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变故二
之后，妙戈一直在等，可是到第二天落日西沉，他依然没有见到离潇。偷偷将袖子里的东西藏好，妙戈决绝地走向大门。身后是掩面哭泣的芳蓝，无声地看着人越走越远。 还没来得及踏出门槛，妙戈就被人拦住。睨着身前带刀的守卫，冷冷问：“你们究竟是谁的人？” “公子请回。”侍卫只是机械的抛出几个字，面无表情。 “是康宁王吗？” “属下无可奉告。” “带我去见他！” “属下无礼了。”那名守卫明显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动手就想将人束缚起来丢进屋内。妙戈机敏的看出意图，快速一个退步，掏出匕首直直抵上自己白皙的颈项，字字铿锵：“告诉你 们王爷，再不来见我，我就与他同归于尽！” 他一刻也不能在等，他相见离潇，想知道他是否安好。 “公子何苦为难小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看他以死相逼，侍卫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趁其不注意慢慢靠近，在伺机夺下兵器。 “你别过来！”妙戈又一步退远，激动中贴近的匕首在颈口留下一道血痕。“我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带我去见二王爷。” 眼见情况不妙，怕他在激动弄伤自己不好复命，侍卫一个飞身上前点住他的xue位。妙戈瞬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武器被人夺取。 语气平淡的冲妙戈道一声“多有得罪”，那人叫来另一人将他扛回住所。 妙戈一动不能动的坐着，双目紧紧盯着外院。 小双和芳蓝被方才的阵势吓傻了，愣了半天。还是芳蓝最先反应过来，围到他身边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不忍心看他形同木偶的模样，芳蓝端起一杯茶送到他嘴边，哭腔劝慰：“公子，你别这样......喝杯茶定定神，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 动弹不得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却是一声满是嘲讽的嗤笑。吉人自有天相，呵呵，从十二岁起，他就再也不信天。如果它真有眼，为何眼看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却从不伸手相救。 那个表情吓坏了芳蓝，她着急扑倒在妙戈身前。“公子，你别吓我和小双好吗？” “芳蓝......他真的会平安回来的，是不是？” 看他肯说话，芳蓝哪还敢多想，连忙顺着他说：是是，又孟护卫在，王爷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公子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是啊，他不要自己吓自己，他一定会没事的。有孟冬在，他怎么会有事。 像是被人一棍敲醒，妙戈急忙就着芳蓝的手灌下整杯茶。“芳蓝，我要吃东西，我要好好地迎接他回来。” 连续几天茶饭不思的人肯吃东西，不管怎样，芳蓝都是喜不自胜的。连忙抹掉眼泪，让小双看住他，自己跑下去做吃食。 “哥哥......”一直安静少言的男孩轻声开口，成功唤起了妙戈注意。 “小双，别怕，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如......如果王爷......”男孩支支吾吾还想再说下去，却被妙戈出声喝断。“没有如果，他一定会回来的！” 就算有，那也是他们两个人的“如果”，他还清楚地记得他说过的话——得卿如斯，此生定不相负。 “公子，饭来了。”芳蓝急冲冲端着食盘回来，里面都是妙戈爱吃的菜。犹豫他无法行动，芳蓝便一口一口细心喂着，还不忘抽空喂口汤。 妙戈前所未有的听话，芳蓝给什么吃什么，每一口都乖乖咽下。 一个时辰过去，妙戈还是浑身不能动。这一个时辰，比以往都要长，他想了很多，微笑的离潇、落寞的离潇、紧张的离潇、动怒的离潇，满满都是他的身影。 不忍看他如此直挺挺的僵坐着，芳蓝和陆双联合把人挪到了床上。 仰躺在床上，妙戈闭上眼睛，想把脑海中的人影再留久一点。 “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我们就在门外，公子要什么一定叫我们。”芳蓝不放心的叮嘱，细心替他带上房门。 老天爷，你可一定要保佑王爷相安无事，不然，我们公子可怎么办...... 一朝天子倒下，群臣惶惶不安。每天从早至晚，都有臣子跪候在昭和宫外为天子祈福，无人敢不尽心尽力。御医院更是压力重大，全部倾巢而动，不分日夜伺候在宫内。 一干亲王嫔妃静候在外室，个个神情悲恸，却也看不出有几分是真，几分是逢场作戏。 “皇兄，父皇是不是......大限将至了？” 看离洛一直忧恐不安，离潇轻拍上他肩膀。“别担心，父皇是天子，自由黄天庇佑！” “什么黄天庇佑，那都是唬人的，如果真有用，父皇怎么还昏迷不醒的躺在那儿。” 离潇知道，他的皇弟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三言两语就能骗过的小孩了。“洛儿，生离死别自有天意，我们无法逆转。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该泄气。” “我懂，可是......父皇都病倒了，为什么二哥还不来，他怎么就能这样狠心？” 离潇不知道如何告诉幼弟那人的丑恶之处。他当然不会来，这一切不都是他精心策划的吗？这个时间，他应该正忙着在西北调遣兵马，直逼京都吧。 想也是，那人一直视自己为rou中芒刺，几度欲除之而后快，又怎会给他留一丝喘息之机。两人之间，势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等了二十多年，这一刻终于到了，只是，他心底多了放不下 的人。 入夜，一直昏迷的老人终于醒来，虽在病中，却依然威严十足的遣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七王爷。 一直守在宫外的群臣听到风声，无不纷纷议论，只怕皇上是要不行了，看来这江山最终还是要落入德宁王手中。 昭和宫内室，明亮的烛火映衬着明黄龙帐，却依然改变不了床上老者苍白的脸色。 “咳咳......离潇，你过来......” 离潇听到传唤，行步上前，看着龙榻上虚弱的人。不经觉察间，幼时眼中那个威武决断、运筹帷幄的父皇，已变成眼前满头斑白、天命之年的老人。 “父皇。” “咳咳.....”病中的天子独力从床上坐起，内官丫鬟早被他赶了出去，离潇也并未主动上前帮忙。 “你去书桌将那个锦盒拿过来，里面是诏书和另一半兵符，这江山，父皇将他托付给你，也相信你定能成为一代明君。父皇终归还是老了......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 离潇面色异常冷静，即使落到自己手里的是整个天朝，也丝毫勾不起他的情绪。“父皇一辈子将后宫前朝完美掌控于股掌之间，这一生也算无憾。”他的母妃、宣华妃无一不成为他权欲 之下的牺牲品。 人之将死，最期盼的莫过于血亲的关怀。可老皇上明白，今日的一切都是自己种下的果。 “朕知道你恨朕，恨朕薄情于你母妃，恨朕纵容离漠的所作所为。你们都当朕无情，你母妃如此，你也如此......可你们都忘了，朕不是世间普通的男子，朕所要负责的不光只有妻儿， 更多是天下泱泱百姓......朕也有过年少纯真的岁月，也有过发自内心的深情，可还不是为这加褚于身的天下舍弃了一切......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是离漠搞的鬼？不，你们的一切我都了 如指掌。” 离潇丝毫也不怀疑，眼前这个人即使老去，依然是那个英明睿智、cao控天下的霸主。 “咳咳......从小离漠就心狠手辣，而你......又太过于心善多情，身在帝王之家，偏偏这就是最大的不该。一代后继之主，怎可不经历阴险算计，成就过人谋略，好在到最后，你并未 让朕失望......朕也不会祈求任何人的原谅，因为朕从不觉得自己有错，饶是你在这个位置，你也定会跟父皇一样选择.....只是朕答应过洛儿母妃，会保他一身一世无忧无怨,他是此生唯一 不计一切爱过朕的女子，朕不愿让她死后亦不得安息......” 看着眼前苍老孤寂的面容，离潇不知如果告诉他，他内心记挂的女人正是死于离漠和他母妃之手，是否会给他最后致命一击。一瞬间兜头而下的冲击太多，他还没来得及一一消化。 最后一句肺腑之言，多多少少让他了解了眼前老者，也想起了府内的某人。对于倾尽所有爱过他们的人，有哪个能不被动容。也许他们的确不该有情，情即是亏欠的开始。