看来也是要食言了。”

      “放心,现在离洛懂事了,不再是当初那个整日只知嬉闹的少年。总有一天,他会成为你心中的英雄。”

      “你......”离潇握住肩膀将人推开,震惊看着他。“你都猜到了,是吗?”

      不愿离开温暖怀抱,妙戈径自钻回去,在他怀里坦诚点头。“我听离洛说了,二皇子公然举兵造反,此次甚是凶险。”

      轻轻摩挲着他的黑发,离潇感叹:“知我者,舍你其谁。”

      “可是你却不知我。”妙戈严声谴责,“如果我不写那封信,你是不是还不会接我到你身边。”

      无声默认,离潇轻吻上他额眉。“别怪我,这一次我实在没有把握。”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幽声询问:“如若......我此次遭遇不测,妙戈你可愿陪我......”

      覆上拥抱自己的臂膀,制止他的颤抖,妙戈笑眼含泪,艳若挑花:“好啊,我们一起拉他陪葬,为夕戈、为芳蓝家人、为你报仇雪恨!”

      “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深埋在妙戈肩颈间,这个冷静自持、泰然自若的新帝哭得像个孩子。当初放你走,你不愿意,从今往后你休想在离开一步。妙戈,人世黄泉道,你我生死相随......

      “不,自私的还有我。我们约好的,这次你可再不能抛下我,你有前科,现在开始我要时时刻刻盯住你。”我本就该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赚回这一年半载的快乐就够了,人不能贪心,得到想要的,就该懂得牺牲。

      芳蓝一直守在门外,无心听见两人的约定,顿时泣不成声。怕惊扰到饱受相思苦的二人,只能咬牙掩唇,独自将苦泪咽下。再一次,她体会到面对死亡的恐惧,除了没用的哭,什么也改变不了。

      月上中天,离潇昭和宫中依然灯火通明,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里,大抵都是弹劾二皇子离漠妄顾君纲臣伦、蓄意谋乱的。笑话,离漠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哪还需要他们浪费这些功夫。关键时刻,没有一个敢站出来,都置之度外看着他这个新帝,在这儿纸上谈兵。父皇啊父皇,你睿智英明一世,留下的老臣却一个比一个狡猾。也许你是对的,踏上这个位置的人,比圣仁之德更重要的是过人手段和治世谋略。

      “皇上,兵部陈将军求见。”

      这个时间,陈为铭来干什么?

      “传见。”

      内官领了命下去,不一会儿稳健的脚步声扰乱一室宁静。

      三声中气十足的万岁呼声过后,离潇放下手中奏折,笑问:“爱卿这个时辰,不在府中修养,特意赶来见朕,不知有何要是事。”

      “皇上英明。”四十出头的陈为铭身健体壮,完全不输年轻将士。这也是离潇最为忌惮他的原因,先皇在世之时,此人就战功累硕、功高震主。手下又统领着天朝四万精兵,在此危难时刻,手握兵马就像扼住离潇咽喉,他只有处处受制于人。

      “老臣此次夜访自然是有不可耽搁的大事。”陈为铭拱手笑语,表面恪守君臣礼节,内心却根本不将这妇人之仁、手无缚鸡之力的新帝放在眼里。

      “哦,那爱卿倒是说说看。”离潇喝口宫人送上的热茶,笑睨着他。到想看看这紧急关头,他还能说出什么耽搁不得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